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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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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只有凉芳从来没有半点忿恨。
  事后,当他负疚地去给清芳和沁芳揉肩头、打洗脚水的时候,凉芳只是淡淡地说:“不必。挨了一天的打,你自己也疼,也累了。”
  后来四个人都红了,不过顶数凉芳最红。清芳和沁芳纵然也是色艺卓然,不过终究学不来凉芳那种对谁都冷淡淡的范儿来。客人们于是反倒正想出尽百宝、耍尽心思去讨好凉芳,只求他一个回眸,一抹清淡至极的微笑。
  后来四个人被曾诚一并收进私宅去,依旧还是凉芳最得宠。清芳和沁芳还想着跟曾诚的那些娇妻美妾争啊斗啊,凉芳却从来都不屑。曾诚来了他就陪着,曾诚不来他便来一个字都未曾提过……如此一来,曾诚反倒入了心、失了魂,镇日镇日只守着凉芳一个人,甚至为了他将好几个美妾都给卖了出去。
  四美当中,只有凉芳成了神话。而他们三个,注定只是锦上添花。
  他看得出来,后来清芳和沁芳渐渐生怨;只有他不,他知道自己的资本,他更明白自己的本分。在曾诚面前,他也只陪着凉芳一道走戏,凉芳是主角,他就演丫鬟。他知道,只有凉芳立得更稳,他们四个的未来才更牢靠。
  所以此时此刻,就算清芳和沁芳他们不来,他也一定要来。
  就算明知那藏花心狠手辣,他有可能非但救不了凉芳,甚至连自己都搭进去——那他也得来。
  人活着,得有良心。
  凝
  芳跌跌撞撞奔到藏花住处门口,正待不顾一切闯进去,却不成想里头走出来一个人。凝芳脚步收不住,一个趔趄向那人撞去,那人伸手轻轻扶住。
  凝望仰头,在摇曳的灯光里看见了那人面容,便惊得“啊”地一声!
  。
  刚过新年,灵济宫里头便闹成了一团的消息,早就传进了紫府,传到了仇夜雨耳朵里。
  他细细听着手下番子的禀报,只觉有趣,跟手下道:“从前还以为灵济宫铁板一块。上不听王法,只听司夜染的;虽然都挂名是咱们紫府的人,却一向不听督主节制……却原来那些人也并不是矢志同心,到头来也还是狗咬狗。”
  那手下不失时机道:“大人原本爱才,颇为看重灵济宫中的人才,想将他们收归紫府……不过此时看来,他们倒未必能当得起大人的爱重……”
  紫府的职位就那么些,紫府原本的旧人争夺还不够分,若将灵济宫的那帮人都收过来,救更是粥少僧多了,仇夜雨的这帮手下可不愿意再给自己添加竞争对手。
  仇夜雨想了想,便缓缓点头:“……说的也是,我也怕他们本不归心。”
  那手下暗自欢喜,便又道:“只盼着皇上早日下旨除了司夜染去,到时候无论紫府还是灵济宫,就都是大人一个人的了。”
  仇夜雨阴测测地笑:“可是皇上的心思,太难捉摸呢。他将司夜染就挂在乾清宫里,在他眼皮子底下,倒添了不少麻烦……”
  倘若关在宫里其它地方,凭仇夜雨的手段,想要动个手脚杀了司夜染,或者是给他点苦头吃,简直易如反掌。可是这皇宫大内之中,只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作为皇帝寝宫的乾清宫。那里所有人都只听命皇帝,外头任何人也都不敢惹,就算是司礼监的见了乾清宫御前的人都要客气几句……于是这乾清宫就是水泼不进,让仇夜雨无计可施。
  仇夜雨越想越烦,忍不住道:“真是奇了,自大明开国以来,何曾听说皇帝将之的寝宫庑房腾出来当牢房的!这皇宫这么大,九千多间房子,怎么就非要关在乾清宫里!”
  仇夜雨越想越烦,便特地进宫一趟,找见了长贵,小心问贵妃娘娘可曾到皇上跟前去替司夜染求过情。
  贵妃娘娘是司夜染最大的靠山,也是仇夜雨最为忌惮的。他甚为担心,以贵妃对皇上的影响力,皇上就算对司夜染再多不满,却也可能看在贵妃的情面上将司夜染给放了。
  长贵忖了忖:“此事,颇有些蹊跷。”
  仇夜雨心一提:“怎么蹊跷?”
  长贵道:“自打那天乾清宫传来消息,说皇上将司夜染给关了,娘娘便第一时间知道了。若按娘娘从前的脾气,怕是当天就得去找皇上;可是说也奇怪,娘娘竟然按兵不动。任凭梅影在娘娘面前哭求,娘娘竟然也没心软。”
  仇夜雨闻言一喜:“如此说来,司夜染在贵妃娘娘跟前,终究是失了宠了?”
  长贵叭嗒叭嗒嘴。他自是最希望这么着的,不过瞧着眼前,却还不敢太早下定论。
  他便摇了摇头道:“娘娘虽说没有当天就过去,不过第三天一早就去了。”
  仇夜雨失望地倒退一步:“……那皇上怎么说?”
  长贵盯他一眼:“所以我说此事蹊跷。以皇上对贵妃娘娘的专宠,平素只要贵妃娘娘张口要的,皇上就没有不给的。可是这回,皇上竟然驳了贵妃娘娘的金面!那天贵妃娘娘从皇上寝宫出来,是给气白了脸的,回来连着砸了三个斗彩鸡缸鸡缸杯!——那可是御赐收存在昭德宫的,娘娘是当真气狠了。”
  仇夜雨百思不得其解:“……皇上既然这么气,那怎地还不肯下诏杀了司夜染?若说前些日子因是年下,不宜见血光;可是到了现在,怎么还没有半点风声?皇上就这么关着司夜染,既不说杀,也不说审,更不说放——皇上到底要怎么样!”
  长贵摇摇头:“这会儿就连贵妃娘娘都摸不透皇上的脾气。仇大人,你觉着你我就能摸透了么?”
  仇夜雨无奈而去。
  长贵立在夹道里,远远望着仇夜雨的背影,耳边回响着那天贵妃娘娘从乾清宫白着脸回来的情形。贵妃摔完了鸡缸杯,梅影和他,连同宫里内外伺候的人都跪在贵妃面前苦苦哀求。说那是御赐收存的物件儿,可砸不得。
  梅影更是抱着贵妃的手腕,一个劲儿地求:“娘娘若还是不解气,就责打奴婢吧。只要能让娘娘消气,奴婢怎么都挺得住!”
  贵妃长叹一声,坐回榻边去,举拳头狠狠砸了炕沿儿两下,竟也落了泪。
  彼时冬日的阳光幽淡地从窗棂洒落下来,被窗纸晕了,朦朦胧胧罩在贵妃面上。他那时忽然觉得,一向明艳照人、丝毫看不出年过不惑的贵妃,那一刻竟然仿佛老去十岁……
  贵妃转头对着那阳光,喃喃道:“皇上长大了,长大了。他再不是从前那个只跟着我的小孩子……他现在有了自己的主张,他不再只跟着我,不再——只听我的了。”
  此话
  一出,昭德宫上下又是哭倒了一片。
  梅影更是嚎啕出声:“娘娘切莫这样说。不会的,娘娘绝不会失宠的!”
  贵妃望着她,笑笑:“净说傻话。这世上,唯有君恩是最不长久的。任何人都可能得宠,之后失宠……从来没有谁,能够永永远远独得君心。”
  她垂首,细细望着自己皮肤上掩盖不住的纹理:“本宫,老了……色衰而爱弛,终究逃不过。”
  长贵不由得想:实则他跟司夜染此时的处境,又有何分别呢?司夜染的靠山是贵妃,他长贵的靠山何尝不也只是贵妃?倘若一切被贵妃不幸言中,贵妃当真因色衰爱弛而失了宠的话,那他们这些依靠贵妃的奴才,又当如何自处?
  今天众人敢如此拿捏司夜染,来日那些人同样敢这样拿捏他长贵。更何况他外头没有司夜染那样的势力,他到时候的处境也许比司夜染还要惨。
  不行,他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他的为了自己,再另寻出路了。
  就在此时,背后忽然一声冷叱:“长贵,你方才私见仇夜雨,都说了些什么?!”
  长贵吓得一激灵!猛地回头,却见宫装丽人娉婷立在红墙斜阳下,满面寒霜。
  长贵舒了口气,却又提了口气。
  “梅影?你何时来的?!”
  -
  明天见~

☆、139、癸水桃花

  长贵刹那之间的神色变化,原本不至于被看得清楚,可是梅影偏偏就是看清楚了。谁让他们本也是一同在昭德宫长大的呢?虽则长贵进宫来的时候,已是十几岁了,比梅影和司夜染都大了很多。但是好歹也还有当年尚且没心没肺时候相处的情分。
  只可惜,人长大了,便什么都变了。
  梅影却只当没瞧见,冷哼一声道:“你问我什么时候来的,是怕我尽数听全了你跟仇夜雨说的话吧!长贵,我倒要问问你,六哥哪里得罪过你,你为何要跟仇夜雨沆瀣一气,恨不得六哥死了?!邾”
  长贵没恼,却一声苦笑,仰头向天。朱红宫墙、辉煌金瓦之间,却飞过玄羽昏鸦去。
  长贵幽幽道:“梅影,你有没有觉得过这个世上真是不公平?宫门外那么多的男人,庸庸碌碌,心怀祸水的都可衣食无忧、子孙满堂;可是凭什么我就被净了身,这么零碎儿地在宫里给人当奴才?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曾问过我爹,我爹说,我这辈子倒是没做错什么。我问既然我没做错,可不可以饶了我,可不可以不送我进宫净身?可是我爹说,不行。我便抗争,我说我么做错事,我今生不该受这样的罪……我爹厉声说,那是我前世造下了孽,必须今生来还!”
  长贵转头望向梅影,苦涩地笑:“前世,好遥远啊。我看不见前世,我便没有话反驳我爹,所以终究还是被我爹给送进了蚕室……刀子师傅给我净身的时候,我疼得死去活来。养伤的那三个月里,每一天都是在鬼门关前打转,说不定随时就熬不过去了——那时候我就逼着自己想,想自己究竟前世造过什么孽,要今生遭这么大的罪来还?”
  “三个月后我熬过来了,顺利进了宫当了内侍。然后打熬着在娘娘跟前儿算是有了点头脸,我这才央人帮我在宫外打听家里的近况。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爹是卖了我——县里为讨好宫里,特寻眉清目秀的男孩子送进去伺候……于是选中了我。我爹一来不敢违抗官府,二来也凭借着我,谋得了一个胥吏的差事。”
  长贵苦笑出声:“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我前世造了孽,是我今生投错了胎。倘若我也能投胎在王侯将相家,我便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在宫里当奴才到死,到临死前将这一辈子拼死拼活攒下的钱财都送去给那刀子师傅,将我那根宝贝儿赎回来,才能囫囵个儿地入土……否则,死了都不能转世投胎!犍”
  有风吹过,长贵伸手抹了抹眼角:“在宫里伺候这些贵人主子们,看着满眼的繁华却没一样儿是属于自己的;伺候主子侍寝,看着他们在帐子里颠鸾倒凤,而自己却是个不男不女的残废!到老了、不中用了,便被扫地出门,或者是到庙里,或者就是在玄武门外的塌房里等死!——无依无靠,没着没落,死了的那天连个给戴孝摔盆儿的都没有!”
  长贵说到此处,又扭头向梅影望来,满眼的哀伤:“而你呢,梅影,你四岁入了宫,长到如今是不是连爹娘的相貌都忘干净了?你虽说能看似比我好些,至少还是囫囵的人,可是你却也与我一样,进了宫便一辈子都不可能被放出去的!”
  “看你这绮年玉貌,可是却也只能在宫墙里一天一天的枯萎了。而这后宫里,只能见着一个真正的男人,那就是皇上。所以这后宫里,所有的女人巴望的人也只有皇上!可是你们这些当宫女的,就算能熬到如你今天这个地位,却又怎么跟那些主子们去比?她们是皇上正经的嫔妃,却还有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上一面的,你们这些宫女就算再美貌又能怎样?”
  “再说后宫的主子们最恨的就是身边的宫女去勾。引皇上。于是极有姿色的,不是根本就到不了皇上眼前,更有的早就被自己宫里的主子私下使了暗刑,给幽闭了……”
  梅影先前一腔的火气,被长贵这一番话给说的点点散去。到最后,已然忍不住眼底含泪。
  她何尝没有过跟他一样的呼号:这辈子,她凭什么就是这个命?
  长贵通身的戾气也都散尽了,他抬步朝梅影缓缓走来,面上线条全变成柔软:“咱们这样的人在宫里,也只能彼此相依为命。人世凄苦,也只有咱们这样的人相互取暖。所以这宫里才会结成‘对食’,纵然历朝历代的主子都明令不准,可是这法子却也千百年来从未真正禁绝。幸好到了本朝,咱们皇上也体恤咱们,不再严禁对食……所以梅影,你我都得找个伴儿才好。”
  长贵说着,就来握梅影的手:“我答应你,只要有我一天在,我就一天保护你周全。”
  梅影惊得一颤,忙向后退去,如避蛇蝎一般狠劲甩脱。
  厉声低叱:“长贵,你想要干什么?!”
  长贵磔磔一笑:“躲什么呢?梅影,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对你这份心思。你不过一直都装不知道罢了。”
  宫墙夹道此时别无旁人,两带红墙在斜阳余晖里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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