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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护法惊魂未定,蓦地感觉胸前有异,忙中抽空低头一瞥,惊见自己胸前的衣襟已被对方凌厉无俦的剑气劈裂,若非有护体真气遮挡,早已伤及皮肉。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凝目望去,只见对面飘然立着一位年轻人,手中仙剑负在身后,气定神闲说不出的雍容自若,却不带丝毫的杀气。
麻奉秉也已掣出金戟,如临大敌,冷冷哼道:“雁仙子,久闻天宗洁身自好不问正魔纷争,你何苦来蹚这混水?”
雁鸾霜悠然微笑,夜风轻荡衣袂丝绦,恍若随时都会凌风仙去,静静说道:“匡世扶危,天宗大任。贵宫无端进犯曹府,欲灭满门,怎能说是小妹在蹚混水?”
丁护法冷笑道:“雁仙子修为卓绝,可要说欲以一人之力与敝宫抗衡,未免有些不自量力。咱们与太霞派的私人恩怨,轮不到天宗来插手!”
就听有人朗声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雁仙子在此,楚某亦在此!”蓝色的身影晃动,楚凌宇已立在雁鸾霜身侧,仙剑上兀自有一滴滴未干的血珠滴落。
麻奉秉死灰色的目光如电,投射在楚凌宇身上,道:“北海不夜岛的楚少岛主也来了。很好,很好,看来天宗与不夜岛是联手要跟敝宫干上了!”
他暗暗舒展灵觉四下窥探,再不见其他的异动,稍觉放心。
虽说近来雁鸾霜与楚凌宇声名远扬,但也仅限传闻。若其后再无援手,己方仗着人多势众,应可硬吃下来。
雁鸾霜微微一笑不答,缓声道:“楚兄,这里交给小妹就是,烦劳你护住内宅。”纤纤玉手擎剑虚指,意由心生,剑起凤鸣,一道无形剑气绵绵卷涌,遥遥罩住丁麻二魔。
麻奉秉金戟“叮”的脆响,横格胸口,只觉得一蓬蓬潮水般的剑气迫面而至,水银泄地般裹挟周身,迫得他不得不凝聚起精修百余年的魔功竭力抵御。
奇怪的是虽然对方的剑势恢弘柔和,毫不含咄咄煞气,但心底里偏生出一种无坚不摧、莫能与之抗衡的颓败感觉。彼此尚未真格的交手过招,气势已逊色三分。
再用眼角余光偷偷扫了眼身旁的丁护法,见他双目圆睁,金钩颤响,较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同样承受着来自雁鸾霜无可匹敌的剑气压迫。
就这么稍一走神,遽然左肋一寒,如遭电击。他骇然之下赶紧收摄心神,体内魔气滚滚涌动,头顶冉冉现出一团金色光雾。便瞧见雁鸾霜深邃悠远的目光正从自己左肋移开,又投向丁护法面门。
丁护法大叫一声,身躯后仰,宛如真有一柄看不着的仙剑正挑向他的眉心,忙不迭双钩并举,狂舞金蛇把头顶护持得密不透风。而雁鸾霜分明一动未动,好整以暇盈盈伫立,仅仅目光飘忽游走而已。
她的眼神投射到哪里,麻丁二人势必面色骤变,金戟金钩齐齐相护,身形更是不知不觉里往后退缩,在地上留下四排一寸多深如同刀削斧劈的足印。
原来雁鸾霜人虽未动,然而一双秋波所及之处,尽皆麻丁二人招式中的破绽所在。她仙剑焕发的缕缕剑气随即跟进,直似能够凭空洞穿对方的护体真气。
一时间二魔节节后退,只觉得各自身上仿佛全无设防,赤裸裸暴露在这少女的剑下。素来自诩炉火纯青的金牛宫绝学,似让那双缥缈明亮的目光盯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一任他们二人如何变幻招式,游走身形,依旧是顾此失彼,狼狈不堪。
这情形诡异至极,好像雁鸾霜眼睛里射出的不是目光,而是一道道无形无影的丝线。而堂堂的金牛宫两大护法,成了牵线木偶,只会随着对方的视线飘移不停腾挪飞跃,惊怒呼喝。
楚凌宇见状又是好笑又是惊羡,他知雁鸾霜独对丁麻两大护法也是绰绰有余,于是扬声道:“雁仙子,在下先去收拾那班金牛宫的喽啰!”仙剑一亮虎入狼群,杀进银衣卫的战团之中,自是所向披靡。
麻奉秉眼睁睁看着楚凌宇大显神威,奈何自顾不暇。短短一眨眼间,他额头鬓角冷汗涔涔,犹如已酣斗了三百回合。体内的魔气剧烈消耗犹在其次,全身的气势亦在飞速的削弱枯竭。这样僵持下去,不消片刻便要折戟沉沙,想全身而退也难。
在此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景中陷入愈久,麻老魔愈是胆寒,懊恼不已自己怎么接了这趟要命的差事。
忽然周遭庞大无伦的压力骤消,雁鸾霜收回目光淡淡道:“麻护法、丁护法,这是何苦来由?太霞派纵有得罪之处,也不致惨遭灭门,还请收兵回山吧!”
麻奉秉大松一口气,心头“怦怦”剧烈跳个不停,手心里渗满冷汗。他与丁护法对视一眼,双目中掠过一丝狰厉,猛喝道:“大伙儿一起上!”纵身飞扑雁鸾霜头顶,金戟舞动如雪,却再不敢看一下对方的眼睛。
丁护法与周围五六个金牛宫好手闻风而动,将雁鸾霜困在了正中。剑光掌影、刀气罡风炽如狂风暴雨,均自在想:“你就是再厉害,终究也只有一人双臂,难不成还能飞上天去?”
雁鸾霜轻轻摇头,樱唇边逸出一丝出尘飘逸的笑容,幽然叹息道:“诸位一意威凌,小妹唯有得罪。”
剑光如虹经天,麻奉秉眼帘里陡然失去了雁鸾霜的身影,甚至灵觉中也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他金戟走空,赶忙拧身回保。
他耳朵里却听见左侧一声闷哼,一名丁护法的弟子抛了双钩软软倒地,身上不见伤痕。却是被雁鸾霜沛然莫御的剑气透体而入震伤经脉,暂时失去了行动之力。
雁鸾霜一招见效,娇躯不作些微停留,翩若惊鸿游走在战团之中。那重重叠叠的刀光剑影密不透风,可在她跟前恍若无物,行云流水般穿梭飘舞,不仅姿态曼妙轻盈,更能避实击虚,避开丁、麻二人的穷追猛打。
她剑不轻出,每次玉腕一振,剑光闪耀里必有一名金牛宫弟子应声倒地。麻奉秉与丁护法追在后头总是慢上半步,干瞪眼瞧着自己的弟子一一中剑倒下,急火攻心偏又无可奈何,心中的震撼亦越发的浓烈。
林熠见雁鸾霜与楚凌宇双双现身,力压群魔,亦放下心来。他可没闲情雅致躲在一旁欣赏雁鸾霜的绝世丰姿,径直奔向小楼。他纵身登上二楼,挥掌劈开窗户,里面是曹妍的卧房。
小姑娘听到外头的喊杀,已起床点着了烛火,正想去找爹娘,猛然看见窗户被震开,一个面蒙皮具的黑衣人闯将进来,禁不住尖声惊叫。
林熠一把揽住曹妍,柔声安慰道:“别害怕,我是你爹爹的朋友!”飞脚蹬开房门,进了过道。
曹妍的隔壁就是曹衡的屋子,林熠自然再熟悉不过。尽管屋门紧闭,可里头却传来桌椅翻倒和一个成人的怒喝叱骂声。林熠二话不说,再踹开房门抱着曹妍闪身入内。
黑暗之中,小曹衡施展奇遁身法借着桌椅家俱的掩护,正拼命逃躲。一个头陀手持殷红血刀紧赶慢赶,急切间居然逮不到他。他似有意生擒曹衡,否则也不必追拿,飞起一刀劈出,小家伙又哪里能够躲闪得过?
林熠横身拦阻,将曹衡挡到身后,沙哑的嗓音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
第八章暴露
那头陀收刀停身,上下打量林熠,问道:“阁下是谁?”他本非善茬,若非林熠在身法上无形露了一手,这句话原也省了,提刀砍了就是。
曹衡绝处逢生,一把扯住林熠衣角一迭声道:“天君,这个恶人好凶,你快帮衡儿赶跑他!外头好吵,来了很多恶人么?我爹娘在哪里?”
林熠作出一副冷漠阴森的模样,不但与钱老夫子的酸腐南辕北辙,更要无从让人联想到他的真实身分是昆吾派的叛逃弟子,一字字道:“你又是谁?”
那人答道:“雾灵山不灭崖恨头陀便是老子!”
原来青莲寺无戒和尚毙命的消息一经传出,吕岩、恨头陀等知道屠灭云居观之事已经败露,人人自危唯恐成了下一个倒楣蛋。几个妖人惶恐之下纷纷投到麻奉秉门下,企图附骥金牛宫保住性命。
此次麻奉秉奉命夜袭曹府,吕岩等人也尽数随同,本以为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霞派,只需伸出一个小指头就行,谁晓得这府中竟然藏龙卧虎,暗匿高手,着实碰上了硬钉子。
林熠听恨头陀报上名号反而笑了,说道:“血屠云居观的,你也有分?”
恨头陀抽了一口冷气,嘴上依旧强横道:“是又如何?今日老子还要灭尽曹门,阁下识相点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也一块宰!”
林熠纵声一笑道:“好大口气!”他心悬曹彬夫妇安危,不愿与恨头陀过多纠缠。兼之确定对方是杀害云居观数十名道士的凶手,出手再不容情。
林熠身形闪动,右手掠出抓向恨头陀肩头,一招攻出即将对方的上半身完全笼罩在爪力之下。恨头陀识不得手舞足蹈小八式的厉害,吐气扬声一刀斩向林熠右臂。
曹衡叫道:“天君小心!”
曹妍也在林熠怀里唬得以手捂面,隐隐感受到扑面袭来的冷冽刀气。
林熠右臂陡然变招,一转一滑躲过血刀,轻轻巧巧扣住恨头陀腋窝,低喝道:“去吧!”掌心太炎真气如洪流决堤,震散对方护体魔气直攻心脉,正是那日雨抱朴用以摔飞自己的“渊底擒龙”。
恨头陀大吼跌出,身子重重撞在墙上,“喀喇喇”压塌一片青砖,手足抽动几下嘴角流出殷红血丝,双目放大已是死了。那柄血刀“当啷”坠地,哀鸣声响。
曹衡看傻了眼,高声叫道:“天君,衡儿也想学这一招!”
林熠对敌之时也少有像今天这样使出杀手,一招夺命。但恨头陀屠戮云居观,残忍歹毒,作恶多端,自己理应为冤死之人讨回公道。只是手舞足蹈小八式牛刀小试,陡现偌大的威力,倒出乎林熠意料之外。
想那恨头陀修为不弱,换作三个月前自己十个照面以内应能得手,远不如眼前这般轻松。
他无暇细想回味,转身出了屋子,说道:“以后再说,先去找你爹娘。”
曹衡“哎哟”一声,急忙出屋往曹彬的卧房奔去,叫道:“爹爹,爹爹,娘亲─”
刚到门口迎面一股闻之欲呕的绿色雾气迫来,脑袋一昏仰天朝后跌倒。林熠一把拎住曹衡背心,运气替他驱除毒素。好在小家伙服食过石棘胆汁,身上又有皮甲保护,应无性命之忧。
他放下曹妍,叮嘱道:“你们两个留在屋外,莫要乱跑。”穿过已被掌力震碎的房门,步入室内。
一个绿发老者口中念动真言,头顶盘踞着一只碧玉蟾蜍,正在吞云吐雾,焕放出层层惨绿毒瘴涌向曹彬夫妇。
曹彬因事起仓促,尚来不及拔剑就被这绿发老者缠上,只能以双手不断拍出罡风抵挡毒雾。曹夫人虽然手中有剑,但仙剑上已蒙起一层绿幽幽的诡异光芒,连肌肤也透出隐隐的绿色,显然已经不支。
这绿发老者正是雾灵山寒月洞的洞主,幸亏他的碧玉蟾蜍曾在玉茗仙子手底吃过大亏,法力受损,否则焉能让曹彬夫妇支撑这多工夫?他一面催动毒瘴,一面寒声逼问道:“快说,你们把石棘兽藏到哪里去了?”
曹彬拼命抵抗,咬牙不答。尽管他屏住呼吸,但那毒瘴仿佛无孔不入,竟渗透过衣衫肌肤侵入体内。时间一久,丹田浊气渐沉,耳朵里响起嗡嗡怪鸣,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躯体更是麻木起来。
蓦然屋中亮起一束绚丽紫芒,雄浑风雷骤动,“叮”的击中碧玉蟾蜍。那碧玉蟾蜍挡不得紫芒一击,“喀喇喇”脆响碎裂成大小不一的玉石残渣,爆出一团绿澜迸射飞溅,弥漫的毒瘴立时消退散淡。
绿发老者受气机牵引,“哇”的张口喷出一道血箭,面色惨白剧烈震颤,难以置信的望向门口。
林熠右手微抬,紫芒倏忽钻进袖底不见,冷冷说道:“这等害人的邪物,毁了最好。”
曹彬如释重负,身子依*墙壁大口喘息,叫道:“林——”猛意识到不对,急忙打住。
林熠见曹彬夫妇只是恶战脱力,受了毒雾侵袭,心头一定,说道:“曹妍、曹衡平安无事,两位放心。”
绿发老者强运真气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明白撞上了劲敌。眼见自己苦心修炼的碧玉蟾蜍化为乌有,心里惊怒交加,凄厉长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用阁下的性命抵偿老夫仙宝毁损之痛吧!”
林熠早已从罗禹处得知吕岩等人的外貌长相,见着这绿发老者的模样,与所祭出的碧玉蟾蜍,已了然对方身分,沉声道:“杀人偿命,谢洞主这话说得一点不错。云居观数十条人命,今日也该抵还一二了!”
谢洞主被林熠叫出身分,喝问道:“阁下是谁,为何认得老夫?”
林熠淡然道:“去问恨头陀吧!黄泉路上有人相伴,阁下不必担心寂寞。”
他的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