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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儿子,他本不欲问这些军务上的事儿,“纪泽使俄,必然要有个结果,我倒是不欲他有有什么功劳傍身,只要平平安安归来即可。”
“大帅勿忧,”荣禄说道,“世兄极为擅长交际,必然不会在那里头吃了亏,俄罗斯人若是明白,就知道,如今中俄之纷争只是会局限在新疆边陲之地,若为这小小浩罕,而两国发动大战,这是谁都不想瞧见的,俄罗斯人若是聪慧,就会先吞下浩罕,好好消化再作打算,而不会在中亚根基不稳就先再大动干戈。”
曾国藩知荣禄说的话,一定程度代表了宫里头的意思,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如今入京,承蒙圣恩,不嫌老夫老迈,简拔入值军机,实在是感激涕零,只是年迈体弱,怕是不堪大任,再坚持几年,老夫就等着安心致仕罢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大人老当益壮,”杨岳斌笑道,“那里谈得上致仕的事儿了,您瞧着赛中堂都七老八十了,都还不提这事儿呢。”
江忠源和荣禄一齐笑道,“正是此理。”
几个人正在谈笑,曾府的管家告罪进了来,“荣大人,贵府上来了天使,府上的人正找您回去呢。”
“天使?”荣禄站了起来,朝着几位拱手,“下官先告退了。”
荣禄退下了,杨岳斌啧啧出声,“荣禄的盛宠实在叫人羡慕啊。”
江忠源脸上淡淡的,讲武堂的存在,极大的削弱了兵部的职权,兵部如今已经指挥不太动丰台大营了,荣禄加上武云迪再还有一个陈孚恩,兵部差不多已经沦为后勤的保障机构,所幸地方武官和讲武堂等武官之升迁还由兵部管辖,不然江忠源还宁愿回安徽当一巡抚来的痛快。倒不是对荣禄有什么意见,只是职责所在,两相冲突罢了。
荣禄到了家,见到来传旨的是慈禧太后宫里的小朱子,小朱子先打了个千,“恭喜大人,恭喜老太太!”
荣禄拉起小朱子,“快请起,这喜从何来?”
“有旨意,”家里头已经摆好了香案,“奉慈禧皇太后懿旨,瓜尔佳荣禄之母马佳氏加恩封正一品夫人,荣禄之妻赫舍里氏封从三品夫人。”
阖府十分喜庆,按照荣禄的爵位,推恩于母亲也只是正二品而已,妻子更是在三品之下了,就连赫舍里氏也十分意外,山呼万岁,这必然是特旨,“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吗?”荣禄拉住了小朱子,站在一边悄悄问道,大门口已经开始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小朱子点点头,“是皇上提出来的,然后告诉了太后,皇后娘娘用了印,这才叫奴才出来传旨呢。奴才出宫的时候,太后还说了,说大人难得休沐,就多在家里休息几日,多陪陪家人。”
“是。”荣禄微笑的应下,把小朱子送出了大门,看着他上了马车,马铃叮当,留下了铃声,荣禄转过头,淡然吩咐家里人,“别得意忘了形,明日请亲眷好友来府中吃饭,不要太招摇,简单着就可。”
承乾宫里头,皇后坐在看上,看着一匹绛红色百子闹春的苏绣绸缎,那上头的诸多小孩憨态可掬,十分可爱,皇后见到如此喜庆的样子,可心里头乱的很,只记得那绵密的针脚花纹团团绕着让自己的眼都发昏了,却不知道如何排解,一下子眼珠就湿润了起来。(未完待续。)
十七、昭阳节使(三)
鸣翠上前,奉了一碗茶上来,悄声说道,“娘娘。”
“您可不能这样,外头的人都瞧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不高兴。”
皇后到底是年轻,所以看着那匹绸缎有些烦闷,“这绸缎,你拿去给珣嫔吧。”
“要我说,娘娘,您也无需这样担心,”鸣翠把那绸缎拿了下去,放在了一边,转过身对着皇后说道,“这六宫不少妃子,总是会有孕的,珣嫔先拔头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我倒是不嫉妒珣嫔,只是有些伤心,”皇后幽幽说道,“你说我这肚子,”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银色的护甲在紫色的旗袍掩映之下分外明亮,“怎么都没见动静。”
“这是机缘急不得的,”鸣翠说道,“什么时候突然来了也不一定的。”
皇后用手支撑着头,眼睛半阖,“鸣翠,你说珣嫔若是生下一个阿哥,这,咱们可怎么办?”
“咱们什么都不用办,”鸣翠说道,“您是皇后,珣嫔的孩子自然就是您的孩子,您是嫡母,这个错不了。”
“再说了,这先开花后结果,”鸣翠说道,“就说先帝爷的时候,丽贵妃娘娘先生了一位公主,之后皇太后才生下万岁爷的,所以这福气不见得分先后的。”
“你说的也是,所幸珣嫔也是家里人,想必不会出什么差池的。”皇后自我安慰道。
“是这个理,娘娘就先安心吧。”鸣翠瞧着左右无人,悄悄又说道,“不过这宫里头的孩子难生养,珣嫔的胎像又弱,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怀胎十月呱呱落地呢。”
皇后脸上十分的犹豫,“罢了,太后说要保胎,好好保住就是了。皇上如今膝下还没有孩子,也是我这个中宫失德的缘故。”
“娘娘说的什么话。”鸣翠打抱不平,“皇上本来就少来后宫,来了也多住在瑨贵人处,昔日以为她先有了身孕。没曾想,只是消化不良,倒是叫六宫中人看了笑话——没福气的人是她。”
“可是皇上最喜欢她了,”阿鲁特氏叹了一口气,“还准备给她在外头找一位义父壮她门楣呢。”
。。。
“你也是个没福气的。”慈安太后摇摇头,拨了拨茶几上的象牙镶嵌红宝石骰子,“伺候皇帝最勤的就是你,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还让珣嫔抢了先。”
瑨贵人跪在地上,脸上隐隐有倔强之意,眼角有着泪痕,“是臣妾福薄,不过臣妾还年轻,皇上也年轻。不差什么时候必然就有孩子了。”
“说这个就有道理了,”慈安太后让瑨贵人起身,“你瞧见珣嫔有了身子,你就没什么想法?”
“想法?”瑨贵人瞪大了眼睛,她之前只是一位宫女,那里懂得这些有含义的词语,“臣妾愚钝。”
慈安太后笑而不语,“罢了,你且安心伺候皇上吧,听说皇上要给你在外头找一位义父。免得你无依无靠,皇帝心疼你,你也要识趣才好。”
“是。”
小朱子回到了寿康宫,慈禧太后正在对着窗台看着一本书。小朱子打了千,“奴才回来了。”
“回来了?荣府上怎么说?”太后的视线越过书,看了看小朱子。
“自然是万分感激皇上和太后的圣德了,”小朱子笑道,“荣大人还亲自送了奴才出门,还给奴才一个大红包。倒让奴才沾了便宜。”
“你这猴崽子,”太后笑道,“沾了便宜,还不请客?”太后叫站在殿内伺候的宫女,“把他抬出去,叫他使银子在小厨房摆上一桌,请你们吃饭。”
几个宫女嘻嘻哈哈把小朱子簇拥着出去了,太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放下手里的书,仰在炕上,温暖的阳光隔着玻璃照在她的脸上,原本应该是十分安静祥和的气氛,太后心里却是十分烦躁。
丽贵太妃的贴身婢女春儿捧了一盒桃花糕进来,福了福,“贵太妃的小厨房新做了这个,觉得很不错,特意献给太后试试味道。”
太后就歪在炕上,叫一同进来的唐五福把桃花糕拿下去,“知道了。”
唐五福问太后,“娘娘,燕窝也好了,要不要现在摆出来?”
“不想吃,先收着吧。”太后摇摇头,“日日燕窝,腻得慌。”
唐五福有些惶恐,“奴才的疏忽,也有上好的牛乳和红米粥,娘娘?”
“罢了,”太后刷的坐了起来,“他们人呢?太嫔太妃们。”
“云贵妃去看望珣嫔了,丽贵妃和两位公主还有太嫔们一起在淑芳斋听戏,娘娘也要去吗?”
“罢了,我就不去搅和了。”慈禧太后觉得未免有些太无聊了,问唐五福,“这日子未免太无聊了,不是听戏就是闲谈。”
唐五福笑道,“娘娘刚撤帘归政,不用管外头的事儿,自然是空闲了,上半年还在西洋游览,这外头的世界,自然是有意思多了,等到明年开春,娘娘去圆明园,这日子又有意思起来了。”
“日日游玩,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太后不以为然,摇摇头说道,“罢了,我也就不折腾你了,你下去吧,我这里头不用人伺候了。”
唐五福依言退下,安茜正准备进殿,唐五福拉住了安茜,“娘娘今个不知道怎么了,心情有些不好,你小心着点。”
安茜点点头,打起精神进了西暖阁,见到太后仰面躺在坑上,微笑着福了福,“娘娘。”
太后默不作声,“娘娘这样躺着,小心着凉,”安茜转过身,从金丝楠木的柜子里头拿了一张锦被出来,轻柔的给太后盖上,“这日子也太无聊了。”
安茜笑道,“娘娘觉得日子无聊,不如去淑芳斋听戏,今天演的大戏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听说精彩的紧,合宫不少太监宫女都偷偷溜过去看了。”
“这宫里头的人越发懒怠了,”太后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总要整治一番才好,戏么天天听,没什么意思。”
安茜从袖子里拿了一张片子出来,笑道,“娘娘看了这个,就不会无聊了。”(未完待续。)
十七、昭阳节使(四)
太后百无聊赖的接过了那个片子,“是谁拿来的?”
“是小安子。”
“他如今倒是架子大了,”太后懒洋洋的说道,“整日不在宫里头,送什么东西,都不自己送过来。”
安茜窃笑,“主子仁慈,底下的人才会在外头安心当差,不然谁有这个胆子呢。”
“说到底好像又是我的功劳了。”太后依旧仰在炕上,慢悠悠的打开了那个片子,“我倒是要瞧瞧这个鬼头闹什么。”
太后就看了一眼,慢慢的坐了起来,“这个小安子,到底是做了一些事儿的,”太后对着安茜点点头,“难怪敢不进宫来。”
安茜笑道,“这才是太后的胸怀呢。”
“别拍马屁了,”太后腾地下了地,“安茜,你说咱们怎么能出城?”
“这,”安茜有些为难,“如今都快入冬了,若是去园子,似乎季节也不对,出宫倒是方便,大不了去先农坛,或者地坛,可若是出城,似乎就有些难为了。”
太后叹道,“这撤帘归政之后,寿康宫可真冷清,内务府大臣呢?今日是谁当值?”
“是英桂。”
“他倒是难得,叫进来吧。”
英桂如今拜兵部满尚书,所以太后说他难得,不一会,英桂到了,他是正黄旗赫舍里氏,亦是荣禄之妻的族叔,到了寿康宫,太后盘膝坐在炕上,“这几日,我准备出宫一趟,你叫人安排好。”
“不知道太后想去哪里。”
“西郊。”
“这……”英桂有些犹豫,“西郊除去园子外,别的地方都是荒芜的紧,太后御驾,不宜居于荒凉之地啊。”
真会睁着眼说瞎话,西郊素来都是园林林立,皇庄连片的地方,怎么会是荒凉呢。太后微笑,“自然是去园子,只是,这些年在圆明园都呆腻了,也想换换地方,听说清漪园不错,只是以前都没去过,去见识一番。”
“清漪园长时间不住人,只怕休整需要时间,请太后让内务府稍作安排。”
“不用了,只是去清漪园逛逛,”太后说道,“还是住在圆明园里吧,去个一两日,再去香山看看英烈祠。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太后说出了英烈祠,英桂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是准备好关防之事,又照会军机内阁并养心殿。
太后摸着手里的如意,看到了安德海的消息,她的兴致颇高,笑眯眯地问英桂,“四川总督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感觉如何?”
“从统率全省到专攻兵事,自然是道途不一,所幸太后皇上器重,臣也只能是万死不能报答圣恩罢了。”
“不用说这些虚的,”太后笑道,“说实话就是,这不是御前奏对,我也只是关心问一下,若是你不愿意,自然也就不用说的。”
“臣不敢,”英桂坐在凳子上微微欠身,脑海里想了一下,组织了话语,“既然太后垂问,臣就直说了。”
“平定洪杨之乱后,地方督抚之精兵尽数收揽于中枢,这是为了防五代藩镇之弊,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潜心观之,丰台大营仍有颇多弊端。”
“你说说看。”太后本来极为得意新军之策,却没想到英桂是这样认为的,他也是南边平定过叛乱的大臣,想来不会是纸上谈兵的赵括,英桂说道,“虽然各部集结于丰台大营,可分歧尤为明显,淮军尽数在火炮营,步兵多是湘人,骑兵自然不用说,满蒙人居多,各有各的地方,各有各的体系,虽然融在一起,可派系之分仍有。”
“有句俗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叫做‘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然也就有门派了,”太后说道,“就以荣禄论,他可算做哪一边?”
“荣禄若非有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