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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宁帝开怀大笑:“朕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太子想听哪个?”
皇甫策垂了垂眼眸,手指下意识抚了抚书卷:“皇叔想说哪个,孤就听哪个。”
泰宁帝抿唇一笑:“好消息么,陈氏的折子朕准了,如今陈四与你的婚约已是解除了。”
皇甫策挑眉,轻声道:“对孤来说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乃预料之中的事。陈氏而已,孤还不曾放在眼里。”
泰宁帝很是开心,抿唇一笑道:“自然,当初荣贵妃报上来,也就陈氏最不显眼,朕可不想刘沈再出一个育有皇嗣的妃子,更不想慕容氏的娘子再入后宫,这才选了不温不火的陈氏。没成想小小陈氏竟是看不上太子侧妃的分位,太子正风光时,尚有退亲之意,何况此时此境。”
皇甫策轻应了一声,似乎丝毫都不感兴趣一般,再次打开了书卷:“这算不得什么好消息。皇叔若是无事,就回去用膳吧。”
泰宁帝纹丝不动,抿唇一笑:“太子幽闭东宫多时,可是寂寞了?”
皇甫策挑眉,侧了侧眼眸:“皇叔打算放孤出去?”
泰宁帝笑道:“听闻太子想念王二娘子的紧,要不要朕宣旨,让她入宫与太子一见呢?”
皇甫策冷冷一笑:“若皇叔还有什么心思,就不必朝这里使了,孤与阿雅的事,不用皇叔插手。”
泰宁帝挑眉,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这是翻脸了吗?看看,这如珠如宝多矜贵的心上人啊,朕连提都提不得了呢。”
皇甫策有些不耐的闭了闭眼眸:“年底将至,四面八方的折子该是已将皇叔埋进去了才是,真不知皇叔哪里来的闲心,竟是无所事事,家长里短,道人是非了。”
泰宁帝端起六福捧来的茶盏,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哦?这是怪朕多事吗?既然你不愿意见那王二娘子,朕就直接下旨了。”
皇甫策手指轻动,半垂着眼眸,轻声道:“距离婚期还有四个多月,皇叔就那么着急吗?这不像皇叔的风格,王氏对孤来说,有多大的助力,皇叔不会不知道吧。”
“哦……”泰宁帝缓缓放下了茶盏,轻笑了一声,“太子还在想成亲的事啊?若想早一些成亲,可这日子不好改啊?那本是钦天监算了又算的大吉日啊。不过今个下朝,王轶特别留下来给朕谈你和王二婚事呢。”
皇甫策并未抬眸,轻声道:“是吗?”
泰宁帝抿唇一笑:“朕何时骗过你?你当真不想见见王二娘子吗?说不得这见面都是最后一次了,机会难得啊!”
皇甫策蹙眉骤然抬起眼眸来,冷冷一笑,沉声道:“皇叔有话直说就是!孤与阿雅乃钦定的婚事,如何会是最后一次!皇叔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真想要撼动这婚事,王氏若不答应,只怕也是力有不逮!”
泰宁帝微微侧目,轻笑道:“太子同朕发什么脾气,朕说过,这婚约虽是你求的,可朕当真是真心真意指婚的。不管何时何地,朕也不愿给你解除婚约呐,可今日王轶亲自来说退亲之事啊,说什么云游方士的话,你与王雅懿生肖相冲,八字相克,若是结亲竟要是不死不休啊!”
皇甫策缓缓坐起身来,正视着泰宁帝,冷笑:“皇叔说什么笑话?钦天监合过的八字,云游的方士算什么东西!轮到他来合八字!”
泰宁帝挑眉,好脾气的安抚道:“朕也不信呢!可怎奈太子殿下的泰上岳丈与全家都深信不疑,急不可耐的来和朕谈退亲与各自婚嫁的事啊!竟说即便太子痊愈也不愿再高攀了啊!”
“皇叔是如何回的?”皇甫策侧目望向窗外,院子门口有一道穿着绿色官府的人影,虽是看不太清楚,但那人侧着身子,分明是在倾听。
泰宁帝叹息了一声,为难道:“朕哪里敢回啊?此事如何做,给谁做主都是错,朕若是不愿吧,王轶虽是面上不显,可心里定然会说,明知八字相冲不肯解除婚约,陛下要害死太子啊!可朕要是欢欢喜喜的给你们解除婚约吧,朝中众臣只怕会说,陛下心思叵测,是要将太子的姻亲斩尽呢!这里外不是人的事,朕可是做不了主,这不才急匆匆过来和太子商议吗?”
皇甫策侧目,冷笑连连:“哦?倒是让皇叔为难了。皇叔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孤听上一听,也好给皇叔参谋参谋。”
泰宁帝无奈的指了指皇甫策,咏叹道:“就知道太子会生气啊,看看那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的,哪里是要帮朕拿主意的样子啊!”
皇甫策抿着唇,冷声道:“皇叔要毁孤的亲事,还要让孤跪下谢恩不成!”
泰宁帝叹息了一声,颇是为难的开口道:“太子不该如此执拗才是啊;那日在酒楼里,太子听了那么多话,其中一些也颇有些道理。若当真如众人所说,你心疼或心慕人家王二娘子,再不该让人家为了你为难啊。听听那日王二娘子哭的多委屈,朕听着都心酸呢!太子心里只怕也不好受吧?”
皇甫策眉头挑了起来,唇已抿成了一条线,沉声道:“皇叔若是来说此事,就请回吧!婚约之事,孰是孰非,孤心里有数,阿雅即便有心……只怕也是被你们逼的!”
泰宁帝点头连连,缓声符合道:“可不是吗?朕也觉得王二娘子不至于如此,那王轶口口声声说是全家商量好的,虽然王四郎还在外面等消息,可朕是一点都不相信王轶所说。放心放心,只要太子不愿,朕肯定不会解除东宫与王氏的婚约。”
泰宁帝见皇甫策垂眸沉着脸一言不发,嘴角的笑意不禁又深了一分,叹息道:“王二娘子想必也是为难啊!那日你也听见了,她虽对你无心,可也不肯辜负你的一片痴心啊!可惜你端是死缠烂打的执拗脾气,怎么也不肯撒手啊!人家委屈的没办法啊!你这般的人性,也就是朕嫡亲的侄儿,否则朕都要骂你一句自私薄凉!只怕王二娘子心生怨恨,可也无处诉说。那些人都等着太子死呢,可王二娘子却不是啊,就怕太子死了,再连累了自己的名声啊!”
皇甫策咬牙:“皇叔这番的唱作俱佳,不累吗?”
泰宁帝欢喜道:“不累啊!一点都不累!朕以己度人,想着太子若不是朕的亲侄儿,可不是可恶可恨啊!临死还要拉上别人,人家可是士族嫡女,多矜贵啊!大好的青春,就要葬送在幽闭东宫扶不起的太子身上,若有半分男儿的担当,就不该让人家陪着,这是何等的狭窄的心胸啊!自私又可恨啊!”
皇甫策瞥了眼泰宁帝,冷哼道:“皇叔休要再说,不管你怎么说,孤不会相信这是阿雅的意思!”
泰宁帝道:“好好好,那你就当朕骗你就是了,反正王氏想要退亲,肯定不止求这一次啊!等下一次王轶上了折子,朕再拿给你看就是了!“
皇甫策深吸了一口气:“王轶历来反复无常,但孤不相信阿雅会如此!这事定然是你们逼迫她的!不管你们怎么说,孤不会退亲,信物与庚帖都在孤的手中,只要孤不放手,你们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泰宁帝颌首道:“太子说得对,这事朕和太子站在一起,王氏若想退亲,朕第一个不同意啊!”
皇甫策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皇叔也别来诓骗孤,信物庚帖孤是肯定不会拿出来的!”
泰宁帝点点头:“那如此,咱们就用膳吧?”
皇甫策一哽,侧目望向泰宁帝:“皇叔不是说让孤见阿雅吗?”
泰宁帝浅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不见吗?”
皇甫策侧目道:“孤又改主意了。”
泰宁帝轻笑了一声,缓声道:“太子痴情一片,朕甚为感念,可既如此,咱们皇甫氏的脸面也是要顾忌的,王轶谁退亲之事,绝非是他自作主张,乃是与王夫人、王二娘子商议后的结果。你若不死心,只管去问王二娘子。退亲这事,朕虽不会给你做主或是出主意的,但你此时尚为大雍太子,也休要为了儿女情长,堕了皇甫氏的脸面。”
皇甫策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冷声道:“皇叔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为了个莫须有的念想就昏了头?我皇甫氏可不比罗氏,没有那么多痴情种子。若当真是如此,孤也绝对不会强求!”
泰宁帝面色僵了僵,轻哼了一声:“呵,拿谁作比不好,和罗氏那样不堪的皇族比什么?那皇朝的末路,可不能是我大雍的结果,朕还至于那么昏庸,以后也不许我皇甫氏有那么昏庸的子弟!”
皇甫策轻声道:“自己谋朝篡位不说,又想让子孙正直清明,皇叔活得可真纠结啊!
泰宁帝眯眼了看了皇甫策一会,耷拉着眼帘对六福冷声道:“你去告诉门口的王安知,太子不相信王氏主动退亲,以为朕从中作梗,逼迫王氏与太子解除婚约,同朕大吵大闹,不肯妥协。”
“太子扬言,庚帖信物都在他的手中,若当真是王氏要退亲,王轶与王夫人说了也不算,让王二娘子拿着信物亲至宫中,见上一面,自己与太子将首尾说清楚!”
六福站在原地半晌,有些为难的开口道:“陛下是要奴婢直说吗?”
泰宁帝哼道:“王氏退亲尚不曾拐弯抹角,我皇甫氏做事,自然理直气壮。你不但要直说,还要一字不漏的复述,让王氏自己商量去!”
皇甫策冷冷的撇了泰宁帝一眼,嗤笑一声:“大吵大闹?扬言?皇叔可是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诋毁孤啊!”
泰宁帝端起茶盏,冷笑了一声:“没说歇斯底里,朕已给你留了情面!一个王氏女而已,呵呵,如珠如宝啊,端是矜贵!还值你发个脾气!那双眼长得挺好,朕看就是用来出气的!有眼无珠的德行!还给朕发脾气。”
皇甫策冷哼:“皇叔倒是眼光好,欢天喜地的娶荣贵妃进门,几十年端是幸福美满。”
泰宁帝当即冷了脸,将茶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怒声道:“欢天喜地?呵!当年这亲事是为了什么,到底是怎么来的!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父皇?为了慕容氏的势力,你父皇几乎是将朕便宜卖了出去!你如今有脸拿出来说嘴……若非是你的好父皇一手促成的!朕何至于!……你们父子欠朕的!就该还给朕!你和你父皇一样的可恶可恨!罪不可恕!”
王安知正听着六福的复述,骤然听见一声响亮的碎瓷的声音,冷不丁的侧目望向内殿的窗户,只见太子冷冷的站在窗前,与谁对视着,虽是看不清晰,但即便站在此处,仿佛都能感到那股让人窒息的股剑拔弩张。
第126章 第五章:宁负虚名身莫负(17)
王氏府邸正院,书房一侧的小客厅内,温暖的房内弥漫着压抑的空气。
王轶的脸色很是难看,瞪着垂泪不停王雅懿:“好了好了!别哭了!若非因你亲事总出波折,怕你太过担忧,我与你母亲商议这事,是绝对不会让你听的!”
王夫人忙道:“阿雅年纪小不懂事,莫说她想不通,夫君相中高氏,连我都想不明白。这样的人家,放在几年前,咱们可是看都不多看一眼的!”
王轶颇有些不耐的开口道:“如今高氏所有的兵权,几乎都在高钺的掌握,单说禁军统领一职,实打实的心腹之臣,相同的品级,谁能与天子近臣相比?也就那些食古不化的世家还讲究清贵,殊不知大雍皇室务实,最看重的是能力。谢氏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在帝京悄无声息,但兵权却是半分不撒手。”
王夫人轻声道:“说到底还不是个带兵的……”
王轶道:“那怎么一样!高林就是个好高骛远的草包,不知烧了那处的高香,得了这么个好儿子!我年轻时也不敢说能如高钺这般游刃有余。陛下都看中的人物,若非是皇室没有适龄的公主,只怕这般的好人选,早被陛下收入囊中了。高钺与阿雅年纪相当,高氏起于微末,最看重门楣,若是娶了阿雅,那可算是高攀了,到时候还敢慢待了不成?”
王雅懿骤然站起身来:“父亲看中的人,父亲嫁过去就是了!高钺长的凶神恶煞,书都读不进去!莫说煮茶品茗,就连对弈都……总之!高钺就是不行,他都这个岁数都不议亲,说不得身上有什么毛病!那么个兵家子!亏父亲说得出口!我宁愿绞了头发,也不嫁给高钺!”
“哪里轮得到你挑三拣四的!”王轶也动了怒气,高声喝道,“这般的事,不光是咱们挑选人家,人家还不知道愿不愿意!你也不看看你都多大……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太子这亲也别退了!若非你和你母亲一直闹着退亲,太子这里我本还要再等上一等的!如今好不容易给你挑了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人选,你竟是不愿!”
王雅懿大哭了起来:“父亲何必如此说女儿!太子也好,谢氏也好,都是父亲同意的了,后来出了那么多事,难道是女儿愿意的吗?如今已到了个这个地步……你让女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