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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为,他是要我关注生死之间,人之一生,生是起点,死是终点,开始和结束,只是两个结点,在两点之间的来去,才是生死真谛。”
因为苏瞳的话里,字字包含大道之息,所以情不自禁,真道灭将她的每一个字都深深记在心中,反复咀嚼,立即又有所得!
他心下心中巨浪滚滚,仿佛在万千迷途之中,忽见一条发光的路。
他的船破,本就是因为自己道心偏差,又一意孤行反复行船,才最终被风暴击溃,搁浅于这荒滩。
这十万年前,他在修补自己的道心,同时也在自省自己的错误,然在这一刻苏瞳的点拨之下才蓦然发现,自己似乎过度关注于生和死的两个极限,却忽略了其中最重要的漫漫人生。
本末倒置,船岂不覆?
耳中嗡嗡直响,震得真道灭满眼金星!本以为瓶颈不可突破,没想到跳出自己多年的桎梏,真谛居然如此简单!
大道至简!
不过为何苏瞳还说了一个“曾以为”,难道在此意的基础上,她还有更深的彻悟?
真道灭震惊地发现,自己似乎在被苏瞳的话一次又一次地敲打!
“今天我又想明白了一点。”苏瞳的声音果然继续不急不徐地从河中飘来:“当年师傅所说的并不是‘从来处来,向去处去’,而是‘我从来处来,我向去处去’。”
真道灭皱起了眉头,这与之前那句,又有什么不同?
他没有说话,可是苏瞳却知他心中所想,因为在几息之前,她也并不觉得多了一个“我”字,这句话有什么不同,然而此刻站在莲舟上,她的心境却有了质的变迁,好像自己道意瓶颈有了松动的感觉。
“我,才是人生的主宰者,生与死,非我愿,但在人生中的来去,皆我掌控!”
苏瞳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拳头。那灰色魂意,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胸口!
莲舟的终点是唯一的吗?
黄泉河浪不可逆吗?
不!
她见过玉卮拍打蝶翼,强阻与自己在黄泉重逢的那一幕!
面对大道,小小结丹修士,不过浩瀚狂浪之中,最微茫的一颗沙,然而在那个刹那,玉卮决定了自己的去向!
她见过不死鸟赠她一双火翼,拍击浪花逐缘而行!
不死鸟可以在黄泉里改写舟船的航向,大道不可违逆的神话便在她心中破碎成渣!
我从来处来,正向去处去。
无论是乘坐自己的渡河之舟,还是借用黄泉莲舟,我心中的目的地,才是行舟的终点!
“真大哥,不要被大道束缚。不然你只是大道船仆,却永远无法凌驾大道之上!”与其说是提醒真道灭,不如说是借这喷薄的思绪,吼出了自己心中的道!
不去轮回,去彼岸!
轰!
虽然苏瞳在黄泉中的背影已变得朦胧,但在这一刻真道灭分明看到刺目的红光又从她失色的裙袍下燃烧而起!
那是自己的幻觉吗?
她抗拒了黄泉水涤荡今生烙印的规则,在莲舟上保留了自己的意志!
真道灭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算如此,他本还无法接受这有违天道的幻影,可是当额头冷汗簌簌落下之时,却蓦然想起,苏瞳踏上莲舟之后,居然还能与自己对话!
一旦灵魂被莲舟接引,便必是阴阳两隔时,看似大河在眼前流淌,可是河与岸上,却是生界与死界之别!
他没有用秘法去聆听她的声音,而她的声音却那么清晰地传到自己耳里,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会到达彼岸殿么?
真道灭猛地抬头,目光惊疑地眺望彼岸上那一片恢弘又缥缈的圣殿。
苏瞳站在莲舟上,也能看到彼岸殿的存在,不过直线距离虽近,可是其中间隔水道却交错纵横,她在河涛中艰难地跋涉着,而足下的莲船好像也乖乖地顺从了她的意愿,逆波而上。
与苏瞳一行人分别的火照之主,依旧在黄泉畔磨砺着自己的道意,因为他有一种感觉,若不加紧速度,终有一日会被苏瞳超越。
河水的拍击声,落在他耳中是有节奏的乐曲,沐浴在这张弛有度的韵律里,火照之主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种力量在缓慢生长。
此曲本和谐美妙,却在拍打的高氵朝里,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火照之主猛地张开眼睛,而后诧异地看到黄泉里一只载人的莲舟逆浪而来。
站在舟上的人影长发飘飘,一袭红裙热闹得如怒放在两岸的彼岸花一样。
苏瞳!
在看清那人脸的刹那,火照之主的双眸猛地缩在一起!
怎么会?
忽略了苏瞳身上鲜活的活力,忽略了她浓烈的魂色,忽略了她足下莲船逆浪的事实,火照之上的关注点,只放在了她已为逝者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火照之主愤怒地咆哮,大袍迅猛地张起,一件墨色黄泉蓑衣立即出现在了头顶上。
“是谁杀你?傲青那厮不是说会好好照顾你吗?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急躁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咆哮,火照之主御风而起。
苏瞳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蓦然听到岸上呼声,这才抬起头来。
在看到火照之主那张扭曲的脸时,苏瞳情不自禁心中流过一涌暖流。
又是朋友!
她这黄泉一途,一点儿也不孤独。
看到火照积蓄着力量正试图将自己从河里打捞,苏瞳笑着摇头。
“我在悟道。”
只这一句话,便令几欲疯狂的火照之主错愕地回到岸上。
他只知道自己刚才坐在岸上聆听黄泉拍击声是一种悟道,可没想过苏瞳的修炼方式如此极端,身死而悟!
难道死后便会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黄泉?可……走这条路,便没有任何退路,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不过只是打了一个照面,苏瞳的莲舟便已越过了火照之主所站的位置,轻盈向波浪更远处去。
火照之主怔怔凝望那个背影,突然竭力大吼一声:“要成功啊!”
要成功啊!
火照的声音在苏瞳心中轰鸣。
以道战道。
唯独自己在道意上战胜因果道主的追名之杀,自己才能拜托死亡的阴霾。
傲青在神界与他厮杀,自己此时,也是在战斗!
彼岸,在眼前!
闭眼再张开,那明明好似远在天外的彼岸圣殿,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岸是白滩,沙质细软。
在沙上建立的大殿,无处不透露着一股与黄泉死地格格不入的生者气息!
苏瞳听到了召唤之意,感觉到岸上每一枚白沙,殿上每一片屋瓦都在呼唤自己。
脚下的莲船,甚至不需要驱使,便轻轻地靠在了岸旁。
苏瞳拽起裙裾,赤足踏上了细沙。
纵是魂体,也能感觉到沙下渗透来的温暖之力,像是重新回到了母胎中一样,一股说不出的舒服之感徜徉在体内每一寸魂中。
沙岸前静立着一面碑石,当苏瞳从碑前走过的刹那,原本无物的石面上,突然发出簌簌声响,苏瞳惊愕抬头,看到一个金色的仙文“生”字,清晰地出现在了石碑表面!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她没有想到自己真驱动着莲舟,走到了真道灭所指的彼岸圣殿里。而且此地一切景致,似乎都在无声地对她倾诉一个事实。
她还有生机!
默然静立在地,苏瞳再一次想起了不死鸟师傅的话,突然又一次在其中体悟了新的意境。
船殒之所是死地,那么这彼岸圣堂便是生之所。
人生从生到死。
而自己却在黄泉里,由船殒死地出发,一路破浪来到了生之圣殿。
从生到死,是一来去,由死到生,又是一个去来。
自己好像在懵懂之中,完成了一个生死的循环。
“一个周天结束时,我便再一次由死向生,此乃天道。最终我便能从黄泉中,将自己盗起。”信心更足,苏瞳义无反顾地朝着圣殿剔透的玉阶走去。
踏上九千阶顶,便是由数万根巨大石柱顶起的白玉生殿。
远眺此殿,只觉得神圣无比,走到殿前,更能感受它切实的浩瀚之意,那些无形的辉光落在身上,令她感觉到了压力。
顶着压力向前,苏瞳只觉得自己越靠近大殿,魂力便越凝实一些,好像灵魂之中的杂质都被剔除了,只留下最精纯的魂力。
当踏上最后一层阶台时,苏瞳突然感觉浑身一阵轻松,附着在身后的灰色杂质,随风散落远方。
即将登入圣殿,无论换了谁都会激动不已,因为来到这里,便证明着自己即将问鼎生死道主,在这一途,走到了最后一步!
不过苏瞳却停留了片刻,回头眺望,只见水道纵横,皆在眼底,那些交错的河道,似乎在远眺里,有了分明泾渭和可以临摹的轨迹。
她深深呼吸,灵魂吐纳着黄泉的生死之气。
同时自己身上的气息,也越发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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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最多发五万字,其中还有段落数不得超过xxx的限制,所以终章节分三更,中午十二点二更,下午四点三更。
第686:丑恶的皮囊(终章二更)
神界。
因果道主口喷鲜血,对傲青大叫一声。
“你不是洪荒修士!”
在神界的混战里,因果道主两重法华已完全消失,傲青之强,强得超出世人想象!
一层层爆开秘纹后,力量便会有惊人的增长,而最可怕的……他攻击因果道主,居然不受神罚影响!
不仅如此,傲青身前的万头战兽里,也有两头气息与洪荒巨兽截然不同,原本洪宇荒宇里的众生之祖,皆可在洪碑荒碑中找到原型,所以普天之下,任何战兽都无法在洪碑与荒碑的光耀下逞能。
可是屠坤战车庞大的兽队里,却飞起了两似似凤幼鸟,高叫着“杀我!杀我!”,摆脱了洪荒二碑上众生威压的挟制,在它们的煽动之下,那些拉车战兽们都如打了鸡血一般,不要命地朝自己击来。
因果峰外矗立的道主们表情越来越凝重。
但凡有眼色的人,皆看得出这一战已远远超出了可控范围,抛去区区雷道主可与因果道君战成平手的震撼,许多人开始思考战祸之下,更深远的意义。
狂风与雷暴在肆虐,因果峰上两个黑色的人影碰撞分开再碰撞!
恢弘的洪界碑石与冷肃的荒宇碑石分立于因果道君两侧,那本就代表着此界至高无上的力量,竟无法压制傲青的疯狂!
那一声“你不是洪荒修士!”震得众人耳道发溃!
绝大多数道主,皆露出茫然的表情,只有酒行狂与一些资历极老的二重法华道主,心中才咯噔一响。
此界之外……果真还有天!
只有外域血脉,不,只有远高于洪荒的外域血脉,才能不受此界天道约束。这就是面位的优势,比起傲青出生的世界,只怕洪荒也只能算是个“下界”。
“我……不是此界人么?”傲青一阵苦笑,这个答案他此刻是认同的,但他也是刚刚才想明白。毕竟他那该天杀的爹,从来没有提起过。
这样就能解释自己在康仁的黑石荒地,为什么不受天罚影响。
因为天罚罚不了他!
这真是有趣!
而且自己身上那重重秘纹,也是与生俱来的封印之力,父亲从来没有交代过它们是什么力量,它们好似邪恶,但只要自己撑爆一重秘纹,力量与根骨就会有质的飞越。可是打破它们,只有在自己极端愤怒,极端疯狂的特殊情况下。
比如儿时一次又一次被不死鸟们击倒在地,于生死间残喘时!
比如再见父亲,恼怒得打碎他在雷王殿居室,想将他那丑陋的嘴脸撕裂时!
比如见苏瞳受难,心中怒火无限爆发时!
比如现在,无限疯狂,燃烧生命只为将强敌打倒时!
傲青发现,自己一旦进入这种临界的疯狂里,潜能便开始无度滋长,他原以为这是那兽父为了折磨自己,而多重封印了自己真实的天赋,而此刻,他心中却微微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自己不是此界人,那父亲也不是。
父亲既然高于此面位,为何会那么窝囊地死在因果道主的冲击里?
自己身上这些秘纹,为何没有因为父亲的死亡而消失?难道封印不是父亲下的?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洪宇长大?
傲青眯着眼睛,一股彻底的孤独再一次将他层层包裹。
他很思念苏瞳,自己好像正在向黑暗沉沦,而唯一能拯救自己的,便只有苏瞳。
“你在哪……还不回来,打你屁屁。”
傲青在风中呼唤着心中挚爱的名字。
嗡!
一道奇异的气息,从长天徐徐掠过,虽然清淡,却令肆虐于苍穹的战息都有了瞬间的停滞。
生死!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朝那死寂了几乎亘古的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