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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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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鲜卑丑男
    月初十,陈操之、谢道韫、谢玄、张玄户、顾恺点山竹也姑孰,当日午后,桓温在大将军府宴请西府群僚,酒过三巡,桓温面色一沉,说道:“诸位可知淮北危急?”
    众人面面相觑,满堂俱静。
    桓温紫石眸威严扫视诸僚,沉声道:“昨日接淮北六百里加急文书,燕太傅慕容评与龙镶将军李洪攻许昌、汝南,我军败于悬瓠,颖”太守李福战死、汝南太守朱斌奔寿秦、陈郡太守朱辅退保彭城,燕军来势汹汹,欲尽取我淮北之地,我已急命西中郎将袁真等御之,明日,我将亲帅舟师屯合肥督战”目视陈操之,道:“陈橡后日就率使团与我一道起程吧。形势羌急,若氐秦趁机南侵汉中、荆襄,那时战事连绵,国无宁日矣,陈橡此番出使重任在肩,莫辞辛劳。”
    陈操之躬身道:“遵命。”
    筵席散,陈操之回到凤凰山寓所,冉盛、来德和沈赤弊已经等候在那里,冉盛现在是统率千人的部曲督,军服齐整,威风凛凛,躬身道:“阿兄近日就要随大司马北上吗?”
    陈操之道:“后日就要启行,你的:百随行军士挑选好了没有?”
    冉盛道:“三百西府精锐已经整装待命,随时可以出。
    沈赤玲听说后天就要北上,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见陈操之看过来,赶紧躬身道:“陈师,赤黔也早已备好行装,二十名弓马娴熟的部曲随时待命。”顿了顿,又道:“若是早知要随陈师北上,我应从武康带三百部曲前来。”沈赤黔之父沈劲去年率一千壮士北戌洛阳,那一千壮士绝大部分是沈氏部曲。所以留在沈氏庄园的部曲私兵已经不多。
    陈操之微笑道:“我此番走出使,并非征战一只是后日就出实在仓促了一些。出使之前不能见骑督段思一面甚是遗憾。”
    段思属于段部鲜卑一系,其父辽西公照末波曾自立为单于,后归顺石赵,石赵灭亡后。冉闪当政,中原大乱,段思随其兄段幕率部归降慕容垂,彼时慕容垂名慕容霸,因练军队时不慎坠马折齿,遂改名慕容垂,段氏归顺慕容氏之后,领段勤将两个妹妹嫁给了慕容垂,慕容垂封吴王,段氏姊妹分别被称作大段妃小段妃。段氏姊妹才高性烈,与慕容垂兄长燕王慕容俊正妃可足浑氏不睦,永和十年,慕容俊称帝,建号元奎,慕容俊对勇武过人、才略卓绝的五弟慕容垂亦颇忌飞惮,纵容皇后可足浑氏告大段妃巫盅,逼死大段妃,段勤、段思兄弟率部反叛,慕容垂为取信于慕容俊,亲自镇压段部,杀死了段勤,段思遂南逃投奔桓温。桓温授以六品骑督,现在荆州桓豁麾下刮练骑兵,陈操之得知将要出使氐秦,曾向桓温要求见段思一面。以便多了解一些秦、燕两国的情况,但先前在将军府桓温既未提起。想必段思尚未从荆州赶到一
    不料冉盛却道:“阿兄要见段骑督吗,段骑督前日从荆州乘船来此,现在乎城军营,我陪阿兄去见他。”
    陈操之大喜。用罢晚餐便随冉盛去姑孰城北屯兵的子城,在凤凰止下遇到谢道韫、谢玄姊弟,问子重何往?陈操之道:“去拜访慕容垂妻弟段思。”
    谢玄道:“段思来姑孰了吗?子重是要知彼知己啊。”又近前低声道:“桓公移师合肥,我阿姊是军府参军,也是要随行的,子重代我关照一下家姊。”
    陈操之看着谢道韫,含笑道:“很好,又可以一路向英台兄请教豫州诸事。”陈郡谢氏在豫州经营多年,从谢尚至谢万,可谓根深蒂固,陈操之那夜在乌衣巷听谢安、谢万谈两谁人物,大受稗益,但毕竟只匆匆一个时辰,了解不多,本想到西府后向谢道韫细细请教的,没想到后日就要启程北上,现在听说谢道韫也要去合肥。当然欢喜。
    谢道韫、谢玄姊弟目送陈操之、冉盛向城北而去,谢玄道:“子垂为桓公效命可谓不遗余力啊。”
    谢道韫道:“子重出使氐秦乃是朝廷诏旨,并非只是为桓氏效
    谢道韫言语里不自觉就流露袒护陈操之之意,当然,谢道韫说得也在理。谢玄笑了笑。说道:“桓公欲插足豫州、徐州。多年来费尽心机,废范汪、贬我四叔父,但依然未能将桓氏势力扩展到豫州、徐州,此二州是建康门户,桓公不集掌控豫、徐二州的兵力,就不敢行篡个之事,现今桓公婴州计的正是西中郎将袁真和北中郎将庚希,慕容评南给,“中桓公下怀,桓公移师合肥,正是要排斥袁、庆的势力,然后进一步控制豫州,如此,桓公篡位之期不远矣,这是我三叔父及诸大族都不愿看到的。子重若一意为桓公效力,恐遭世家大族非议。”
    谢道韫道:“阿遏与子重相交数年,不知子重为人吗?子重是借桓公之力展其胸怀抱负也,桓公年过五旬,其五子皆无贤名,而且我观桓公世子桓熙与子重不睦,桓公对子重有知遇之恩,桓熙却是没有,子重为桓公办事会尽心竭力,但不会为桓氏效死力!”
    谢玄奇道:“桓熙与子重不睦吗?我到是未曾听说。”
    谢道韫:“有些事是要靠自己冷眼旁观的,到哪里去听说!”
    谢玄微笑道:“阿姊是最知子重心意的,弟不及也。
    谢道韫岔开话题道:“阿遏,我后日便去合肥。你与张玄之何时赴荆州?”
    谢玄道:“待阿姊启程后,我便启程。”
    谢道韫“嗯”了一有
    陈操之见到段思时微感诧异,不都说鲜卑人多俊男美女吗,可眼前这个段思却着实丑陋。段思三十来岁,身材瘦高,鹰鼻深目,呈褐色,左颊还有一道伤疤,笑起来犹显狰狞,好似一条紫色蜈蚣在蠕动
    段思去年始闻陈操之之名,知道桓大司马甚是看重陈操之,今日一见,果然人物出众。比之以俊美著称的慕容氏男子更显优雅,而且与江左流行的男子文弱之美不同,陈操之清峻拔,举手投足间,有洒脱磊落之气,让段思不由自主生出江左竟有此等人物之慨叹一
    接谈之下,段思对陈操之更是敬佩,对慕容王族内部的矛盾,陈操之比他看得还清楚,对慕容恪、慕容垂的才干韬略。陈操之比桓温更识其厉害,这实在让段思无比惊讶!
    段思又哪里知道。陈操之对前燕的灭亡、对慕容恪兄弟才识的优劣都是来自后世史论。后人观前世得失、盖棺定论,当然是精辟入微了!
    与陈操之交谈愈久,段思愈觉得陈操之睿智洞见、深不可测,对陈操之所问的燕国诸事当然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既然陈操之对燕国太师慕舆根、太傅慕容评与慕容恪、慕容垂兄弟之间的矛盾比他段思知道得还清楚。那他还能隐瞒什么呢,灭慕容为段氏复仇也正是他段思所盼望的,而且与陈操之一席谈,让段思觉得强大的慕容氏完全有可能短短数年内分崩离析,他段氏之仇极有希望得报,所以当陈操之提出想借他段思的一名亲信随同北上,段思当即应允,便唤一名机智干练的家奴出来,命其奉陈操之为主,这名家奴名叫段利。四只前段思率千余部众叛逃东晋。被慕容垂一路追杀,至彭城,仅剩两百骑,段钊就是其中之一。
    陈操之拜访段思的目的达到了,又叙谈一会,便与冉盛起身告辞,此时已是玄夜时分。
    段思送出军营外。对陈操之道:“仙日北伐慕容,段某愿为先锋。”
    陈操之微笑道:“桓公自有用段骑督之处。”心道:“桓公第三次北伐就是用段思为先导,技头兵败,段思亦被慕容垂生擒,解送回燕都龙城斩,很是悲惨啊,而今夜我与段思长谈。蝴蝶翅膀扇动,应能农变许多事吧。”
    次日,陈操之为一件私事求见桓温,就是他嫂子的胞兄丁立诚之事,陈操之向桓温陈情,说他寡嫂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兄长,却远在西蜀键为郡武阳县荐县令。五、六年才得以回乡一次,想调任距离家乡近一些的小县为官。请桓温恩准。
    桓温对陈操之以私事相求颇感欣慰,这也是陈操之追随他桓温的一种表示嘛,只有他桓温才是钱唐陈氏的靠山一
    桓温和颜悦色道:“我亦听闻汝嫂之贤,雅敬重之,既然操之有此请求,我岂能不允!”又道:“明日我将率舟师移屯合肥,恐事务繁杂忘却。今日便命人传书益州刺史周楚。让周刺史下文书遣丁县令回建康等候委任一扬州诸县难有空缺,就在江州某县为长吏吧,若有政绩,再行升迁。”即命身边橡属将丁立诚名字、为官郡县记下。
    陈操之了了一件心事,深深拜谢桓温。(未完待续)

卷五假谲一、流毒五石散
    喑大和示年茫月十一丙申日,桓温率西府舟师两万,分二百余艘战船经濡须河逆流而上,濡须河上通巢湖,下接长江,自汉代以来就是两淮与长江交通的重要水道
    三月十三日黄昏,庞大的船队过濡须口,桓温与西府诸文吏武将立于舶楼,桓温遥指濡须坞,说道:“这便是濡须坞,昔日吕蒙向孙权进言于濡须口筑城以拒曹兵。又称东关。而曹操则于七宝山与锥山立栅布阵,史称西关,孙曹两度在濡须**战,曹兵皆无功而返,东吴虽弱,亦能抗强曹,今我大晋。虽遭国难,移鼎江东,但经数十年经营,已据有三国时吴蜀之地。温愿在有生之年,北定中原,赖诸公努力,共匡大业!”
    一众文吏武将都觉有激昂慷慨之意。
    三月十五,西府舟师至巢湖,但见烟波浩渺,湖岸群山巍峨,让人胸怀一宽,桓温命船队泊于巢湖东南岸,明日横渡八百里巢湖,再经南源河抵达合肥。
    这日傍晚,陈操之与谢道韫在楼船舰楼左舷看大湖落日圆,但见西边天际赤色云霞迷离变幻,或为山峦、或为波涛、或为奔马、或为战车,瞬息变幻,比惚万状。谢道韫赞道:“此真奇景也,前所未见,子重在明圣湖曾见否?”
    陈操之道:“难得一见。此名火烧云,俗诱云“早烧不出门,晚烧行千里”明日应是一个大晴天。”
    谢道韫道:“有这俗谚吗,我却是未曾听说!晚霞俗称火烧云之说亦新鲜。”
    陈操之道:“早晚云霞蒸蔚,表示雨季将至,我以为天降雨水有定数,既然江东干早,江北必定多雨,或有洪涂之灾。”
    谢道韫道:“此阴阳消长之理,子重博学,天文历算皆能,不然的话何以能说服虞预!”忽问:“子重应该是第一次到江北吧?”
    陈操之唯唯,他前世走过大半个中国,东渐于海、南至天涯、西出阳关、北游天池,但今生的确是第一次踏足江北。
    谢道韫眼望大湖,沉思往事,幽幽道:“永和八年,我十一岁,我父为豫州刺史,那年孟夏。三叔父带着我和阿兄谢靖前往豫州探视,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倍感新奇,一路问个不休,三叔父从不厌烦,总是”谢道韫抿唇不语,淡淡哀愁上眉头。
    陈操之知道谢道韫有两个嫡亲兄长,谢泉和谢靖,都在永和末年天折的,乃岔开话题道:“我虽是第一次到江北,但熟读桑钦《水经》,常幻想随着每一条河流周游九州天下,所以说此番北上乃是印证梦中所见。”
    谢道韫展颜问:“此濡须水、巢湖,与子重梦中所见如何?”
    陈操之道:“大异。”这是实话,千年后的巢湖哪里有眼前所见的明净优美!”
    陈操之道:“这几日我可走向英台兄请教了很多,英台兄有什么要考校我的?”
    谢道韫道:“我闻前日在建康,你让仆人购置了不少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石钟乳、暮石,此非五石散乎?子重意欲何为?”
    陈操之微笑道:“原来是这事,多谢英台兄关心,我既知五石散之危害,岂会服之!”
    谢道韫奇道:“那你购买那么多药石做什么?”
    陈操之笑了笑,轻声道:“氐秦与鲜卑贵族,歆慕我汉人文化,二胡虽借越称帝,但内心不无自卑,其军国制度,基本照搬汉制,所以我此行,若有机缘,当要展现我大晋文采风流,这又岂能少了五石
    !”
    谢道韫失笑,卑如月牙。梨涡乍现,说道:“子重诡谪哉,己所不欲,施之于人!”
    陈操之道:“能服食此昂贵五石散者,当然不会是普通百姓,所以不用担心流毒害民,而且五石散自东汉开始流行,现今效命于氐秦和鲜卑慕容氏的汉人士族,诸如关西六大姓韦、裴、柳、薛、杨、杜,多有服散者,亦算不得我遗毒中原。”
    谢道韫饶有兴味地看着陈操之,不再多问,只道:“子重要小心行事,王猛智谋极深,不亚于诸葛孔明。”
    陈操之点头称是。心道:“我想对付的不是王猛,而是慕容恪、慕容垂兄弟,慕容垂与皇太后足可浑氏以及太傅慕容评的矛盾无法调和,全仗慕容恪的威望维持平衡。慕容恪一死,慕容垂虽在枪头建功,却更遭排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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