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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龙王素知自己的宝贝女儿,是个受不得半分委屈的性子,她自己既然这样说了,他再有多少狐疑,也只得消了。
慕容霜怕他不信,又特意轻盈地在他面前转了几个圈儿,让他看了个仔细:“父王如今可放心了么?”
后来,敖焕看着父亲送走了南海龙王,慕容霜的身体便如秋风中的树叶一般开始摇摇欲坠,他终是不忍心,伸手环住她的腰,扶住了她,隔着她那艳丽的华服,他的手触到一片濡湿,是她伤口崩裂的鲜血。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失而复得四人宴
慕容霜每日只是在自己的房中养伤; 极少四处走动,敖焕一般都不会去她的院中,自然两人便是极少见面的。
时间久了; 敖焕开始有些怀疑旧时的那些传言。
慕容霜平时深入简出,言行也十分端庄; 实在看不出传闻中所说的风流和轻佻。她待他的父母十分恭敬孝顺,对身边的下人也总是谦和有礼; 简直与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娇纵任性的南海公主判若两人。
她也做到了当初在天宫与他初见时所说的话; 那时她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理我,不见我,都没有关系。她果然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从不来纠缠; 讨好他。
敖焕细细地想了想; 虽然自己从前一直对她深恶痛绝; 可是她却并未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她只有两次拂过他的意,一次是劝阻他抗旨不遵; 一次是劝阻他去妖界拼命。
她是个像谜一样的女人······
后来; 敖焕偶尔也会去看看她; 再后来,也会坐下来与她聊上两句。他不来的时候,她不会去找他,他要走的时候; 她也从不开口留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思念玉染的缘故,他时常会觉得慕容霜很多时候的神情和语气,居然都与玉染有几分相似。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奇怪,不远也不近,有时似乎很默契,有时又似乎很疏离。
那日中秋月圆,他去了她的院子,与她一起看着月亮,吃了月饼,她还亲手为他烹了茶。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她看着他夜色之中格外清俊的面容,对他说道:“月亮尚且有阴晴圆缺,你,就真的不打算让自己放开过去,重新再爱一次吗?”
他捧着茶盅的手僵了一下,默了半晌,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了句:“对不起······”
她凄然地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怪你,这一切,皆是命······”
慕容霜最后是死在了妖兵大举入侵龙宫的那一日。
当时,敖焕恰巧不在东海,等他匆忙赶回来的时候,龙宫已经被妖兵占领,东海龙王被杀,东海的水族死伤无数。他只看到了满目疮痍,惨绝人寰。
他是听母亲口述才知道,本来龙后也被妖所擒,那时慕容霜突然跑了过来,死死地扯住了那为首的妖,说要用自己的命,去换龙后的命。那妖不知为何,看了慕容霜许久,竟然答应了。
慕容霜最后说的那句话是:“告诉敖焕,玉染是将这份情,看得比命更重要的。我从没有骗过他,我真的是玉染。”
故事说到这里,敖焕的眼睛早已红了好几次,我自幼与他相识,却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时候,想来,他爱玉染,当真是深入肺腑的。
我不解地问道:“那慕容霜到底是不是玉染?既然她已经死了,那么你如今想要立后之人,又是谁?”
敖焕看了看我,顿了顿,又再说道:“事情奇就奇在这里。我敢肯定玉染是个凡人,凡人死后,魂魄自然会去幽冥司转世投胎,怎会无缘无故地变成了慕容霜。”
我与离慕对视了一眼,皆是十分迷茫。
敖焕又缓缓地说了起来:“更让我意外的是,不久前,玉染突然回来了······”
玉染回来的时候,又变成了从前渔家女的模样,可是很明显,她已经不再是个凡人了。
她告诉敖焕,当年她回到小渔村,遇上了妖界屠村,她被妖怪杀了之后,魂魄中突然有一丝神识苏醒,发现自己并不是普通人的魂魄。
当时,她怕被妖怪继续追杀,顾不得去取避水珠,便仓惶逃走。
也是无巧不成书,那南海公主慕容霜为了逼敖焕与自己完婚,放出话去,说是早就对东海的敖焕一往情深,此生非他不嫁!这话一传出去,便惹恼了几个平日里与她最是亲密的姘头,一顿争风吃醋动起手来,结果意外地让慕容霜丧了命。
一个堂堂的南海公主,死得如此狗血,让南海龙王又是惊又是怒又是羞愧。他一边封锁消息,一边把女儿带回南海抢救了许久,不曾想,慕容霜竟然真的活了过来。
他却不知,活过来的慕容霜,只是玉染的那一缕魂魄,借尸还魂罢了。
玉染一醒过来,便听说了敖焕天宫抗旨之事,她担心他太过冲动,会引祸上身,于是才刚刚能下床,便匆匆赶去了天宫。
然而,她此时已经不再是玉染,而是慕容霜,是他此时最不愿意看见的那个女子!
到头来,分不清是真爱还是错爱,她也不知道是该庆幸敖焕对自己的用情之深,还是该感叹造化弄人。
她虽然嫁给了她爱的人,却被这个深爱着她的男子伤了个体无完肤。
敖焕的这一场际遇,实在是太过离奇,我看了看离慕,他一直安静地听着敖焕的故事,浓眉深蹙着,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其实,我对此也是既好奇又惊讶,只是我心宽,想不出答案的事,便不去想。
我向着敖焕问道:“如此说来,玉染是在妖怪的手中再一次死里逃生了?”
他点点头:“她确实是这样说的。她再次逃走之后,据说是遇到了一位高人,助她成了人形,她才重新变成原来的样子,回来找我。”
我沉吟着:“如此说来,倒真是件奇事,玉染她不入轮回,又杀不死,倒像是超脱于三界之外,不入轮回的怪物······”
怪物这个词,委实难听了些。我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偷眼看了看敖焕。他脸上果然露出个十分古怪的表情,好在他了解我,我在用词造句方面,一向是出神入化。
离慕原本沉思的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来,轻轻地瞥了我一眼,又向敖焕说道:“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是好奇得狠,忍不住想早些见见你说的这位奇女子呢。”
看看,人家说出来,是奇女子,比我的描述不知道上了几个档次!
敖焕脸上的表情果然松泛了许多:“她原不知道你们今日要来,我叫她去试穿封后那日的礼服和头冠了。我也是怕你们突然一见,太过突兀,才会先与你们讲讲她的来历。想来,这个时辰,她也快过来了。”
果然,我们又坐了没多会儿,便看见一女子远远地自水榭回廊而来。一身素色纱裙,简单之中带着干净的气韵,娉娉婷婷,于水气波光之上显得不染纤尘。
她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亦非是雍容华贵。清秀的瓜子脸一看像个单纯善良的邻家小妹,杏仁眼,远山眉,干净剔透,哪里像个即将成为东海龙后之人。
她进得水榭,见有我和离慕在,便很快地敛了眸光,半低着头,像是有些羞怯之态,口中说道:“有客人在,敖焕怎的也不早些告知玉染,实在是怠慢了。”那声音空灵清越,宛如山涧幽泉,令闻者通体舒畅。
敖焕已经上得前去,一面拉着她过来落座,一面解释道:“云姐姐与我是发小,我也曾多次跟你提过的。他俩大典那日自然也会应邀前来,只是我想早些介绍给你认识,你不怪我擅作主张吧。”
玉染轻轻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极是谦和地说了句:“玉染怎会。”
故人重逢,又是成双成对,似此良辰美景,自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仙界皆知,东海有美酒,名曰碧藻青,入口时极是绵软甘甜,却后劲极大。我素来爱美酒,从小到大,栽在这碧藻青上头的次数也多。故而,我是极力地克制自己,少喝酒,多说话。
这话匣子一打开,我与敖焕便一唱一和地从诗词歌赋聊到了人生哲学,聊到后来,我还唱上了,敖焕便为了一下下地击着节拍。从小磨练出来的默契真是非同凡响,我俩这一闹,直闹得离慕与玉染插不上话来。
好在玉染一看便是有些腼腆,在我与离慕面前本就不大说话,而那离慕也是个平日里话不多的人,还是多亏了有我和敖焕,才不至于冷了场。
然而,话说得少的结果,便是酒喝得多。我是早知碧藻青后劲大,不敢多喝,而敖焕是自家的酒,喝得惯了。夜幕深沉时,离慕和玉染便皆说不胜酒力,要回房歇息。
玉染是个女孩子,大约平时喝酒少,容易醉,可我倒还从未见离慕醉过。
他那瓶中的星光醉也是十分厉害的仙家醇酿,想来喝酒还是要个氛围,今日大家兴致高,他又似对那碧藻青一见之下爱不释手,也难怪不知不觉中,便多饮了些。
于是酒宴只得作罢,起身时,夜风一吹,我摇了三摇,后劲还真是大,已经喝得少之又少,竟然还是有些晕乎。
水榭之中已是一片狼籍,真正是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我们两两告别,敖焕自送了玉染回房,我则牵了离慕往东厢而去。东海龙宫我自小便熟得跟自己家中一般,自然不必敖焕招呼。
将离慕带至东厢,我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便问他:“你会不会,嫌我太闹······不够淑女?”
他听了我的话却似是有些意外地愣了愣,继而露出个无比迷人的笑容来:“我就喜欢你这般的性子,我倒盼着,你一生一世都如这般无忧喜乐······”
厢房之内并未点灯,他的一双眸子却是光华万千,如星光一室,他喝了酒,脸上有些微微的红,身上的清香和酒香合在一起,极是好闻。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了头:“我见你一晚上不大说话,也不大抬头看人,以为,你会嫌弃我呢······”
他戏谑地调笑着道:“不是你叫我从此后,不准看别的女子么?我今晚表现得可让你满意?”
于这静谧黑暗之中,闻着他身上味道,他最后那句话听在人耳中,格外地让人浮想联翩。那夜天山之巅,他也曾这样看着我······
我借着黑暗掩饰着自己老脸一红的表情,转身便走,出门时只丢下一句:“早点休息,晚安!”
走了很远,我仿佛还能感觉到,他在身后看着我的目光,比今晚的碧藻青,更是醉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追文的小天使们,能不能按个爪,让我知道你们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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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梦醒已是风云变
送了离慕去东厢房休息之后; 我并未回房,而是借着酒兴,在东海之中四处撒泼。
许久不曾来拜访过东海的水族们了; 我连夜去看了一场水母姑娘的舞会,鱼族的相亲大会; 还有螃蟹族的角斗场,直到离天亮不远的时候; 酒劲上来; 我真的有些犯困,便敲开了蚌大婶的壳子,在她柔软的肚子上睡了过去······
直到辰时已过,我才醒过来,拖着睡眠不足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返回了龙宫。
刚一靠近东厢房; 便已看见人群乱成一片; 下人们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 在议论着什么。才几个时辰不在,倒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凑过去; 便看见了敖焕。
他仍是华服玉带; 翩翩公子; 然而那一身掩饰不住的焦急和忧虑,让他的身躯看起来格外的疲惫。他一抬头看见了我,急忙迎过来,一把扯住我的袖子; 问道:“你去了哪里?你可知四殿下和玉染下落?”
我让他问得一愣,张口答道:“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自然是去找你那些有趣的水族玩去了······离慕和玉染不在吗?”
他见我一无所知,极是失望地放开了我,说了句:“你进去看看吧。”
我踏入东厢房,便看见房中一片凌乱,桌椅板凳东倒西歪,茶杯茶壶碎了一地,一看便是激烈地打斗过。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地上有殷红的血迹,散发着淡淡的血腥之气,触发人许多不好的联想。
一股凉意从脚心直升上来,我怔着尚未说话,敖焕便将手伸到我的面前,手心里有一颗金丝缠绕的珠子。
“这是······避水珠?”
他点点头:“我早上发现玉染不见了,四处都找过,龙宫之中的守卫也说并未见她外出。后来我到了东厢房,见房门开着,我就在房中捡到了这个······”
“云姐姐,”他唤了我一声,眼圈立即红了起来,那种焦虑让我见而心疼,“玉染这次回来,我特意重新把避水珠戴在她脖子上的,这个对我们有特殊的意义,若非生离死别,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