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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行在一个结冰的湖面上,连着走了好几天才走到一个小村庄住下,那时通缉他们的布告已经贴满临都的大街小巷,在那村庄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而他本就旧伤未愈,又染了风寒,已经不能再逃。
最后瑾瑜决定回宫,她一再向洛惊鸿保证,皇上自小待她比别人宽厚,甚至超过宫中的妃嫔皇子,所以断然不会把她怎样,自己五年后便到了出宫的年纪,待她出宫后,便来寻他一起回归故里。
瑾瑜离开后,通缉布告便撤了,第二年,宫中便传出天子病逝的消息,洛惊鸿在宫外等了一个五年,又是一个五年,却始终没有等到瑾瑜。
当时明月在 第六十五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好生缜密的复仇?”
这问题锦月待洛惊鸿讲述完,垂目轻声说出。
“你~,小姐何出此言?”
洛惊鸿的眼神明显慌了一下,锦月缓缓抬头,眸光柔和静谧。
“先生意欲何为,其实月并不关心,月只是好奇,弦阳与月在天朝各方面都难分伯仲,先生既然已是弦阳的夫子,为何舍近求远,来给月讲述这些?”
洛惊鸿低着头,放在桌案上的手掌开始颤抖,锦月也不催促他回答,片刻后,抬起头,眼底漆黑一片的空洞。
“不瞒小姐,那日桃林一见,我便知,此事只有小姐可以帮我。”
锦月沉眉温婉的笑了笑,手中白瓷茶杯里,几片茉莉花瓣漂浮着,冒出的水雾,让那双秋月明眸蒙上一层浮云。
“那先生觉得,月为什么要帮你?”
来之前洛惊鸿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够说服锦月帮她,可寥寥数句的交谈,他才真正领教为什么外人都说她别有聪慧。
“因为小姐需要这样一个契机,来窥探天家的态度。”
洛惊鸿的话五分驻定,五分狐疑,锦月将手中的白瓷茶杯放下,起身站了起来。
“青鸾,送客。”
洛惊鸿诧异的瞪着锦月,在他还没想明白锦月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时,青鸾已经作出请出的姿势,他也不便再留。
“若小姐拿定了注意,可到万福寺的桃林寻我。”
锦月浅笑颔首,洛惊鸿便抱着桐木琴离开,此时屏风后缓缓走出一月白衫的男子,温润如玉,清雅似菊。
“我还以为,你要信了他。”
锦月怔了一下,清和的眸光闪动的有些落寞,烈日下,对面的那片竹林格外的清脆。
“其实月到是愿相信,他仅仅是因为情真意切,可月偏偏是个多疑之人。”
南宫霖款款移步到洛惊鸿方才坐的位置,轻撩长袍,坐了下去。
“其实情真意切之人,不是他,而是先帝。”
锦月诧异的转动眼眸,先帝在十一年前就驾崩了,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不得而知。
“音律可以娱人,也可伤人,其实先帝一早就察觉到了洛惊鸿的意图,但因为顾忌到瑾瑜,冒险以身试法,希望因此能让瑾瑜醒悟,洛惊鸿是在利用她复仇,只可惜还未等洛惊鸿原形毕露,先帝到先受不住了,瑾瑜脸上跟脚上的伤,也是先帝怕她知晓真相起了轻生的念头,才伤了她,依此让瑾瑜恨着他,但至少能活着。”
南宫霖的话,锦月并未表现出异样,表情依然清清淡淡的望着远处的竹林。
“你不信我?”
锦月哑然回神,莞尔轻笑。
“怎会?尘缘旧事,孰是孰非,月并不想深究。”
锦月深吸一口气,把目光放的很远,南宫霖只觉得那清明的眸光,虚幻而缥缈,任你穷尽一生,也抓不住分毫。
“玉和,你跟皇家关系斐然,以你的立场看,洛惊鸿确实心怀叵测,行的是不轨之事,但你可曾想过,他心怀国仇家恨,凭什么理应俯首称臣,忠于敌人。”
当时明月在 第六十六章:一见那知成永别
锦月虽然看的是厅外,南宫霖却还是能察觉到,她本清淡的眸光,灼热的厉害。
“若你是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报仇?”
南宫霖如此一问,锦月双肩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回眸望向南宫霖时,周身散着淡淡的光晕。
“午膳的时辰了,玉和留在揽月阁用完再回去吧?”
锦月并未直面回答南宫霖的问题,可正是不回答,将这答案显现的再明朗不过。
一排排的庭院被层层高墙深深而锁,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打更之声,在这四四方方荒草丛生的庭院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尽然不知,自己究竟呆了多久。
明玉在外间已经睡下了,当初无意间救了她一命,这孩子便在一方小天地,无怨无悔的守了她这么多年,也着实不易。
从床榻上爬起来,被挑断脚筋的双腿毫无知觉,打开床头的悬窗,一丝清凉的夜风吹拂进来,皓白的月色照的青石板白茫茫一片。
瑾瑜突然想到她回宫的那一日,漫天的鹅毛大雪飘洒,皇上就在宫门静然的站着,她离开不过短短几日,便觉得皇上苍老了许多。
“回来就好。”
一句话便让瑾瑜热泪盈眶,忙上前扫掉落在皇上发丝的雪花,随后惊愣在哪里,皇上正当壮年,既然生出满头的白发,若不是那双炯目,此时看来,便与一个耄耋老人一般无二。
“皇上,瑾瑜错了,瑾瑜知错了。”
瑾瑜痛哭着在雪地上跪了下去,皇上自小待她不同常人,在这宫里。上上下下都尊她一句瑾瑜姑姑,就连皇后娘娘都要礼让她三分,她深知这一切殊荣都来自于皇上的优待。
“瑾瑜,以后不要离开了。”
瑾瑜匐在地上愣了一下,想到与公子的约定,泪眼婆娑的抬起了头。
“皇上,等瑾瑜到了出宫的年纪,请皇上恩准瑾瑜离宫。”
此时皇上刚想躬身将瑾瑜搀扶起来,听到她的话,突然僵住了,目光如炬的瞪着瑾瑜,瑾瑜没有抬头,也能察觉到背上的灼热。
“瑾瑜,朕给你一个选择,你杀了洛惊鸿,朕便既往不咎,或者朕杀了你,放洛惊鸿一条生路。”
瑾瑜瘫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皇上,她素来知道皇上狠戾,可却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选好了吗?”
皇上直起了身,眉心微微蹙着,目光却直直的盯着瑾瑜,似是并不关心瑾瑜的答案,可他龙袍袖下紧握的双拳,却揭露了,瑾瑜的答案并非他表面上表现的那样无关所谓。
“瑾瑜给皇上道别,皇上余生珍重?”
瑾瑜发现皇上刚才的话并非玩笑,便诚恳的磕下头去。
“好,很好,朕成全你。”
瑾瑜低头听到拔剑的声音,仰头闭上双眼,可那剑却未架在脖子上,而是在脸上划下数刀,她吃痛爬在地上,皇上朝着她迈了一步,长剑再次一挥,依然没有杀她,而是挑断了她双腿的脚筋。
那日她的血染红了宫门前的雪地,至今那断筋之痛仍然萦绕于心,难以剔除,也是从那日起,她搬入这形同冷宫的玉晨宫,便再也没出去过,而那日宫门一别,便也成了永别。
当时明月在 第六十七章:锦绣山河意难从
夏季天气多变,一场来去匆匆的暴雨,将刚想盎然枝头的绿叶打落在地,凋零的不成样子,下午天气放晴,刺耳的蝉鸣此起彼伏,吵的让人心慌。
一场大雨过后,闷热一扫而空,空气变的清凉许多,赫连鸣谦让人在院子里的樟树下放了一把摇椅,便乘凉,便处理近日来积压的文案。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携带者一缕山谷清新的气息,赫连鸣谦嘴角向上扬了扬,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转过头去。
“舍得回来了?”
南宫霖脚步一顿,望着赫连鸣谦似笑非笑的神情,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去幕府已经小半月的时间了。
“你近来可好?”
南宫霖挪步坐在了赫连鸣谦旁边的石凳上,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
“你回来难道就想问问我过得好不好?”
南宫霖镇定的将手中的茶喝尽,将空了的茶杯放在石桌上,才抬头看赫连鸣谦。
“听闻奁宝阁将她那幅画送过来了?”
听到南宫霖的话,赫连鸣谦脸上的浅笑突然加深了几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那幅画早就该送来了,可奁宝阁以路上出现偏差为由,昨天才送到他府上。
“那画送来我还未打开,待会咱们就一起看看这价值万珠的画,是何等绝妙。”
赫连鸣谦起身吩咐钟灵去取画,随后想到一事,忧心忡忡的踱步过来。
“玉和,昨日王家用一半家产做彩礼,向云裳提亲了。”
南宫霖诧异的抬眸,王家一半的家产,那可是比国库有过之无不及的一笔财富,王家好大的手笔。
“王书墨出现了?”
赫连鸣谦摇了摇头,到没坐回躺椅上,而是在南宫霖相对的石凳上坐下。
“王书墨现在虽未出现,但三日后的订婚宴,他肯定会来。”
南宫霖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云裳肯吗?”
南宫霖眼帘微微收起,嘴角浮出一抹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的嘲讽。
“她愿不愿意,对皇上来说,对天朝来说,都不重要。”
南宫霖沉沉叹了口气,他明白赫连鸣谦说的是不争的事实,与天朝的荣辱相比,个人的意欲的确显得微不可提。
“王家世代都不与皇家打交道,王书墨这决定下的确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赫连鸣谦突然专注的盯着南宫霖,深不见底的眼眸下涌出一丝担忧。
“王书墨派人送来的婚贴中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王家肯用一半家产求取当朝长公主,自然不可能出自钦慕,有些要求也是情由所原。
“什么条件?”
面对南宫霖晴朗的目光,赫连鸣谦突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他求得是,颜弦阳永世不得入宫。”
南宫霖徒然一愣,颜弦阳身边有凤影,即使不能为一国之后,日后免不了要入宫的,若是她不宫,那日后入宫的岂不是。
“皇上答应了?”
赫连鸣谦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点了点头。
“玉和,你想做什么,我不拦你,但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时明月在 第六十八章:画人心逐世人情
赫连鸣谦语重心长的一问,南宫霖哑然垂目,院子里被雨水打落的叶子,下人还未来得及清扫,此时看上去分外的凄凉。
“那日在万福寺的桃林里,我偶然听到洛惊鸿说,情到深处,知悔不愿悔。鸣谦我只求能在有生之年,可以远远看到她,这样就好。”
赫连鸣谦沉沉一叹,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已经没了意义。
“你在幕府可曾打探到听风楼的消息?”
夏风夹杂着一股雨后的湿气,从鼻息之间掠过,也吹散了南宫霖面上的轻愁。
“我试探过慕夫人,她似乎一无所知,锦月过于多疑谨慎,我到不敢从她哪里下手。”
南宫霖的回答也在赫连鸣谦预料之内,毕竟他派人打探许久,也未曾打探出什么,若是此时南宫霖短短数日,能打探出什么,他也不敢去信。
“此事不急,毕竟叶家目前没有还任何动作。”
南宫霖凝眉沉思,从石凳上起身站了起来。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希望我们永远不要有敌对的一天,毕竟咱们的先祖与叶家也渊源颇深。”
南宫霖与赫连鸣谦同时沉默下来,时逢多事之秋,敌友难辨,不得不处处提防着所有变故。
“谷主,画取来了,要现在打开吗?”
方才去取画的钟灵托着一雕刻精美的素色锦盒回来,南宫霖没有回答,而是走了过去,将锦盒打开,那价值万珠的画卷便安放在里面。
绕开捆绑的红绳,右手抓住画轴,左手一松,卷好的画卷似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看到那画卷上所画,两人皆是一怔。
瑶台碧池赠锦月的画虽然流出不多,但整个天朝无人不知,放眼天下,从未有一人能入她画中,但这幅画卷之上却有一人。
只见那画卷之上一宝蓝锦衣男子侧光而立,面部只能看到一侧的轮廓,却觉得极其清朗柔和,一头墨发仅被一白玉发簪绾着,掌心自然向里贴身合着,衣袂乘风而飘,那背影画的苍凉悲怆,让人莫名感怀,再看一眼,便觉有热泪盈眶。
看到这画,两人皆是一怔,同时脑海之中涌出一个奇异的想法,那画中之人似是自己。
“没想到画也可如此蛊惑人心?”
赫连鸣谦连忙撇过眼去,因看那画引起的感伤还未退去,所以神色依然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