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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彬心乱如麻,无心和曹衡纠缠,低喝道:“衡儿,听话,爹爹回府是有许多要事要办,顾不得你。”转身朝林熠一抱拳道:“钱先生,在下告辞,有劳你一路照料。”
林熠道:“曹兄无需担心,有老朽在,定当平平安安的将令嫒、令郎送返曹府。”
曹衡心里大不以为然,气鼓鼓地瞪着小眼睛望向钱老夫子,暗想道:“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爹爹还拜托你来照顾我们。哼,待会儿马车跑快了,你可别当孬种,又是害怕又是头晕。”
曹彬把诸事交代完毕,与马横御剑而去。曹夫人携了曹妍、曹衡与林熠另驾一辆马车,也与众人作别,往涟州回转。
四人昼夜不息,换马兼程,这日傍晚终于抵达涟州府城南十里亭。
远远看到路边守候着一人,浑身缟素朝着南面的官道不住翘首相望,却是赵普。
他押送镖银至隋阳,即刻御剑返回,反比曹夫人他们早到了。
见着曹夫人的马车,赵普大喜迎上,叫道:“嫂子,你们总算回来了!”
曹夫人迫不及待问道:“赵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府里的情形如何?”
赵普道:“嫂子,你们回来晚了一步,师父今天一大早已经出殡。那毒汁把遗体腐蚀得太厉害,大师兄也不敢再耽搁,只好选了今天入土为安,现下大伙儿正聚在前厅里商议大事。
“我惦记着嫂子和衡儿、妍儿,便向大师兄请命到城外来接你们,已经等了大半个下午。”
曹夫人问道:“赵师兄,他们在商议什么事情?”
赵普上了马车,接过马鞭一边赶车一边叨咕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为了太霞派掌门和镖局总镖头的位子么?大家伙儿这几日都在商量由谁来接任。门里有支持大师兄的,也有推举二师兄的,两边谁也不让谁,就盼着嫂子早日回府啦。”
曹夫人呆了一呆,苦笑道:“我回来能帮上什么忙?彬哥是怎样的态度?”
赵普接着道:“大师兄似乎有意退让,但马师弟头一个就不干,带着咱们镖局里的一班师兄弟,昨日险些与二师兄翻脸动手。
“原本几位师叔也都站在大师兄一边,可奇怪的是奉仙观的心航道长,还有涟州正道几位头面人物都一力替二师兄撑腰。这两天风向渐渐的变了,几位师叔的意见也有了分歧。”
曹夫人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不过是一个太霞派掌门和威远镖局总镖头的虚名而已,为何惹出偌大的动静,令诸位同门大动干戈?”
赵普在马屁股上轻轻抽了一鞭,道:“我也说不明白,嫂子回府一看就知。近来二师兄可花了不少心思笼络大伙儿,更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把心航道长也请来了,声势上远远胜过大师兄。
“咱们这些师兄弟心里虽都向着大师兄,奈何人轻言微,在心航道长和几位师叔面前压根说不上话,只有干着急的分。”
曹衡气呼呼道:“二叔恁的过分。不就是个破掌门么,爹爹不做也没什么打紧,干么还找奉仙观的人来压咱们?”
曹夫人若有所思道:“小孩子家懂得多少?你爹爹乃是曹府长子,一直以来都被视作本门的下一代掌门,纵有心谦退,恐怕也身不由己,这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赵普道:“嫂子说的没错。二师兄的为人行事许多弟兄看在眼里,都很不服,更不满他请来外人对付大师兄,所以大家都盼着大师兄能继任。
“大师兄这下可真难了。处置不当,伤了众兄弟的心,万一再生出内讧,四分五裂,咱们可谁也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我猜大师兄顾忌着这个,才左右为难。”
曹衡接口道:“赵师叔,你的意思是,镖局会散伙?”
赵普迟疑道:“这我可说不准。不过,马师弟、李师弟他们都放出话来,若是二师兄执掌太霞派与威远镖局,他们便破出师门分道扬镳。幸亏你爹苦劝压制,才没生出更大的乱子。”
曹夫人听得心中暗惊,亦越发的牵挂曹彬处境,催促道:“赵师兄,咱们走快一点,其他的等回了府里再说。”
赵普甩了一记响鞭,催动马车沿大街疾行,背后少不了惹来一片骂声,不过此时曹夫人也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须臾到了曹府门前。曹夫人未走正门,领着众人从侧门进了内宅,先安置下曹妍、曹衡。
这时早有人通知了曹彬,很快便有弟子来请曹夫人到前厅议事。
除却曹府长媳的身分,曹夫人亦是曹子仲的嫡传弟子,身分于太霞派中尚在赵普、马横等人之上。
曹夫人走了几步,发现曹衡居然不吭声地跟在后面,又好气又好笑道:“大伙儿在厅里商量正事,你一个小孩子家的掺和什么?还不快去沐浴更衣,早早吃了晚饭上床歇息?”又叮咛曹妍好生看管曹衡,这才匆匆与那弟子去了前厅。
曹衡气鼓鼓趴在窗口,瞧着娘亲在楼下走远,低声咕哝道:“总说我是小孩子,这也不让,那也不许,小看人!”
曹妍道:“小弟,别埋怨了,还是去洗个热水澡吧,在这儿干着急又有什么用?”
曹衡不满道:“你也是爹爹的女儿,怎么一点都不急,什么都不管?路上没听说二叔为了争掌门的位子,都快和爹爹干架了?现在前厅不知该有多紧张,说不定连厨子、马夫都去了,偏把咱们扔下。”
曹妍生气道:“你干什么来编排我的不是?爹娘他们是在商议正事,咱们去了又有什么用?我告诉你,其他的我还真不管,可就管你了,你别想着跑去添乱,省得回头我被你拖累着一块儿挨骂。”
曹衡心道:“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你管得了我,还管得了我的腿么?”有了主意,反回过头来笑嘻嘻道:“说的也是,爹娘在办大事,咱们可不能去添乱。姐,要不你先洗吧,我在屋里喘口气,一会儿便来。”
曹妍疑道:“小弟,你不会趁我不在,一个人悄悄溜进前厅去吧?”
曹衡信誓旦旦道:“不会,不会!我一定不会进前厅的。”暗中心道:“我最多到前厅外面的墙角,可不算溜进前厅。”
曹妍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曹衡好一会儿,想想还是不能放心,唤过一个丫鬟在门外守着小少爷,走几步回过头,见曹衡托着腮帮子稳笃笃坐在窗边的茶几上,见她回头还冲她挥挥手,这才下楼去了。
曹衡听姐姐的脚步声渐远,一挺腰跳下来把屋门关上,推开后窗探头朝外张望,见院子里空无一人,轻轻纵身跃下。
他蹑手蹑脚溜到前厅,顺着墙根想找一处僻静的角落伏下偷听。孰知前厅周围密布着太霞派守值的弟子,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曹衡抬头朝上看,就见到一个人的肥下巴、鹰钩鼻子、铜铃眼,心中暗叫糟糕。
那弟子乃是曹执的门下,耳中听他傲声道:“小孙少爷,师父、师伯有令,不得许可谁也不准靠近前厅,您还是上别处玩吧。”说着连拉带扯将曹衡拽远,一任曹衡软硬兼施也不管用。
曹衡不甘心,在前厅外又转了一圈,见到处守卫森严实在无法接近,才没奈何死了心。
他一屁股坐到树下,双手撑着小脑袋直生闷气,思量道:“爷爷出殡我也没能赶上,反正爹爹和娘亲正忙着,我不如这就到城外给爷爷上坟叩头去。”
小家伙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悄然离府往城外行去。
第二章掘墓
曹府的祖坟,在涟州城西九里的一座松岗上,往年清明曹衡随爷爷、父母上坟祭祀,曾多次来过。这小鬼头,也不害怕天色已黑,墓地荒凉,磷火闪烁,独自寻到曹子仲的坟冢前。
坟头上整整齐齐供着牛、羊、猪三牲和各色瓜果,地上满是纸钱的灰烬,在寒风里瑟瑟颤动。
曹衡在爷爷的碑前双膝跪倒,念念有词说了好大一阵子,当说到以后自己再没爷爷疼爱了,禁不住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正哭得酣畅淋漓时,突然间泪眼朦胧里眼前多了一双黑色靴子,有人无声无息的来到近前。
曹衡吓了一跳,忙止住悲声抬头观瞧,就见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名面色苍白的红袍老者,眼神冷厉似刀正打量着自己。
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抹掉眼角泪珠问道:“你是谁?也来这里给我爷爷上坟么?”
红袍老者笑了:“嘿嘿,小娃儿,你是曹子仲的孙子?你爹爹是曹彬还是曹执?”
曹衡听这人口气不善,说起刚过世的爷爷并不带丝毫敬意,多半没安什么好心。他心里暗生戒备,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红袍老者的目光盯得小曹衡身上发毛,呵呵笑着说道:“好得很,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抓了你这娃儿,送到威远镖局,还怕曹府不乖乖的低头就范?”
曹衡一跃而起,叫道:“老家伙,你想抓我威胁爹爹,可没那么容易!”
红袍老者更觉好笑,笃定自若道:“小娃儿,你还能逃出我丹鼎神君的手掌心么?”漫不经心欺身而上探出右手,抓向曹衡胳膊。
他这一爪用了三分的修为,对付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本该是手到擒来才对。
孰料曹衡一矮身,脚下错步“哧溜”一声从他腋下钻过,更不回头一路狂奔往松岗下逃去。
丹鼎神君抓了个空自己先是一呆,回过神飞身而起掠向曹衡,口中冷喝道:“小娃儿,看你能往哪里逃?”
曹衡像条小泥鳅般左躲右闪,堪堪避开丹鼎神君三爪。但再躲不过第四招,被丹鼎神君腿起脚落踹中心口,一个跟头摔飞。
不过丹鼎神君既无意取曹衡性命,小家伙身上又穿了石棘宝甲,除了疼得哎哟一声外,却无大碍。
反是丹鼎神君莫名其妙,想不透太霞派何时多了这门变幻莫测的绝世身法。他大步上前,弯腰俯视曹衡哼道:“小娃儿,你还能逃么?”
曹衡并不惊慌,龇牙咧嘴揉着胸口道:“你老大一把胡子,却来欺负我一个小孩儿,算什么本事?等我师父来了,定将你打得屁滚尿流!”
丹鼎神君愣道:“你师父?不就是你爹爹么?他能有多大本事?”
曹衡得意道:“我师父乃是仙界的大梦天君,法力无边,神威凛凛。等他老人家一露面,我怕你立刻吓得尿裤子。”
丹鼎神君哈哈大笑,说道:“小小顽童,居然学会拿话唬人。仙界七大天君之中,老夫就没听说过有什么大梦天君?”当下放下心来,伸手再拿曹衡。
曹衡就地一滚,甩手挥出爹爹过年时赠给他的“缚仙索”。此索以石棘兽软筋锻铸,长逾一丈,通体暗紫,熠熠闪光。曹衡借着搓揉胸口的机会偷偷从怀里掏出,冷不丁一鞭抽向丹鼎神君右臂。
他若能有林熠的一半修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势必教丹鼎神君吃上大亏。
可惜曹衡年小力弱,仙索出手被丹鼎神君袍袖一荡,轻轻松松的撞开,眼睛一亮道:“石棘兽软筋编制的仙索,老夫今夜运气着实不错!”劈手就来夺。
蓦然丹鼎神君心头宛如让冰锥猛刺一下,突生警兆,眼前绚丽的紫光闪耀,一道光芒夹着劲风从黑暗中射来,风雷如炽,神威难当。
他大吃一惊,已不及闪躲,电光石火中侧身飞袖卷向紫芒。
“嗤”的一记脆响,袍袖被紫芒穿透,爆裂成无数碎片。紫芒势头毫不受影响,快逾飞电进至咽喉。丹鼎神君骇得面色大变,顾不得姿势雅观与否,俯身仰倒连着侧翻十余个筋斗。
“噗─”紫芒射穿丹鼎神君左肩,挟着一缕血箭掠回主人袖口。丹鼎神君忍痛站稳身形,右手疾点伤口周围的经脉止住血涌,惊魂未定望向来人。
十余丈外的一堆乱石中,赫然伫立着一个修长身材的黑衣蒙面人,清澈明亮的目光,锐利如锋直迫丹鼎神君,沙哑的声音响起道:“阁下惘顾身分欺凌弱小,我不告而袭,暗算阁下,正好两相扯平。”
丹鼎神君运转真气镇住伤处,恨恨凝视黑衣人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身藏璇光斗姆梭,插手烈火宫的私事?”
黑衣人慢悠悠走上前,拽起曹衡说道:“衡儿,你告诉这老妖怪,本仙人是谁。”
曹衡见给自己撑腰的人到了,胆气大壮,挺起胸脯高声道:“老家伙,你听清了,这位仙人,他便是衡儿的师父大梦天君下凡!”
丹鼎神君自然不会相信,但眼见黑衣蒙面人高深莫测,自己又伤了左肩,实不宜硬撼,唯有冷冷撂下一句场面话道:“阁下既不肯透露真身,老夫亦不强求。今夜一箭之仇,容老夫来日报答!”说罢足尖一点,一飘一晃消失无影。
曹衡拉着黑衣人的大手,兴奋道:“天君,您老人家是什么时候到的?”
黑衣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