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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宣器坐下来笑问道:“你觉得今天那个张铉如何?”
“模样长得倒不差,但太自以为是了,裴家可是河东望族,天下名门,给他相亲的机会已经是让他高攀了,他有什么?一个寒门子弟罢了,居然还说自己定过亲,这样人太不知好歹了,如果是我的女儿,他休想有半点机会,不过你的宝贝女儿嘛!我说过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虽赌气说不管,但王氏的态度却很明白地告诉了丈夫,她不同意这门婚事,原因是门第不配,张铉高攀不上裴家。
虽然裴宣器觉得张铉不错,但父亲态度冷淡,而妻子又坚决反对,使这门婚事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也不看好结果了,他叹了口气,又回父亲那里去取信了。
……
从裴府出来,张铉第一件事就是赶到天寺阁酒楼饱餐一顿,他在裴府几乎什么都没有吃到,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急急忙忙告辞也是和没吃饱饭有关。
张铉眯起眼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这也是他喜欢天寺阁酒楼的原因,天寺阁酒楼的葡萄酒非常醇厚地道,是真正的高昌葡萄酒,他吃过所有的酒肆都比不上,虽然价格很贵,但物有所值。
“小二,结帐了!”张铉吃得酒足饭饱,回头喊道。
酒保连忙跑来,笑着躬身道:“这位爷,一共十贯钱!”
张铉不由一怔,他才点了一壶酒,五张胡饼和两盘野味,居然要十贯钱,前几天吃饭都不是他请的客,他不知花了多少钱,但他记得去年在天寺阁酒楼喝酒,点的酒菜比这个多不知多少倍,也不过才二十贯钱,这……这是在坑自己吗?
张铉虽然不是很计较这种小事,但这种明显的漫天要价还是让他极为不舒服,他脸一沉道:“怎么回事,是算错帐了吗?”
“客官,不会算错,酒钱三贯,上好羊肉胡饼一贯一块,你要了五张,野味也是每盘一贯钱,一共十贯钱,除了酒钱外,其他我们都是实价,和外面一样。”
张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哪有一贯钱一张的胡饼?原来可是百钱一张,就算是双份上好羊肉馅,也最多三百钱一张,怎么也到不了一贯钱一张。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老者慢悠悠道:“小伙子,现在就是这个价,你可能是很久没来洛阳了吧!现在物价涨得厉害,尤其是食物,成倍翻,关键是看你用什么钱。”
老头摸出几枚五铢钱笑道:“这是开皇时的铜钱,和最初的大业钱是一兑一,但和现在的大业钱要一兑四了,所以如果你是用开皇钱,你这顿饭最多两贯钱。”
张铉有点明白过来了,问道:“有现在大业钱吗?”
酒保摸出一枚钱递给他,“这就是今年刚出来的大业钱,谁都不要的烂钱,但市面上偏偏这种钱最多,好钱大家都收起来了。”
张铉托在手心看了看,颜色发黑,字迹模糊,而且轻飘飘的非常单薄,轻轻一掰就能成两半,已经没有从前那种黄澄澄的沉重感了,难怪物价会爆涨,这种烂钱谁愿意要?
张铉暗暗忖道,看来朝廷的财政形势很不乐观。
对面的老头又叹了口气,“不仅是钱烂了,连度量也变了,开始有了大斗小斗,长度也有了大尺小尺,赋税收粮用大斗,等官府赈济或者卖粮,却是用小斗,这一进一出就不知坑了多少人,民怨沸腾啊!”
张铉觉得有点奇怪,大隋的经济还不至于这么惨吧!
他记得历史上隋朝的库存到了中唐还没有用完,唐初之所以能做到轻徭薄赋,能够有贞观之治,完全是因为有隋朝庞大的库存支持,怎么这会儿朝廷就开始发行烂钱,改变度量衡了呢?
“公子是不是钱带得不够啊!”酒保发现张铉没有带钱囊,顿时有点担心起来。
“用这个可以付帐吗?”
张铉笑着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黄金,约二两重,放在桌上,黄灿灿的金光顿时吸引住了伙计的目光,他眼睛瞪大了,“当……当然可以啊!”
不料老者的手更快,一把将黄金抢了过去,“公子,这黄金兑换给我了,我给你三十贯钱一两,我给你开皇钱。”
张铉也吓一跳,他去年去年春天在马邑郡,才十贯钱一两黄金,怎么才短短一年,黄金价格就涨了三倍,着实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张铉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和社会有点脱节了,今天若不是他一个人来这里吃饭喝酒,他还真不知道物价暴涨,铜钱严重贬值。
张铉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分明就是经济危机爆发的前兆,如果隋王朝扭转不回这个局面,危机只会愈加严重,最后导致亡国。
张铉从老者手中取回黄金,拔出刀将黄金一切两半,递给老者笑道:“六十贯的铜钱我可拿不动,先向老丈换三十贯钱吧!”
老者无奈,只得招手让随从上前,让他替张铉付账,再把剩下的钱交给张铉,他叹口气道:“现在市场上黄金可是稀罕货,一般人都不会拿出来了,像公子这样拿黄金付酒钱,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果公子有多余的黄金,能不能兑换给我,在下姓虞,会稽郡人。”
张铉心念一动,笑问道:“不知老丈和虞相国是什么关系?”
第258章 拜会虞相
老者微微一笑,“会稽郡姓虞的人很多,不过很巧,我和虞尚书确实是族人,如果公子想见虞尚书,我倒可以引见引见,当然要虞尚书同意见公子才行。”
老者说话很含蓄,言外之意就是说,不是阿狗阿猫都能见到虞世基,必须要自己有根基才行,这种根基要么就是钱,要么就是权。
张铉这次来京也是准备找时机拜访一下虞世基,毕竟虞世基是杨广身边第一红人,权势极大,地方上的各种报告都要先经虞世基审核,才能上呈杨广。
张铉主要担心地方官员会有人暗中告自己的状,泄露自己的秘密,如果虞世基肯替他把一下关,他的风险就小了很多。
当然,张铉也可以通过裴矩来避风险,但张铉发现裴矩也做不到一手遮天,而且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命运完全放在裴矩手中。
在必要时开辟第三渠道,虞世基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渠道,此人极为贪财,使张铉有机可乘。
张铉只是一时找不到渠道,不知该怎么去认识虞世基,今天却意外遇到了虞世基的族人,使张铉竟有一种上天安排的奇妙感觉。
张铉连忙笑道:“在下张铉,能不能请虞公替我引见一下虞相国?事成,必有重谢!”
老者的眼睛顿时笑眯起来,“原来公子就是张将军,久闻大名了,张将军想见虞相国,好说!好说!”
……
今天虽然是旬休日,但裴矩并没有在家休息,而是在朝中当值,中午时分,裴矩在朝房中小睡了片刻,被外面一阵说话声惊醒,他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坐起身,站在门口的小茶童连忙跑上前扶他坐起。
“外面是谁?”裴矩问道。
“是晋公子,他说给您送封信。”
“哦!让他进来。”
裴矩也正要等待今天张铉相亲的结果,他连忙吩咐茶童把裴晋带进来。
片刻,裴晋匆匆走进来,跪下行大礼,“孙儿拜见家主!”
“不用如此客气,起来吧!”
裴信站起身,将祖父裴蕴的信恭恭敬敬呈给裴矩,“这是祖父给家主的信。”
裴矩接过信拆开细细看了一遍,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裴蕴在信中说,相亲并不是很成功,张铉有推脱之意,是不是双方沟通不够的缘故?
“晋儿,今天午宴不欢而散吗?”裴矩问道。
“回禀家主,孙儿没有参加宴会,不过孙儿听父亲说,宴会气氛很好,双方谈笑风声,而且父亲觉得张铉还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裴矩听出一丝弦外之音,似乎问题不是完全出在张铉身上。
“只是母亲和祖母都认为这门婚事略略有点不太般配,不够门当户对。”
裴矩半晌没有说话,他就是考虑到了门户问题,所以才决定不用嫡女联姻,而是用嫡父庶母的孙女嫁给张铉。
不料就是这种折中方案,裴蕴还是不肯接受,虽然这是女眷的态度,但裴蕴用写信方式来告诉自己这件事的本身,说明裴蕴也不是很情愿这门婚事,说到底就是因为张铉不是世家出身。
裴矩又看了一遍信,沉思片刻问道:“你祖父还有什么口信吗?”
“祖父倒没有什么口信,但父亲希望家主能安排一个人和张铉谈一谈,希望能了解他的真实想法,如果张铉自己没有联姻的意愿,裴家也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裴矩明白裴宣器的意思,裴宣器不希望自己和裴蕴为这件事产生矛盾,如果张铉本人就不愿意,那裴家内部就不用再争执了。
裴矩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想当然了,以为张铉一定会为成为裴家之婿而求之不得,结果并非如此,看来自己确实有点操之过急。
另外裴蕴似乎并不明白张铉的潜在价值,以为张铉只是一个普通的虎贲郎将,这也是一件令人头痛之事,他还得找机会再和裴蕴好好谈一谈。
“回去告诉你祖父,这件事请他不要过早下结论,我们从长计议。”
……
下午时分,张铉带着尉迟恭来到了虞世基的府宅,一名老者正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正是张铉中午在天寺阁酒楼遇到的那个老者。
他叫虞仁绪,是虞世基的族叔,他在虞氏家族的地位并不算高,但他很善于利用族侄虞世基的名声来替自己谋利,这次张铉许他厚利,他也便恰到好处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当然,张铉如果只是来拜访一下虞世基,也并不需要这个虞中介,他只要递上自己的拜帖,虞世基也会见他,不过结果也只是拜见一下而已。
如果张铉要请虞世基帮忙,那就得送礼,但送礼也决不能像张须陀那样唐突地送礼,最后被虞世基赶出来。
张铉必须要找一个中间人,有中间人牵线搭桥,送礼人和收礼人双方就能心照不宣,很多事情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完成,即使不成,双方也不会撕破脸面,这就是自古以来的官场含蓄。
虞仁绪远远看见张铉到来,连忙迎上前笑道:“张将军,我已经和虞尚书说过了,虞尚书说很愿意和将军一见,请将军随我来。”
“多谢虞老丈替我引见,请老丈放心,事成之后,我必会重谢!”
虞仁绪心中大喜,他见尉迟恭扛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便低声问道:“箱子可是送给虞尚书的心意?”
张铉笑着点点头,“既然上门拜访,总不能空着手来吧!”
“这样的话,请将军的手下跟我去侧门,我们先去见见夏侯公子,将军自己去大门,会有管家引将军去见虞尚书。”
张铉事先也打听了虞世基的规矩,虞世基为人极为贪赂,完全是看礼下菜,不过只是送礼到位,他倒也会守诺帮忙,也算是有一点贪官的操守,虞仁绪提出带尉迟恭走侧门,显然是要先去验礼。
张铉便吩咐了尉迟恭几句,尉迟恭点点头,便跟随着虞仁绪快步向侧门走去。
张铉则来到大门前,虞世基的管家已经等候在门口,他上前拱手笑道:“张将军能准时到来,果然是守信之人,请随我来。”
“麻烦管家了!”
张铉笑了笑,便跟随管家进府去了。
一叶可知秋,从虞世基让管家来大门口迎接自己,张铉便知道了自己的在朝中地位,虽然他现在在大隋已是小有名气,但并不代表他在朝廷中就有地位。
如果自己在朝廷中真有地位,虞世基就不会让管家来接应自己,而是会让他的子侄前来等待,只能说明他张铉在朝中地位并不高,今天中午裴蕴肯招待自己,恐怕也是看在裴矩的面子。
张铉跟随管家来到了客堂,管家笑道:“张将军请稍坐,我家老爷马上就会过来。”
张铉点点头,在大堂内坐下,一名侍女给他上了茶,张铉只能耐心地等待虞世基到来。
足足等了一刻钟,虞世基的身影才在院子门口出现,他一般都会刻意让客人等候,这样才能保持他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但今天他是因为另有客人,同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需要知道张铉给他带来的礼物究竟有多厚重?
虞世基的心情着实不错,刚才继子夏侯俨告诉他,张铉给他送了一千两黄金,全是五十两的金锭,这让虞世基十分满意,他走上大堂呵呵笑道:“不好意思,正好有客人,让张将军久等了。”
张铉起身施礼道:“是卑职打扰相国了。”
“不必客气,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虞世基又吩咐侍女道:“给张将军再换一杯茶!”
虞世基满脸堆笑问道:“张将军还是第一次来我府上吧!”
“正是!卑职在京城的时间不多。”
“这我知道,张将军在青州剿灭乱匪,功高劳苦,这次圣上封赏,也是对张将军功绩的承认,我也要恭喜将军容升高职,这么年轻就升虎贲郎将,大业以来还是第一个,由此可见,圣上很看重将军啊!”
“多谢相国美言,卑职所做都是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