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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2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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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父亲被杀的那个晚上开始,他便苦苦思索一个问题:父亲究竟是因何而死?
  朝廷给出的理由是怀仁谋逆,国丈王谓与孙志南、李度等协从。经办此案的万通将表面文章做得也想当漂亮,从这些人府中都查抄出了大量的僭越之物,罪证落实。
  可是孙飞隼却知道,他父亲纵然与怀仁有所勾连,但是他也绝不可能谋反朝廷!
  父亲一颗为国尽忠之心,他再清楚不过!
  从南京被押解京师,由大理寺、刑部、监察院三堂会审,再从刀口之下逃生,他都未曾在意,只是一径沉浸在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之中。
  直到他被发配到了东海来,被怀贤收归门下,这个问题才终于迎刃而解。
  便如怀贤所说,他父亲孙志南这多年为官,从未出过大错;父亲唯一闭口少谈的,只有当年的大藤峡之战……
  那件事只在父亲酩酊大醉时隐约听见过只言片语,父亲说血流成河,父亲说——他也不忍心屠戮那么多妇孺。可是朝廷皇命在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不可违。
  彼时怀贤摆摆袖口:“话已然说到此处,你便该明白,你父亲是死在谁的手上。”
  孙飞隼咬牙切齿:“晚辈懂了。定然是那灵济宫妖孽——司、夜、染!”
  怀仁道:“想要为你父亲洗雪冤情,便要为朝廷建功。眼下便有一桩建功立业的机会摆在你眼前,只看你是否有这个胆量。”
  孙飞隼慨然而起:“公公请说!”
  怀贤淡淡抬眼:“你是已然经历过一番生死的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三法司也联袂保下你这一条命,就连皇上……”说到此处,怀贤略顿。
  “皇上如何?”孙飞隼心下一热,急忙追问。
  怀贤淡然一笑:“你孙家以谋逆之罪告发,以你身份本该随你父亲一同赴死……可是你却活到此时。你便该明白,这是三法司合力对抗司夜染而保你,皇上更是深明此意——此中道理,你该当明白。”
  孙飞隼噗通跪地,北望京师,重重叩头:“谢主隆恩……罪臣之后定然不负皇上!”
  “嗯,好!”怀贤含笑起身,亲自扶起孙飞隼:“不枉三法司此番合力抗衡灵济宫,更不枉皇上一片苦心。”
  怀贤坐下,幽幽道:“你可明白,你父亲缘何死于大藤峡一事?你更是否明白,大藤峡在西,三法司却如何将你派到这东海之滨来?”
  孙飞隼叩首:“还望公公指点迷津。”
  怀贤微微闭上眼睛:“世人只道大藤峡一事是朝廷‘改土归流’,废除大藤峡土官,改由朝廷派驻官员……此举可加强朝廷对西南的控制,可是此事不宜一蹴而就,朝廷又何至于大动干戈,甚至叫大藤峡血流遍野?”
  孙飞隼急问:“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怀贤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建文余孽!”
  孙飞隼心下轰地一声:“可是建文余孽,又与我此时处境何干?”
  怀贤转眸望来,目光冰凉:“建文余孽东躲西藏,他们能去的不过是这几个地方:或是北上草原,或是南下西洋,或者西入藤峡,要么就是东进入海……”
  孙飞隼也是聪明人,心下豁然开朗:“如此说来,东海也可能藏有建文余孽?”
  怀贤点头:“不错!所以朝廷才会严禁海防,清剿倭寇!你以为,朝廷眼下引以为患的倭寇,当真都是倭国人么?!”
  孙飞隼面色一白:“难道竟然是建文余孽?”
  怀贤无声一笑:“咱家镇守东海多年,对贼情点点收入指掌。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朝廷又有何愁?朝廷只担心,那群海贼里却事实上藏着建文旧部。这么多年来他们小心招揽沿海渔民入伙,又借助贸易所获积攒大笔金银,更与倭国大名私相勾连,更购买西洋人所造之火器——就连倭国各地大名之间的混战,也有他们的暗中支持……”
  
  “飞隼啊,你是将门之后,你该看得出,这些事已有军事韬略在内,端非普通海贼能为。”
  孙飞隼略作深思,重重点头:“公公说得对。这帮海贼想要的,绝不只是博得海上行舟……他们的触角,已然触动江山之谋。”
  怀贤便歪头望来:“司夜染构陷你父亲谋反,借皇上的刀杀了你父亲,这是可以认为是因大藤峡之事报仇——可是你觉不觉得,若说司夜染与东海此事也有关联,也说得通?”
  孙飞隼便一变色:“东海号东家周灵安,原本就是他御马监治下的皇商……”
  怀贤抚掌大笑:“好孩子,你果然与咱家想到同一处去了。倘若咱们能合力这一回揭开司夜染庐山真面、兼之擒获建文余孽归案——你说皇上得给咱们记一个多大的功?”
  孙飞隼跪倒叩头:“家父冤情,都仰仗公公。飞隼谨遵公公调遣!”
  。
  菊池一山只敬酒,却不置可否。孙飞隼盯着这老奸巨猾的狐狸,却也没急。
  他既然来了,自然揣着胜算才来。
  他便捏过酒盅,仰头喝了。放下酒杯,直盯住菊池一山的眼睛。
  “这多年大明朝廷屡次修书与贵国朝廷,希望贵国严查倭寇一事。贵国一直阳奉阴违。究其根底,还不是贵国各地大名暗地里都与海贼有勾连,都仰仗海贼的力量和所提供的火器么?当中,贵家主松浦大人首当其冲!”
  菊池一山便也冷冷一笑:“是,又如何?大明朝廷不满,难道要兵发我平户不成?”
  孙飞隼回以冷笑:“区区弹丸,如何值得我大明朝廷挥出天子之剑?更何况松浦大人的心思,我大明上下早就看得明明白白——松浦大人之所以容留海贼、支持海贼,在坐收其利的原因之外,何尝不是在等待时机,将这一支力量全都收归自己的麾下!”
  “海贼精锐,又如何是倭国现有那些武士可比?”
  菊池一山眯起眼睛:“尊驾说了这么多,难道不明白,就凭这些话,老夫我今晚也不会叫尊驾活着离开这艘船?”
  孙飞隼冷笑:“我不是来与你吵架,也不是只为了揭你们老底而来——我来是谈合作,做交易。合则双赢,你我各取所需,兵不血刃,又不伤及两国交情——何乐不为?”
  菊池一山挑眉:“说来一听。”
  孙飞隼勾起唇角,缓缓道:“……贵方将海贼核心人物交予我方,所余兵马、钱财、盔甲、火器——便由贵方尽数收取即可。”
  孙飞隼冷笑抬眼:“我大明朝廷要的只是建文余孽的命,剩余那些人,既然已为‘倭寇’,便索性都留给你们好了。”
  。
  牢房幽暗,长乐独自走进月船的牢房。
  进牢先打五十杀威棒,这是规矩。月船此时虽然还目光明亮,可是浑身上下还是早已鲜血斑斑。
  长乐蹲下来凝着月船的眼睛。
  “道长从前从南京守备府的监牢里,侥幸逃脱过一回。道长自诩能掐会算,不如这一回也掐算掐算:此次是否还能逃得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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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为君之道

  月船咳了两声,略有伤声。可是他却狐眸微挑,恣意而笑:“你以为呢?”
  他向后靠在墙壁上,唇角轻抬:“倘若未曾做好逃生的准备,我又如何会被你们擒住,被关进这牢狱里来?”
  他的父祖在南京遇险,却能绝地逃生;更在杭州逃生入海……此两地对他一脉有再生之恩,他如何会死在这两地?
  长乐微微眯眼:“却要拭目以待。”
  长乐说着挥手,郁卒上前押出月船,拖着他沿着狱中走廊行过。两旁牢房中人听见动静,都拥至牢栏前朝外张望。见了月船,大多数人面上并无特别表情,可是若存心细细辨别过去,在那一群人面上终是有人露出异色颏。
  长乐便跟在月船背后,细细辨别这一丝一闪的异色。
  月船自己倒是不以为意,双腿被打得不良于行,手上嘴上却一路都没闲着,一壁走一壁朝左右抱拳拱手,嘴上寒暄着:“各位好~,小道月船,是新来的,给先来的各位老少爷们儿问好啦~夥”
  只在左右转头之间,偶有目光飘向长乐,露出半点轻蔑。
  走了一圈,长乐命人将月船带回牢房,清冷垂眸望去:“道长可明白咱家方才缘何这样做?”
  月船嘿嘿一笑:“犯人游街,贫道在外头也曾看过。这回不过是小公公你将游街改在牢内了。”
  “非也。”
  长乐摆了摆衣袖,如玉的面色被牢房阴暗的光线映得更白:“不瞒道长,这牢里关押的都是海贼。海贼乌合,当中却也分三五九等,相信以道长眼力,总分辨得出,内里有些人是与众不同的,哦?”
  月船猥琐一笑:“……公公的意思是——里头有些人,是家里很有钱的吧?”
  长乐一哂:“你少来!咱家不信你瞧不出,那帮号称海贼的人里,实则有建文余部!”
  月船是谁不要紧,总有人能认得出来。所以长乐这般拉着月船示众,那群犯人里便自然有人变色。
  长乐微微一笑:“就算一时还揭不开道长的庐山真面,不过就凭方才那群人面上的变色,便可从中甄别出哪些是真海贼,而哪些则是朝廷通缉了多年的钦犯。”
  “道长这回就算还有通天的能耐,能侥幸从这大牢里逃脱,不过道长却也算给朝廷立了一功,帮朝廷从那群人犯里‘挑出’重犯来。道长能一人侥幸脱身,总归再救不得那群钦犯。”
  话说到此处,月船面上才有微微变色。
  长乐满意一笑:“道长该明白,若想直接揭开道长的庐山真面,本不必这样麻烦。只需叫人按住了道长,掀开道长面上的伪装也就是了。人皮面具总要以鲜活的人皮来制作方可,却要在人皮失去弹性之前便赶紧结束任务,否则那人皮面具三两日之内就将僵硬,便与寻常蹩脚伪装无异了。”
  月船却又嘿嘿一笑:“如此说来,你们还不想与我撕破面皮。”
  长乐点头:“不错。道长该明白,此事我们已是给道长留够了脸面,道长也须谨慎从事才好。”
  月船满意点头:“长乐,你年纪轻轻,做事却极懂分寸。你这般的火候,倒不是怀贤能调。教得出,更不是怀仁配驾驭得起的。”
  他抿嘴一笑:“倒更像是我门下的人。”
  于是便是那剔透到骨子里的人儿,也曾经略有怀疑,他瞧出来了。
  长乐倒是不慌不忙:“道长说笑了。”
  既然长乐给他留了余地,月船便也不当面戳破,只点头:“如此说来,长乐你倒不会叫我死。至少——你不会为了所谓替怀仁报仇而杀了我。”
  长乐目光明净:“可是咱家也不会放了道长。只看道长自己,今日有没有本事脱身。”
  。
  却说天光刚亮,杭州府衙前就是一片大乱。有数人击鼓鸣冤,说要告官,状告的正是杭州知府步云青。
  以民告官,先要挨二十板子。门子上来举板子就打,那几个人被打得双腿血肉模糊,却不改初衷,依旧上前举槌击鼓。
  不止杭州府衙门前,便是杭州城内各个衙门口,竟然也都发生了相同的一幕。
  一时之间,杭州城内鼓声此起彼伏,板子拍肉的血也打红了各个衙门口门前的石板路。
  杭州百姓都被惊动,各自拥到衙门口前去瞧。一看之下都是愣了,纷纷嘀咕:“哟,这不是杏林医馆的王郎中么?”“那位是悬壶寺的药僧知空啊!”
  原来,这一群不顾个人安危,冒险到各个衙门口击鼓鸣冤的,竟然就是那一群揭榜的郎中们。
  。
  医者,虽无官职,却因治病救人而在民间拥有崇高威望。且这一群郎中来得人多势众,又各自在衙门口挨了打,渐渐闹到民声生怨。步云青原本不想搭理,却也不得不亲自出门来探望。
  步云青亲自扶了几位郎中起身,回身作势训斥了打板子的门子,亲自抱拳朝郎中们道歉,迭声道:“不知本府究竟有何处得罪各位杏林高手
  ,还往见教。”
  步云青叫人搬了椅子出来,可是那几位郎中P股都被打得血肉模糊,纵然坐了,却也还是哀叫声连连。
  为首的郎中鞠翳便愤然道:“步知府可知,草民们缘何放下手中医患,聚而至负压门前来揭榜?”
  步云青道:“医者父母心。诸位听闻乌蛮驿守军离奇受伤,这才想为朝廷效力。”
  鞠翳踮着P股,又要顾着斯文,却还是忍不住嗤笑出声:“医者父母心,非唯有官兵的伤才是伤,草民们手里哪个病患的命不同样是贵重的?草民们揭榜,不独为朝廷效力,更不是为了知府大人所许诺的那些赏银!”
  那一群揭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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