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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雁鸾霜的元神轻轻一晃动,徐徐下沉收入娇躯。盘念大师笑道:「功德圆满,雁仙子也要醒了。」
雁鸾霜略带倦色睁开双目,眼眸里的光彩较之从前,却更加澄净清澈。盘念大师又取了一枚还神丹送与她。
雁鸾霜谢过,长出一口芳息道:「有劳两位久候。」林熠默念心诀屈指一算,惊愕道:「时间过得好快,竟已一天一夜了!」
盘念大师道:「我们需得抓紧工夫调息休养,一会儿传输法阵就该发动了。」
当下三人各自阖目打坐,恢复真气。半炷香后身下的红莲法坛再次亮起,光华笼罩里,将他们送到了第三层圆光之境。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贫僧枯禅恭祝三位连闯破形、驱神两关,到得此地。你们在此尽管静心休息,等到功力回复后,再来闯圆光大阵也是不迟。」
林熠举目四顾,在红莲法坛周围,有一圈十八名秘宗老僧背倚白墙、端坐在蒲团上,身上斜披着灰褐色的袈裟,犹如石化了一般巍然不动,托在小腹前的右手中指上,转动着一只瓷碟大小的金轮。他心中冷笑道:「方才我们为闯过驱神幻境,所耗损的心力与真元何等剧烈,只怕三十天也难以恢复。这老僧话说得慷慨,可咱们与别哲法王约定的时限只剩两日,我哪里还等得起?」
他与雁鸾霜、盘念大师对视一眼,回答道:「那就请诸位再等两个时辰。」先前说话的老僧枯禅只道了声「好」,便不再言语。林熠也不多话,径自抱元守一,催动太炎真气在体内游走周天。他从前天晚上马不停蹄连番恶战,几乎没有得到喘息,任是功通造化,亦颇多疲惫,全仗着救护容若蝶的旺盛斗志,将乏念压制了下去。这十八名坐禅老僧虽然还没有出过手,但观微知着,仅从他们静坐的仪态、气势和手上金轮转动的情形,即可知晓其中任何一个人的修为,都已达到惊世骇俗的境界,单打独斗,百招之内自己也未有必胜把握。故此,纵然他朝夕必争、心急如焚,也不得不谨慎从事,要用两个时辰将功力恢复到八成左右,始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两个时辰一到,三个人同时收功起身。林熠掣出心宁仙剑朗声道:「请!」十八名老僧齐念佛号,「呼」地一声,蒲团托着枯干焦黄的身躯升到离地三尺的半空,手上金轮转动加疾,发出「嘤嘤」
镝鸣。林熠和雁鸾霜、盘念大师尽管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联手合作过,但三人均是才智超群、阅历广博的顶尖人物,无需话语,只一个目光的交流旋即莫逆于心,如一个「品」字形背向伫立,静待其变。
猛听枯禅大师长声吟道:「金轮天舞,万佛朝法─」
「吭!」十八道金轮齐齐脱手飞转,焕放出朵朵绚丽光芒,幕天席地朝着阵心的三个人卷涌涤荡而至。密闭的楼层里顿时罡风纵横,一股股绝强的气浪,宛如排山倒海的沧海怒涛磅#呼啸,几要将林熠等人一口吞没。林熠心晋空明、旁无杂念,灵台清晰映射出向自己飞掠来的六道金轮运行轨迹。乍一眼看去,这些金轮有正转的,有逆转的,有侧转的,忽上忽下,快慢不一,划着一束束金色弧线、殊无章法。然而事实上,每一只都暗藏无限杀机,变幻莫测,联成一座刚柔相济,天衣无缝的金轮大阵。
如果决斗之地是在旷野,他自可借助奇遁身法趋避周旋,可是这座楼层方圆不到十八丈,高不过五丈,十八道金轮一出,已然封死所有角度空间,攻塔之人恰如笼中之鸟,插翅难飞。事到临头,他反而异常冷静镇定,觑准第一只掠到的金轮轮心,心宁仙剑轻灵疾点,「叮」地一记脆响,将它粘在了剑尖上,稳稳当当继续转个不休。这一手可不比街头艺人的杂耍;眼光、功力、火候都要掌握得分毫不差,严丝合缝,否则无论是哪个环节出现疏忽,让金轮掠过仙剑,半截身子立时要被削下。
转眼第二、第三只金轮攻到,林熠手腕一振喝道:「去!」剑上收着的那只金轮倒转飞出,三轮迎头激撞,「当」地散飞。这时光华闪动,第四只金轮已到近前,林熠再是胆大,也不敢赤手空拳用手舞足蹈小八式去硬接,左掌竖起凌空,拍出一蓬罡风。孰料那只金轮陡然变向,朝林熠右侧绕行而过,拍出的掌风随之落空。林熠暗自一凛,他的右后方是盘念大师,此刻同样面对着六道金轮的围攻。若让眼前这只金轮漏网穿过从后掩袭,势必防不胜防。他无暇细想,长身出剑,后发先至劈中金轮,解去了盘念大师腹背受敌的危机,可无形里自己也失了位,胸口门户大开,露出破绽。
最后两只金轮如同未卜先知,一左一右直扑过来,「嗤嗤」劲风如刀般锋利,尚未近身,已割裂了林熠的衣衫。需知林熠此际真气全速流转周身,如有一道气墙护持,飞来的金轮能够破开他的护体真气,则其主人功力之强,委实匪夷所思。
好在林熠三年来恶战过百,生死边缘间不知游走过多少回,年纪虽轻,临敌应变的急智却远胜旁人。眼见顾此失彼,两只金轮无法同时接下,他当机立断,一掌拍开左侧那只,对右边袭来的金轮全然不问。身前青光乍现,就在金轮接触到林熠衣衫的剎那,青丘姥姥化作一束飞光卷住金轮,向右一引,替他化解了开膛剖腹之灾。身后的雁鸾霜和盘念大师却没那么幸运,各自低哼一声,背心撞到林熠身上,立刻又稳住身形退回原位。林熠无暇回顾,只能凝神倾听两人呼吸兀自悠长,才稍稍松了口气。那十八名坐禅老僧,摆明了不给他们三人丝毫喘息的空间,各自与金轮心念合一,也不见他们如何动作,这些被林熠等人七零八落激出的金轮,如有神助,在空中只微微一定,立即又气势大盛,发动起第二波攻势。
如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一个人敢相信,以林熠、盘念大师、雁鸾霜三人联手之力,居然被这十八只金轮打得疲于招架、毫无还手之力。可这偏偏就是事实,一波波潮水般的猛攻前仆后继,仿佛永无枯竭,青丘姥姥已顾不得隐形,亮出灵魄游走林熠左右,堪堪襄助三人稳住阵脚。咬牙苦战了一个多时辰,圆光大阵好似刚经过预热越发猛烈凌厉,反观林熠等人头顶青烟缭绕,体内真气已然濒临透支。形势变得越来越危急,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幸而皆非致命部位。
枯禅大师见他们经过两场恶战,仍有如此神威鏖战不退,亦是动容,缓声说道:「四位贵客,再打下去已无胜机,却有性命之忧,一身修为不易,又何苦枉送?只消说上一声罢手言和,贫僧立刻送你们出塔。」林熠听他一边催动金轮主持大阵,一边心平气和娓娓道来,显然功力深厚,毫无匮乏之象,不由首次生出无力回天之感。
他扬声招呼道:「大师、鸾霜、青丘,请你们先退下塔去!」
盘念大师袈裟上血迹斑斑,神情依旧从容,含笑道:「舍下林教主独自偷生,老衲有何面目走出这座天地塔?」
雁鸾霜低低道:「你不退,我不走。竭尽全力,虽死无憾!」
青丘姥姥只冷哼了一声,似乎懒得搭理,却只是奋不顾身,随又替林熠接住了三道金轮。林熠禁不住热血沸腾,一股豪气直塞胸臆。他纵声长啸道:「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迎着两道掠至的金轮腾起身形,仙剑左右开弓「叮叮」封架,朝着外圈的坐禅老僧和身扑去。
青丘姥姥先是一惊,继而骤省,心道:「我们原本打算以阵对阵,不知不觉中,被拘泥在狭小的阵心,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自己的阵形露出破绽,令其他人受到夹攻。「这无异于作茧自缚,让那些老僧再无后顾之忧,放手施为。莫如散开了去各自为战,总好过这般被动挨打!」
其实这念头,几个人不是没有想过,奈何圆光大阵浑如一体,无隙可钻,四人结阵苦守虽然被动,但彼此呼应容易,堪可自保。一旦散开阵形,登时陷入孤军奋战的泥沼,凶险之处尤胜百倍。只是事到如今,四人俱都明白,再这么苦守下去迟早难逃一败,索性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反来得痛快淋漓。然而真要想冲到外圈放手反攻,也万分不易,林熠的身形每朝前一尺,所承受的压力与凶险便随之增加一倍。短短瞬间,胳膊和小腿又被金轮划伤。那边雁鸾霜和盘念大师也是陷于胶着,险象环生。
青丘姥姥见状叫道:「林熠,锺灵空罩!」灵魄一闪,再次与他合于一体。林熠抖擞精神,奋勇直进,身躯如灵鸟游鱼穿梭在纵横跌宕的重重金光中。「砰、砰、砰砰!」光华四溅,击中他的金轮都被青丘姥姥以青魄灵韵硬生生接下,再不能损伤林熠分毫。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显而易见,枯禅大师便是这座圆光大阵的阵主,因此林熠毫不犹豫朝他冲了过去,心宁仙剑龙吟激越,惊鸿般挑出。枯禅大师盘腿坐在蒲团上,凝定不动,右手「呼」地收回金轮向上一翻,正锁住林熠剑锋。紧接着口吐秘宗六字真言,左掌施展佛门大手印轰向林熠。林熠有心要和这老僧在功力上一较高低,并不闪躲,同样用左掌运起三光降神诀迎了上去。
冷不防听到青丘姥姥失声叫道:「接引神功,快闪!」她语速虽快,仍远不及两人的动作迅捷。只见枯禅大师和他左侧的五名老僧贴在石壁上的背心一闪,泛起一团红蒙蒙的光晕,瞬间连接成片,涌入他的体内,一只枯干瘦削的左手剎那膨胀三倍不止,重重轰在林熠的左掌上。
轰然巨响里,林熠的身子如弹丸般飞弹而出,「哇─」接连两口瘀血不可抑制地喷溅,经脉骨胳直似碎裂一样的灼痛难当。饶是他的功力堪称登峰造极,即使对面是西帝也难以讨得便宜,可六名坐禅老僧出其不意的连袂一击,大罗金仙也要退避三舍,林熠又如何消受得了?若非青丘姥姥的锺灵空罩全力护持,合两人毕生修为勉力抵挡,恐怕他的肉躯已被这蓬雄浑无伦的掌力,轰得血肉横飞,化为粉末尘埃。但这也难怪林熠会着了道,正魔两道素来都有秘传的联体合力之术,可总要通过手足躯体相接才能施展。岂料秘宗的接引神功如同隔物传劲,只凭借一堵石墙,便在弹指间将六人的佛门真罡合于一体,恁地的防不胜防。
林熠好久没吃这么大的亏了,将将稳住身形低喝道:「你也接我一拳!」
心念催动左臂蕴藏的四极光龙灵力,幻化作一束绚丽彩光,照着枯禅大师轰去。枯禅大师大吃一惊,宏声颂道:「唵嘛呢叭咪吽─」左掌秘宗大手印徐徐推出。「蓬─」两股无匹无敌的庞大力量当空激撞,光雾爆裂流散,「嗤嗤」罡风锐啸迸发,整座楼层都仿佛要被震塌。六名老僧气机牵动,不约而同晃身闷哼,背后的石壁赫然朝里凹陷一指多深,似把他们的身子都嵌了进去。林熠飞退三尺凝住身形,亦自骇然。他这一拳之威,对方居然不痛不痒接了下来,要是再多几个老僧联手,哪还了得?
霎时脑海里灵光迸现,一拳轰出道:「再来!」枯禅大师暗暗叫苦,闹不明白林熠从哪里得来如此神功,自己刚接下这一拳,体内真气翻腾窒息欲死,还没容喘一口气,对方的下一拳又来了。眼瞧另外十二名同伴,教雁鸾霜和盘念大师牢牢缠住,无法分身,只得沉气凝神,再借六僧接引之力,推出大手印。不料光龙中途乍分,迸裂成四道彩芒盛绽开来,分别激射向枯禅大师和他左侧的另三名老僧。众僧猝不及防,险险魂飞魄散。他们各人的功力悉数传输到了枯禅大师身上,全没想到林熠突然会玩上这么一手,欲待收功招架,已然迟了。
无可奈何下,唯有召回金轮勉力一挡,只求保全性命。几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三名老僧身下蒲团「砰」地碎成飞尘,面若惨金摔跌倒地,右手的金轮,竟教光龙神拳轰得扭曲变形,已无再战之能。
林熠只分出一龙之力,硬撼枯禅大师的秘宗大手印,早料到难以抗御,一俟四极光龙拳打出,便立即施展奇遁身法飘退。待到一蓬红雾,裹挟着被震碎的光龙气浪,倒涌而来时,顺势卸力高飞,贴到了塔顶石壁上,再经青丘姥姥的锺灵空罩缓冲,自身受力已十分有限,远好过那三名倒楣老僧的遭遇。
他强忍体内真气崩散的剧烈痛楚,吐气扬声连轰两拳,分朝向与雁鸾霜和盘念大师交手的坐禅老僧打去。八条光龙矫矫经天,睥睨万里,圆光大阵顿时出现混乱。众僧既要抵挡两人的反攻,又要招架突如其来的四极光龙拳,一阵的手忙脚乱。
盘念大师与雁鸾霜乘虚而入,一施展佛门玄功,一祭起太极青虚镜,暂态连伤六僧,令大阵形同土崩瓦解。林熠心情一松,左拳四极光龙的灵力也已告罄,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