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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庭院深深深几许
郑国南境与楚国接壤; 楚国乃富庶大国,历朝历代,一直对郑国虎视眈眈。郑国国力无法与之抗衡; 故而,便常有将幼年的皇子送入楚国做为质子的先例。
孟禹泓幼时; 其母入宫根基未稳,孟禹浩和孟禹淳一个是皇长子一个是皇嫡子; 另有两个皇弟皆在襁褓之中; 因此他便被先帝送去了楚国为质,一直到他生母病重,才将他从楚国接了回来。
先帝在位时,郑国国力日强,孟禹泓之后便再也没有被送去楚国的为质的皇子,到了孟禹泓登基后; 他励精图治; 勤政爱民; 郑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数年后; 孟禹泓御驾亲征; 楚国国君一纸降书呈上; 愿年年纳贡,岁岁称臣。自此,才算彻底解了南境心腹大患。
楚国国君为表诚意,自愿将女儿烺嬛公主送往郑国和亲。为稳定楚国民心; 安定大局,孟禹泓接受了和亲之请,同时诏告天下,迎娶楚国烺嬛公主,册为正宫皇后,赐凤印,掌权六宫。
烺嬛公主不过是个降国公主,人还未到,便被册为皇后,诏书一下,朝中那些一心想把自家女儿送进宫中为后为妃的高官重臣一片哗然。
很快宫里宫外,市井街巷都在流传说,烺嬛公主之所以能得到如此厚待,其实是因为她幼年时便与在楚国做质子的当今天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即便是质子回国之后,两人亦是鸿雁传书,从不曾断了往来。
这样的故事,被传来传去,更多了些浪漫唯美的色彩,到最后,便连孟禹泓御驾亲征的盛举也成了一段“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风流韵事。
就在迎娶烺嬛公主的队伍进入皇城之后的那个晚上,妖娆突然出现在他的寝殿中。那时,他已屏退了左右,正要就寝,一回头,却看见昏黄的灯光下站了个身姿纤纤的女子。
她一转身,他便湿了眼。她是妖,虽然一晃数年,她的容颜却是半点也不曾改变,依旧的清灵神采,依旧的眉眼明媚。他怀疑她只是自己的一个梦,试探着牵过她的手来,那细滑的触感又让他想起,当初他也是这样将她的手捧在自己手心里,为她擦拭手上的墨迹。
一别数年,他依然芝兰玉树,而眉目间的沉稳内敛更胜从前。她还未来得及细细地看他,他已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他说:“妖娆,你好狠心,一别数年,你竟然都不曾来看看朕。”
她眸中泛着水光,却只是冷冷地问:“你要成亲了,是吗?”
他的身体一僵,静静地看着她说:“是,明日,她便要进宫了,明日,便是大婚之期。”
她决绝地盯着他,不容拒绝地说道:“你不能娶她!”
他默了半晌,坚决地说了句:“这个,朕不能答应你。”
她冷笑,原来城中传言不假,多年的守护都换不来他的心,只是因为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一段青梅竹马,那自己这些年的痴念,又算什么呢?
“我说了,你不能娶她,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她的话冷得如冰湖乍裂,说完后,只留给他一个飘然远去的背影。
天子大婚,举国同庆。
房中点着龙凤双烛,鸳帐旖旎的洞房,喜床上端坐着一个的女子。她化了精致的妆容,峨眉微描,朱唇细点,凤冠霞帔,富贵雍容。她朱颜明媚夺目,让华丽的头饰和红艳的宫裙都沦落成为暗淡的陪衬。然而,她的眼中,却并没有做为一个新娘该有的娇羞,亦没有做为一个皇后该有的光华。
孟禹泓已经怔怔地看了她许久,并非惊喜,亦非惊艳,而是十足的意外!
他认得那双明澈清朗的眸子,还有额上那一点鲜艳的落梅妆。她虽然变幻成别人的样子,但是她并不想瞒他,或许,她就是想让他知道,他洞房花烛的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妖娆,怎么会是你?”这是他的大婚之夜,他是那个风姿绝世的新郎,可是此时,他俊朗的脸上,除了难以置信,还渐渐地涌出了激动和愤怒。
此时已经入夜,可她还能变成烺嬛公主的样子,换作从前,她早已恢复了自己的容貌。她说过,如果吃掉一个人,便可以灵力大增,无论变成谁,都不用再受时间的限制······
他用力地抓住她大红色的喜服,在他苍白的手指间绞出一道道皱褶:“你吃了她?你竟然吃了她!你忘了你答应过朕,绝不会做害人的事!”
妖娆冷冷地笑着,那样的笑容在大红色的喜服下显得格外的凄凉:“我说过,你会后悔的!我是吃了她,可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当年血洗颖王府,屠杀自己的亲弟弟,难道这些都不算害人吗?如今,你终于心痛了,就因为你失去的,是你心心念念,青梅竹马的爱人!”
他愣住,双手指节捏得“格格”作响,他眼中带着血丝,回身便从架上拔出剑来,剑锋一转,寒光带着风声落在妖娆的耳边,一缕青丝落下,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她鬓上翠钿步摇被剑刺得乱晃,她深深地看着这个她爱的男子:“你要杀了我,为她报仇吗?”
他却是没有回答,只是执剑僵立着,为什么,他与她之间会成了这样?
她闭上眼,淡淡地说:“你动手吧。”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剑落地,他颓然地垂着手,走了出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泪流成河,一滴滴落在大红的喜服上,污了颜色。
她再次顶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化作她的容貌,留了下来。可是皇帝身边的人都知道,帝后不和,就连大婚之夜,都有仆从听见房中有争吵声和长剑落地的金鸣之声。
婚后,皇帝从来没有去过皇后的正阳宫,皇后是一个从新婚起便失宠的女子,虽然有着对于女子而言至高无上的地位,却终日郁郁寡欢,很少离开自己的寝宫。
不久后,朝臣们便开始进言,劝皇帝选秀纳妃,充实后宫,为郑国开枝散叶,延绵子嗣。然而,多少道折子送上来,孟禹泓却是看也没看。
那日,他又在朝堂上听了许多关于纳妃的废话,下得朝来,心中有些烦闷,也不知怎的,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正阳宫前。他踌躇了许久,最终没有叫人通传,便独自走了进去。
阳光正好,她带着个侍女正在院中刺绣。院中的红梅开得和当年一样娇艳,只是树下的女子,却再也没有那般无忧无虑的笑靥。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眉目中淡淡的愁色遮住了脸上原本的光华,消瘦的下巴让他看着,心竟有些隐隐地痛。
他笑自己的讽刺,死的是他的正宫皇后,到头来,他却会莫名其妙地反过来心疼这个吃人的妖。
她突然抬起头来,看了看湛蓝色的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句:“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这宫里的天,是这样的小······”
十月泰山祭天,帝后一同前往,龙车凤辇,百姓夹道,山呼万岁。他执起她的手来,以示帝后之间琴瑟和鸣,她配合地露出一个许久不曾有过的笑颜,雍容而端庄。
那一刻,他有些许的失神,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牵过她的手,有多久没有见过她像从前那样快乐的笑过,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心底是多么渴望这一切。
深宫的日子寂寞而漫长,幸亏妖娆捡回来一个叫明珠的宫女与她作伴。明珠是个可怜的孩子,年纪尚小,做事情难免不周到,妖娆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因为犯了点小错,被掌事姑姑打了个半死。妖娆将明珠带回了正阳宫,当然,那个责打明珠的掌事姑姑也倒了霉。
闲来无事的时候,妖娆又开始绣荷包,只是那个荷包,绣来绣去,却怎么也绣不好,她笑自己傻,即便她绣得再好,又有谁会多看一眼呢?
她也会坐在窗下,望着院中的红梅,给明珠讲关于自己的故事,讲起她当年是怎样因为想吃别人的心,却反而弄丢了自己的心,讲她是怎样从爱一个人,一步步走到恨一个人。明珠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妖娆救了她的命,她便是全心全意地忠于她的主子,不论她是人还是妖。
又是夜深人静,他独自一人走进了正阳宫,明珠惊慌地跪于他面前:“皇上恕罪,不知皇上要来,皇后娘娘已经睡下了,奴婢这就去禀报······”
“不必了,”他摆摆手,“朕只是,随意走走,不用告诉皇后朕来过。”正是知道她睡了,他才敢来,她若是醒着,他总也没有勇气站在她面前,认真地看看她。
明珠应着退了下去,他慢慢地走到她的床前,即便在睡梦之中,她依然蹙着眉,锦被滑了半边在床外,她半个肩膀都露了出来。他轻叹着摇摇头,这么些年了,她还是这个样子。
熟练地为她盖好被子,殿内一片宁静,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她还是碧芜的时候,那时,他从未将她当作一个侍女,他可以调笑着叫她“小妖精”,如今,她成了自己的皇后,却变得那样可望而不可及。
正阳宫门前,只剩他一个孤单的背影,他们之间先隔着一个孟禹淳,后来又隔着一个烺嬛,他想,她一定很恨他吧,就如他应该也恨着她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妖娆的故事是虐心还是缠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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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免教生死作相思
不久之后; 郑国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皇帝最信任的兄弟,煜王孟禹浩起兵谋反!
孟禹泓自登基之后治水患,整吏治; 征楚国,安民生; 可谓耗尽了心力,可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 他身边多年来一直视为肱骨重臣的哥哥; 如今却从心腹变成了心腹大患。
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孟禹泓一个没留意,孟禹浩已经兵临城下。多年的蛰伏,伺机而动,如今伴随着孟禹浩撕开的面具; 许多陈年旧事的真相亦浮出了水面。
原来; 当年太子中毒事件; 颖王孟禹淳本是对内情毫不知晓的。然而,正是孟禹浩在故意散布谣言; 说太子用苦肉计陷害皇后; 使得中宫被废; 颖王亦受到牵连。这一挑拨,硬是逼反了原本不问政事的孟禹淳,他开始精心谋划,步步为营; 直至太子登基,孟禹淳谋反已是箭在弦上。
就在生死存亡之际,孟禹泓探知了颖王动向,为免城中百姓受池鱼之殃,他只得先下手为强,一举端了颖王府。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血雨腥风的背后,那只搅动风云的手,会是那个永远温和得如一抹阳光的煜王孟禹浩。
那晚,孟禹泓一直在和御林军统领商议退兵之计,然而,远水解不了近火,要撑到援军赶到,无论如何也必须坚持两天,可是煜王的军队,已近在眼前。
走出勤政殿,外面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他看见殿外远远地站了个宫装女子,身姿纤纤,一支金凤步摇在她乌黑的发间熠熠生辉。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痴痴地站着,大雨将她淋了个透湿她也丝毫不在意。
是妖娆,她已经多少年不曾来这勤政殿找过他。他正想冲过去为她遮遮雨,问问她既然来了,为什么又不进来,可是他才刚迈出去两步,便看见明珠走了过来,将一把伞撑在她主子的头顶上。
他默默地看着她在明珠的伞下慢慢地离开,他想,等到煜王谋反的事了结,若是自己还有命在,或许,他该去找她,他该去问问她,一切是不是还能重头再来。
次日午后,煜王的军队已经攻到了玄午门下,皇宫安危迫在眉睫。孟禹泓远远地看着宫门下的大哥,心灰意冷地说:“皇兄,你可知道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吗?”
孟禹浩仍然笑得那样和煦:“从我们生在帝王家的那一刻起,便早已注定了是一场你死我活,当年,我没有和你们争碧芜,只是因为,我要争的是江山。”
孟禹泓一声仰天长叹,为什么,老天要逼着他一而再地面对着自己的兄弟,骨肉相残!一声令下:“放箭!”玄武门前,万箭齐发,一场避无可避的生死之战拉开了序幕。
那一战,直杀得玄武门前尸骨如山,从前一天的午后,一直打到第二天的黄昏,孟禹浩眼看着自己离帝位仅一步之遥,必然全力一搏,而孟禹泓已退无可退,只能绝地反击,兄弟缘尽,皇宫已危在旦夕。
就在宫门岌岌可危之际,孟禹泓听见脆生生一句:“陛下!”回头只见妖娆已到跟前。
他急急地向她叫道:“朕不是叫人通知明珠带你离开吗?你为何还不走!”
妖娆看着他气汹汹的样子,倒是露出个明媚的笑容来,大敌当前,他首先派人安排她离开,她便知道他心中仍是记挂着她的。若不是担心她的安危,他此时也不会急成这个样子。昨晚,当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时,她便已经想明白了,为了心爱之人,便是豁出命去又如何?
她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