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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品天粗豪的脸上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笑容,悠悠道:“你说呢?”
林熠也笑了起来,把双腿跷到了桌面上,靴底几乎伸到了石品天的鼻子底下,晃动着两只脚,写意地挪了挪身子道:“这样坐着果然舒服得很,难怪石宫主喜欢。”
石品天哈哈大笑道:“你这才发现么?若是坐在老夫的这张椅子里,跷起来可是更加舒服……不过,想来你不会有这兴趣。”
林熠似笑非笑,瞥着石品天问道:“石宫主如何知道林某没有兴趣?”
石品天好自以暇道:“万潮宫里的那张椅子坐起来才是真的舒服,老夫的这张实在有点烫屁股。何况它迟早要换主人,我也坐不了太久啦。”
林熠一笑起身道:“只要石宫主愿意,想坐多久都没问题。我这就到积雨小筑转转,看看会否有什么意外惊喜。”
他到积雨小筑找石右寒却扑了个空,仆从也说不清楚这家伙午后去了哪里。而当他坐在积雨小筑等候石右寒的时候,却有人悄悄前往听蝉轩拜访凌幽如。
凌幽如有点头疼,因为来人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求见林教主!”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俊秀虚弱的少年,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凌幽如还是回答道:“对不起,我们也正在找林教主的下落。”
可惜对方压根不相信,斩钉截铁道:“林教主昨晚就藏在晚辈的汇桐园内,可今天一早便悄然离开了。我知道凌长老一定有法子联系上他,请转告林教主,务必尽快赶往汇桐园,我在小厅里等他!”
说完他掉头就走,好像深信凌幽如真能找到林熠,而林熠闻讯后也肯定会来。
然而回到汇桐园,石中寒在小厅里坐立不安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见着林熠的影子,直到掌灯时分,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将虚掩的窗户吹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屋外已是风雨肆虐,伸手不见五指。
“噗!”厅里的烛火被齐刷吹灭,石中寒赶紧锁上窗户,一回身却看见自己原先坐的椅子上,林熠不知何时已然到了。
他依旧是昨夜的一身装束,只是没有再戴上石棘兽面具,望着石中寒惊喜交集的脸庞,徐徐问道:“少公子,听说你找我有急事?”
“是的!是的!”石中寒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回答道:“我等了您一个下午,都快急疯了,这件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熠淡然笑道:“你很聪明,居然能想到通过凌长老向我传话。”
石中寒不好意思地笑笑,垂首道:“我也是急中生智姑且试试,没想到真的管用。”他借着呼吸平复了一下激动紧张的情绪,低声道:“林教主,昨晚投毒害我的那个侍女,今天上午我又看到她了!”
“哦?”林熠目光闪动,沉声说道:“你能确定是她?”
“我不会看错,怪不得她突然消失,原来汇桐园里另有秘道!”石中寒的脸色更加苍白,语音也有点颤抖,道:“我猜她是想和什么人暗中联络,所以才会冒险现身,说不定那人就是汇桐园里的守卫!”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林熠静静听完石中寒的叙述,问道:“你还告诉过谁?”
石中寒摇头道:“没有,我连奶娘都没说,怕她老人家替我担心。谁晓得天石宫里还有没有他们的人?林教主,这侍女会不会和我大哥的事情有关?”
“不要匆忙下定论。”林熠回答道:“但至少是条值得一查的线索。”
石中寒苦笑道:“说出来您别笑我,从早晨到现在,我连一口水也不敢喝。林教主,您是大哥的朋友,也是眼下小弟唯一可信赖的人,一定要帮我啊!”
林熠点头道:“少公子放心,有我在,天王老子也动不了你一根寒毛。秘道在哪里?”
石中寒道:“您这就要去么?不如悄悄把凌长老也请来,正好多个帮手。”
林熠道:“不需要,不过是先进去查探一下,人多反而容易坏事。”
石中寒陪着林熠出了小楼,直奔汇桐园东北角的一片梧桐林。
林内假山小亭幽静雅致,别有一番天地,石中寒在亭前驻步,脚下一池秋水被天空洒落的大雨不住激起圈圈涟漪,绿波荡漾深不见底。
“就在这里。”石中寒警戒地环顾四周黑森森的树林,大雨几乎吞没了他的声音,也许是被冰凉的雨水湿了衣服,他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在水池下?”同样站在暴雨里,林熠身上的衣衫却像是一点也没湿,看到石中寒紧咬牙关点着头,他微笑道:“你回小楼歇息,我一个人下去即可。”
石中寒一摇头,拒绝道:“不,秘道在我的园子里,我该清楚状况才是,再说,天石宫里的情况,我比您熟悉,或许能帮上忙。”
“你不怕?也许秘道之内隐藏着许多危险。”林熠问道。
“不怕!”发现林熠的眼神里似有讥诮,这个文弱的少年挺起的胸膛稍稍收了点,又补充一句道:“有林教主您这样的绝世高手在,什么危险都不用怕!”
“好,我带你下去。”林熠握住石中寒的右手,低喝道:“屏气,用内胎呼吸!”
石中寒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身子轻飘飘像朵云絮腾空而起,“哗”地水花四溅,沉入池中。
入水之后一团漆黑,身形飞速地下沉,约有五六丈,脚底一实,碰到了池底。
林熠松开石中寒,功聚双目,低头审视。
正前方不到一丈远的地方,池底的淤泥和水草丛中隐约露出一块黝黑色石板,微微朝里凹陷。
石中寒也瞧见了,小心翼翼走到石板边,俯下身子伸手一摸,急忙回头向林熠招手。
林熠知道他发现了石板表面的花纹符字,即使不必细看已可断定这是道传输法阵的门户,水池之底,确实是隐藏的绝佳之处。
“我来处理。”耳畔青丘姥姥传音入秘道:“你只管站到石板中央不要动。”
林熠依言携着石中寒站立到石板中央,半晌,周围的池水由下至上“呼”地消失,眼前有碧色微光一亮,身躯再次体会到一种腾云驾雾之感。
碧光消退,林熠和石中寒已置身在一条滴着水的通道尽头。
周围怪石嶙峋、萤光闪烁,似乎是在一座山峦的腹地。岩壁上有灯,但清一色没有点燃,前方深幽曲折,一阵阵阴风森森扑面而来。
脚下,是另一块黝黑的石板,却是向上突起,表面的花纹符字正与池底的那块相反。
背后已是这条岩洞的尽处,坑坑洼洼的石壁上,长满湿润的青色苔藓。
林熠向石中寒的掌心输入一道真气,一时两人的身上蒸气腾腾,瞬间烘干了衣服,石中寒定定心神,小声问道:“林教主,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有点鬼气逼人的?”
林熠低笑道:“或许这里面真的有鬼,你怕不怕?”
“不怕!”话虽这么说,可瞥见黑暗中碧绿的萤火上下浮动一闪一灭,石中寒的手轻轻发抖,把两字说得甚响,似在给自己壮胆。
“不怕就好,石左寒的兄弟本不该是孬种。”林熠松手拍拍他的肩头,率先迈步走下石板道:“跟紧我,千万不要乱碰乱摸。”
不用他提醒,石中寒已忙不迭亦步亦趋,紧紧跟在林熠身后,他的右手死死握住插在腰间的一柄短刀,如此似乎能令他稍稍镇定点。
脚下的泥泞又软又湿,不停延伸向前,黑暗仿佛无穷无尽。
林熠为了照顾石中寒不能走得过快,却也不出声催促。
突然也不晓得是谁触动了什么机关,两侧岩壁上的油灯齐齐点亮,照得洞中一片通明。
石中寒吓了一跳,目光打量前后,惊声问道:“灯怎么亮了?”
林熠若无其事道:“应该是被这里的主人发现了,所以隆重欢迎我们罢。”
石中寒一边前行,一边不住回头,像是担心背后真的会冒出大头鬼来,闻言苦笑道:“林教主,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和小弟开玩笑。”
“砰!”前方不到三尺,顶上的岩石毫无征兆地轰然塌落,拉着冗长的回音,一块块硕大的碎石混和着浓浓的烟尘,四散溅落。
林熠一把推开石中寒,自己也朝后飞掠三丈躲过坍方,“啪”地一声,从陷落的洞顶坠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砸落到两人脚前。
石中寒一见之下面无血色,不由自主地尖声大叫起来,一双手紧紧从后抱住林熠的腰。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死人,一个停止呼吸的石右寒。
第九章 破局
雨越下越大,很快将汇桐园笼罩在雾蒙蒙的黑夜里。
风吹得地上的落叶舞得老高,像一片片黄蝶无助地飘飞着。
整栋园子只有几点灯火闪烁,正门前的两顶大红灯笼也在风雨里劈里啪啦地摇晃着。
石品天迈着阔步径直走进汇桐园,石头奔前跑后地替他撑着黄油布伞,但仍有雨珠飘落到他挺直的脊背上,绽开一滩滩水渍。
十四名青衣黄带的扈从步履整齐,每人均头顶斗笠、背负长刀,鸦雀无声跟随在他的身后。
石品天的身侧是一位容貌娇艳、妩媚动人的中年妇人,顾盼生姿美目流波,令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忍不住会口舌干燥、怦然心动。
可是走在她身后的一名青衣老仆或许是上了年岁,却不曾抬头多看她一眼,只专注的避开脚下的积水。
“他***,我猜老天爷是个娘们,要不这眼泪怎么整天在流,一哭起来就没个停?”
石品天用大袖抹了把湿脸,跨进小楼门槛,在绒毯上蹭了蹭脚上的黑泥,回头冲着娇艳妇人咧嘴一笑道:“凌长老,你说是也不是?”
凌幽如笑盈盈道:“石宫主直言无忌,不怕遭天谴么?”
“狗屁天谴。”石品天满不在乎道:“老子叫品天,生着三张嘴本就是用来骂天的,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老天能拿我怎么样。”
石头忍着笑,替石品天拂去衣衫上的雨渍:“宫主,要不要小人去通禀?”
“不用。”石品天望着厅堂后门快步迎出的两名石中寒的贴身护卫道:“这里头有的是活人。”
两名护卫躬身行礼道:“属下石魁、石彪迎接宫主来迟,请宫主恕罪!”
“罢了!”石品天大大咧咧一挥手,笑骂道:“王八羔子的,中寒怎么没来?是不是病得起不了床,连我这大伯都不见了?”
石魁偷偷瞥了眼凌幽如,恭声回禀道:“宫主来得不巧,他刚去了后园的梧桐林赏雨,说是要体会一下古人所说的“梧桐叶上三更雨”的诗话意境,属下拦也拦不住,只好由得少主去了。”
石品天像是一呆,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傻到家了,那些穷酸屁儒的鬼话也能信么?随他罢,老子上楼坐会儿,等人到齐了再找他回来。”
石彪微微错愕,问道:“宫主还请了人来汇桐园?不知有何要事?”
“狗屁要事,”石品天不以为意地说道:“侄儿中毒,大伯带人来看,天经地义!”
石品天三步两步,驾轻就熟地从后堂上了楼梯,率着众人直入小厅,往正中的椅子上一坐,跷起二郎腿发话道:“椅子还少了点。去,再搬六张来!”
石彪不明石品天来意,又不敢多问,听到吩咐抢先道:“属下这就去!”匆匆退出小厅。
石魁站在一旁小心翼翼陪伺,不多时狮吼旗旗主石道玄、鹤舞旗旗主石道晴与天石宫四大长老、七大房主先后赶到,连闭门思过的山神石道隼也被请来,只差了石道萧与石道廷。
这些人显然都不晓得石品天为何突然将自己传到汇桐园来,而石品天每见一人问的第一句话,更令他们摸不着头脑,除了恭敬回答:“属下已用过晚饭,有劳宫主关怀!”之外,只能彼此悄悄用目光征询交流,谁也不敢开口询问,满腹疑问地坐在那里。
石魁越看越惊异,天石宫的核心高层几乎已尽数云集在这间小厅里,要说是石品天带队集体探病,声势仿佛太过浩大了一点,可若是为议事而来,又显然安排错了地方。
何况,在座的还有冥教长老凌幽如。
这样的架式,多半探望是假,有事发生才是真。
他躬身问道:“宫主,是否让属下立即请少主回来?”
“不着急,人还没来齐呢,再等等。”石品天晃着脚,随口问道:“怎么不见白嬷嬷?这么早便睡下了么?”
石彪带笑应道:“是,她老人家一向有早睡的习惯。”
石品天漫不经心“哦”了声,只见石道廷坐在轮椅上,由两名弟子推着进了小厅,也不晓得他的车子是如何爬上楼梯的。
石品天哈哈笑道:“道廷,老子早跟你说过,车轮太小跑不快,你就是不承认,这回又是你到得最晚罢?”
石道廷环顾厅中,微笑道:“还有人比我更晚。”
石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