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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放自小读书平平,但极有习武带兵的天赋,十五岁已在军中做到前锋校尉之职;且自小对两位嫡兄恭敬尤嘉,对最年幼的嫡弟更是疼爱的很,自然深得谢陈氏青眼。
正在谢楠左右为难,想将庶出三子留在漠北时,得谢陈氏进言,最后换成了当时只有十六岁庶四子谢放与十二岁的庶六子谢燃,镇守甘凉城。
半年多前,明熙一干人等拿着早已做好的文书通牒,在除夕前到了安定城。当晚送走了高钺的五十个部曲,不停歇的一路向北,快马走了一个月到了甘凉城。
入甘凉城前夜,错过了宿头,不得不在野外扎营。漠北的初春滴水成冰,众人刚搭好了帐篷,山上就是一片通红的火光。明熙带部曲前去查看,因缘巧合,救下了被悍匪围堵的谢燃。
谢燃身为前锋营校尉却栽在一伙悍匪手里,也算阴沟里翻船。明熙等人救下了谢燃后,很容易就在甘凉城安定了下来。
明熙手中户籍通牒虽为伪造,但也是实打实的真东西。在甘凉城安顿好后,在谢燃的怂恿与推崇下,明熙报了边军,自普通的兵勇开始,半年来也参与了几次小股的战斗。虽是体力不行,但好在系出名师,箭法其准,手中制作精良的(怒)~箭,也是土制的弓箭无法比拟的,还算有些运气的缘故,斩杀了几个柔然人,从骑射营一路高升直至统帅的左右护军。
年初至今,漠北少雪少雨,春后至七月,整座甘凉城只下了几场小雨。虽是盛夏但因缺水之故草木枯黄。七月初三,雷电交加的夜里,柔然水源附近骤然起了大火,巡边军甚至闻见了焦糊的味道。
巡边军两日后将消息传来,谢放发现柔然军有所异动,甚至有几股军队已集结边界。八月是甘凉城的秋收,此时若有异动,只怕不会是小打小闹,谢放为弄清水源大火之事的真伪,以及柔然军队的异动,带领左右护军九十八人深夜出发朝边界赶去,不想半路竟遭遇了埋伏!
明月高悬,夜风微凉。漠北的夏夜,有种南方少见凉爽。这夜的营地注定不太平静,自傍晚后灯火通明,军中大夫在几个帐篷里来来往往,血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
临时搭建起来的主帐,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明熙因伤了腿,不得不躺在躺在长榻上。副将林城,伤在臂膀上,坐在了一侧。谢放因被所有人护在中间,反而是受伤最轻的一个人。
三人都已十分疲惫了,可当主事医官进门时,三人还是打起了精神,侧目望向低声回话的人。谢放挥退了医官,脸色更沉了,棕色的眼眸迷茫着沉沉的雾霭。
这一战,左右护军九十八人,可谓精英中的精英,也都是极得主帅信任的兵勇将领。战后过了尸身,有三分之一,还有重伤的那些,只怕这九十八人最少折损了一半左右,还有些即便救回来只怕以后再难披上战袍。明熙虽早已心中有数,但看了谢放的脸色,也知道只怕比自己估算的更严重些。
烛火炸开了火花,打断了这沉重的平静。
谢放长叹一声:“贺熙即日升为百夫长,林城暂代护军都统之责。”
明熙侧了侧眼眸:“此番出营查看,事先并无他人知晓,但那些伏击的人,摆明知道具体事宜,大将军对此事,有何看法?”
谢放手指轻动,看了眼明熙:“这几年偶有小打小闹,确实不曾出过再大的战时,也是该再次整顿整顿了军务了。”
林城攥着拳头:“漠北十五万大军,整顿起来谈何容易,柔然已有异动,只怕到时整顿不成,军心涣散……”
明熙正色道:“林都统此言差矣,十五万大军是没错,但能接触到这次主帅出营的人,只怕不超过二十人。连我九十八位护军,也是当夜收到命令,即刻出发的。”
谢放侧目看了明熙一眼,挑眉道:“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明熙心照不宣的回眸道:“大将军心中已有筹谋,不是吗?”
谢放垂眸,抿唇,嘴角微弯,轻声道:“你们回去后只管好好养伤,待到柔然再有异动,好同本将再迎战杀敌。”
“得令!”两人异口同声道。
第51章 第三章:千金纵买相如赋(2)
夕阳西下,粗壮的百年槐树下,明熙闭目躺在鸡翅木的长榻上,余晖透过稀落的旁枝洒照了过来,让人颇有种岁月静好的舒适。
这座三进三出的庭院,坐落在甘凉城以东,此处大多都是驻扎在甘凉城的官眷,当初能买到了这么好位置和品貌的院落,还要多亏谢燃的牵线。
庭院虽是不大,但建造者很是用心,南北之分在这小小的庭院,不再泾渭分明。百年的大槐树,蜿蜒的青石板有着漠北的粗狂,对侧的小桥凉亭,牡丹花枝,假山流水,颇有南方的精致雅味。
明熙最重的伤,是大腿上的箭伤,经过近十多日的静养,早已好的七七八八了。因院落不大,能住的人不多,此处只住了裴达与几个奴婢,外院里的马夫与护院六人,都是当初从帝京带来的部曲。因要掩人耳目的缘故,保护明熙来漠北的三十个部曲;被安排在这隔壁街的另一个大院子里。
远处的房屋还在翻修施工,匠人们来来往往井然有序,似乎打扰不到静养中的明熙。裴达在小院中跑来跑去,时不时还要看上花庭处的明熙一眼,忙而不乱。
谢燃急匆匆的走进来,看到这忙中有静的景象:“你倒是会享受!这几天,我们都快被大将军操练死了!”
明熙见谢燃进门,眉宇间露出几分欢喜来:“我躺得骨头都快酥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哪有什么可享受的?你若愿意,我倒宁愿和你换。”
谢燃轻车熟路的捞起了井中的香瓜,抽出匕首切成了几瓣:“你不知道,如今营里哀鸿遍野,我看大将军的那股狠劲,要是等不到柔然来犯,就主动找柔然算账去了。”
“你这匕首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我可不吃!”明熙叹了口气,“也是必然,左右护卫军死伤那么多,都是大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人,如今不知如何心疼。我倒是庆幸进护军的时日短,该认识的不该认识的,都还不认识,不然这会只怕也和那些人一样不肯在家中养伤了。”
“你别那么想不开,打仗哪能不死人?别看我和大将军都年纪轻轻的,比你的想的可经的多了!你也是娇惯出来的毛病多,这有什么?当初我和兄长被人围在戈壁滩上,连生马肉都吃过!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帝京呢!”谢燃已有二十二了,因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缘故,看起来像个十六七的少年。因自小长在漠北,皮肤呈麦色,五官很是精致,也越显棕色的眼眸晶莹剔透。许是混血的缘故,他个头很高,身材修长而挺拔,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女气。
明熙长叹:“算了,我可没有大将军那份隐忍和筹谋,和你一样做个有勇无谋的马前卒就很不错了!”
谢燃瓜也不啃了,瞪向明熙:“小爷乃前锋校尉!校尉!你懂什么是校尉吗?正六品呢!小爷熬了十年,立下军功无数,才有了今日!说什么马前卒那么难听!有勇无谋是哪里学来的!这词是那么用的吗?没有前锋你们打什么仗?”
“噢,也是,谢大人勇猛盖世,智谋无双,若非如此也不能眼睛都不眨的,冲入乌合之众的包围圈里,这正六品的校尉确实得来不易啊!”
“啊!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什么!我还没有吃饭呢!”谢燃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明熙。
“今天不该你休沐,为何跑到我这里讨饭吃?”明熙总算坐起了身来,今日的她身着白色的广袖长袍,头束白色儒巾,虽为男装,但依然遮不住殊丽的容貌,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矜贵傲气。
当今世上,不管南梁还是大雍,男子都以面若傅粉,唇红齿白为美。这般亦男亦女的装扮,倒是符合当今人的审美。且明熙自小习武,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端起□□来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倒也不会让人怀疑性别。
谢燃苦着脸:“大将军这几天问我好几次了,你的伤势如何,我寻摸着他这是想让我来看看你。今日仲兄悄无声息的来巡边,这会正在家中,别说我,你家大将军都回去了。”
“这几日就要秋收了,郡守巡边乃人之常情,听说你仲兄人还不错,何至如此?”
“我也没说他不好,可帝京这两年越发着急我与兄长的亲事,我一想着那一打打的卷轴就心里发憷!兄长都没有成家,着急我作甚?”
明熙抿唇一笑:“你家母亲也是操碎心了,像你俩这般身份的庶子,要笼络又不能太过。手握重兵,但还不能让你们生出妄念来。选亲事要面上好看,又让你们觉得满意。且必须选个家世好的,身份相当的,但也不能家世太好了,不然又给你们在帝京平添了助力,长相还得能过去,你们的妻子还得和她一条心,脾气性子也要好拿捏。”
“你那么一说,合适的人选也没几个,可怎么每次卷轴就那么多?”
“你家兄长都年近而立了,好家世的身份贵重的嫡女是不大可能了,但庶出的女儿确实一抓一大把,你们兄弟虽看起来劣势,但在许多庶女眼中,还是条件不错的。”
谢燃得意的一笑:“那是,我们好歹是谢氏子弟,即便庶出,能差到哪里去?”
“你真是太想当然了,也就是在漠北没有那么多规矩,你才能这般的逍遥自在。帝京里的庶出和嫡出,可是天壤之别,大世家的庶女能看上你们。也是因为你们兄弟有自己的优势,嫁到这甘凉城来上无主母下无小姑,进了门就能当家做主,管理后宅。”
“你们兄弟不但手握兵权,又是正经的官身,还是本地最大的官身,走到哪里都不必再低人一等,这些都是那些帝京的庶子所没有的。当然能看出你们兄弟好的小娘子,想必也是极有眼光与主见的,差不到哪里去的。”
“真是麻烦啊!说的跟真的一样!那些人怎么想的,谁能知道!早知道当初就该跟着父亲回帝京去!从兄长加冠后,帝京一天到晚这些破事就没断过。”
明熙抿唇一笑:“若你们兄弟当年随着谢大人回了帝京,可当真是高不成低不就了。你也不想想,谢氏即便门第再高,可家中庶子也不少,分支中的兄弟更多,到时候能有个差事就不错了,闲赋在家靠着祖荫的子弟更多。帝京重文轻武,你和你兄长,熬到何时才能出头?”
“你们能有今日,当真要感谢你们的姨娘,出身……一般,虽有美貌焉能长久?若非她看得远,多年如一日的对大妇尊敬恭顺,哪有你们兄弟的今日。”
谢燃怔了怔:“我何尝不知道姨娘的好?可又有何用?我兄弟即便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将姨娘接到甘凉城来。兄长一直不愿成亲,虽不知是不是还有别的缘故,但即便有了子嗣,只怕还要送回帝京去……”
明熙端起茶盏,轻声道:“你也别想岔了,只要你们手握兵权一日,你们的母亲必然不敢亏待她半分,甚至你们的父亲为了笼络你们,也会对她关怀备至。她虽是为你们筹谋,但她在家中的地位也与你们兄弟分不开。大将军足智多谋,颇有心计,想必在亲事上已有筹算,对你婚事定也会有了章程。”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对!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顶着,我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到了你和兄长那里都会变成没事!裴叔!我今个不走了,你上次不是说还有些鲜牛肉在冰窖里吗?”
裴达满头大汗的走了过来,笑道:“有的有的,早知道公子好这口,托人买了回来一直放在冰窖里,就都给公子留着呢。”
谢燃也不托大,笑嘻嘻的给裴达递上切好的香瓜:“说了多少遍了,裴叔叫我五郎便是,这么热的天,这一院子人折腾什么呢?”
裴达接过香瓜,咬了一口:“这不是想搭个暖房,娘……郎君说,甘凉城冬日苦长,大家伙初来乍到怕不习惯,让这三进三出的院子每间屋子能砌上火墙。”
“嗬!这财大气粗!我家也只有几处主院才有,你倒是舍得!这一年光柴要烧多少?”
明熙笑道:“你住的可是谢府在甘凉城的老宅,光地方就占了这东城的三分之一,且你们兄弟满打满算才占了两个院子,烧那么多火墙作甚?今年入夏,我早让裴叔给附近的山脉补种了上千棵树苗,断不会让你甘凉城亏本才是。”
谢燃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你总是做这些神神叨叨的事!贺氏也不算大族,怎么到了你就那么讲究。”
明熙的笑意凝固嘴角:“阿燃谨言,不是每个姓贺的都是贺氏族人。”
“你还想骗谁?我兄长都认定你乃贺氏族人了,再者你自帝京那边来的,在营地里训练里倒是看不出多娇气,但若非大族哪有人那么讲究?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