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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来承担这种过错!”
“塔妮娅女士。”布兰多只听声音就能明白来的是谁,虽然他也没料到布加人会来得这么快——布加人与世界之环虽然理念不同,但作为上一时代秩序的余支,他令安德鲁夫通知世界之环时,布加人应该也立刻得到了消息。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应当是仅次于黄昏降临最紧急的一种情况。
不过对于布加人的反应,布兰多并不感冒,他甚至有些恼火。萨萨尔德人的小动作不可能瞒得过布加人,他们在埃鲁因的所作所为,对于其他的布加城邦来说——一开始几乎就是双向透明的。
所谓的引起了整个银色城邦的震惊,严重违背了银色联盟的准则云云,若是换成其他一个什么人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但布兰多根本不屑一顾。
他很清楚布加人行事的准则,布加人显然是把北方黄昏大军的降临放在了首要考虑要解决的事件之上,至于萨萨尔德人的违规甚至背叛,虽然同样令他们感到恼火,但也是次要需要解决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样的思想,布加人才会在第一时间对埃鲁因不管不顾,因为反正他们随时可以回头来收拾这场烂摊子。而至于凡人的世界会因此而发生怎样的剧变,会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那自然是不在布加人的关注范围之内的。
云端之民的傲慢,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布兰多甚至还可以猜到,萨萨尔德人正是利用了布加人这样的心理,同为白银城邦子民的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云端之民,等到布加人回过头来收拾他们时,他们早就帮助他们的主子在埃鲁因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了。
布兰多清楚布加人的游戏规则。
但现在,他回到了埃鲁因,那么游戏规则就要重新制订了——既然布加人觉得埃鲁因这把火还没有烧到他们的身上,那么他就来加一把火。
既然你不关心,那么我就让你对此关心起来。
布兰多有些冷漠地看着塔妮娅,说实话,不仅仅是布加人,他对这位妖精女士也十分不满——要知道对方和公主殿下关系不菲,可她同样漠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并看着格里菲因身陷危险的境地之中。
看到布兰多的脸色,塔妮娅微微愣了一下,她叹了口气:“对不起,布兰多,我知道你在责怪我。”
“不,我没有必要责备任何人。”布兰多却毫不留情面地说道:“我只做简单的选择,我会向萨萨尔德人宣战,或者向所有白银之民宣战,这取决于你们的回答。”
“不,你不能那么任性。”塔妮娅有些恼火地开口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对抗黄昏之龙的入侵,如果你贸然发动巫师战争,会令白银之民和凡人的国度化为火海,我们会彻底失败。”
“但在那之前,白银之民会因为与凡世全面开战而失去来自于Tiamat的权限,你们失去了世界守护者的身份,也失去了傲慢的资格。”
“你,你都知道了……?”塔妮娅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布兰多没有回答,自从他在停滞之界得到了玛莎的最高权限,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是一个玛莎所定的凡人的时代,对于力量不可能毫无约束。游戏之中巫师们的战争最终毁灭了自己,石板战争令布加人跌落凡尘,一切的根源正在于此。
妖精女士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犹豫再三,才开口劝诫道:“布兰多,你要考虑好这么做的代价,我明白你对于萨萨尔德人的仇恨,但你要让仇恨蒙蔽你的眼睛吗?”
“你还是没有明白,塔妮娅女士,这不是什么仇恨。”布兰多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所清楚看到的是——萨萨尔德人的狂妄自大来自于布加人,正因为白银之民对于自我的纵容才导致了这一切——这不仅仅是萨萨尔德人的责任,而所有布加人的责任。”
他停了片刻,然后一字一顿地答道:“然而,你们却仍然在以傲慢来应对这样的责任,所以我认为这样的银色联盟,已经不足以完成玛莎大人给予你们的重任。”
“塔妮娅女士,你们,拯救不了我们的世界。”
塔妮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怒气蓦然涌上她的胸膛,几曾何时,凡人竟敢这么如此对云端之民无礼。
他们难道不明白,是谁一直在守护着这个世界吗?
但她狠狠地瞪着这个年轻人,却不敢轻易口出狂言,因为她明白,对方有与他们同归于尽的能力。
是要忍受屈辱,还是要与凡人一起化为灰烬?
她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但布兰多却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淡淡地开口道:“塔妮娅女士,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心存侥幸,如果你们至今仍旧认为是凡人窃取了你们的权柄,不肯接受你们的施舍,那么就请选择第二条路——”
“因为我相信大地上的子民虽然卑微,但玛莎大人早已对他们许以祝福,他们终究会完成自我的救赎。用他们的力量去劈开属于他们的时代,而挡在这一切明前的,终归灰飞烟灭……”
“无论那是神明,还是毁灭世界的恶魔——”
妖精女士一言不发,她几乎几次都想忍不住口出恶语,但静默了很长时间之后,她默默闭上眼睛,好几次都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她起先忍不住摇头,然后最后又点了点头,然后再摇头,紧皱起眉头。
“好吧。”她心中说道:“就看看这些狂妄之人最后的疯狂。”
虚空中传来一声苦笑。
良久之后,塔妮娅才愤怒地看着布兰多开了口:“既然玛莎大人已经给予了你那顶王冠,很好——”
“好,我们给你权力——这是为了告诉你布加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自大!”
“只是凡人,你们根本不懂得权力来源于什么,我就要看看,看看你要如何拯救这个世界,之希望你不要后悔!”
对于塔妮娅的讥讽,布兰多并没有解释什么。
他只是默默地思考了片刻。
他明白自己在这一刻,才算真正接过了玛莎大人给予自己的那个责任。
他本以为当自己在接过这一切时会无以为继,因为他有什么样的能力来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呢?
但真当这一刻到来时,他感到的却是一种轻松。
因为不用在犹豫。
也谈不上后悔了。
只需要放下一切,用尽一切的力量去前进。
布兰多抬起头来,他昂头时仿佛那里真有一顶王冠的重量——那正是玛莎所许意于他的,他的使命。
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布兰多回过头,目光施加于戈兰·埃尔森公爵身上。
在此之前这位公爵大人所并不在意的那道目光,此刻却好像一把利剑刺穿他的心灵,它重逾千斤,令人不寒而栗。
戈兰·埃尔森公爵仅仅是被一瞥,就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就仿佛在那个王国方兴未艾的时代,他在高拱深邃的大厅之中面对的那一道视线。
来自于那位埃鲁因的中兴之主。
那来自于沉默寡言的威严,犹如严冬之雪,令他冷侧骨髓。
但此刻犹胜。
仿佛是一位战战兢兢的臣子被他的君主所注视,戈兰·埃尔森大公感到自己的意志已经被剥离了身体,他根本无从抵抗,只能干涩地回答道:“是马卡罗,陛……陛下。”
“……欧弗韦尔大人被那怪物变成了他的样子,他本人被关押在布拉格斯附近的夏堡……”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还曾经想让那些怪物替代您的副官,就是尤塔女士……”
大厅之中,只剩下戈兰·埃尔森公爵一个人的声音,在空洞地复述着。
妖精女士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布兰多,注视着这一切。
……
第三百八十七幕最后之战(一)
玛格达尔在远处注视着坎德贝尔城,这座连接银湾与四境之野的贸易重镇在晨雾中显得有些寂寥。
这并不是它往日所熟悉的样子。
那些仰赖这座巨大的城市日常运作而生活的人——居住在城市周边的农夫、手工艺人,以及穿梭于各条商道上的行商走卒们,往往在夜色未央的黎明时分便应当忙碌起来,令城市从沉睡中苏醒,在第一缕阳光降临之前,便赋予这座古老的城市鲜活的色彩。
但今天,城市犹如一头睡兽,寂静无声地匍匐在奥洛森林外的沃野之上。
晨风吹过玛格达尔的发丝,空气中浓重的不同寻常的气息令这位伫立于此的教会公主殿下心中产生了更多的不安。在她身后巨大的行军帐篷之中,争执声代表着来自于银湾地区的联军的大大小小的领主们也还没有达成一致——
白山之灾发生后,风精灵宣布封锁国境,并禁止任何外来者途经它们的领土。联军北上的道路因此而断绝,所以众人要讨论的是是否需要改道穿过四境之野——经由帝国赤之军团所控制的区域。
人们有各种各样的顾虑。
但最主要的因素对于行军安全的考量。
自从黑月坠亡之后,四境之野方向便了无音讯。人类与风精灵退出对峙,那之后赤之军团最后的消息传出是在试图向北方的皇长子势力靠拢,但随后整支军团便离奇失踪,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外。
到白山之灾发生之前,为了确定赤之军团的位置,维罗妮卡委托风精灵向四境之野以西派出了斥候,但精灵们到了安泽鲁塔以东之后,所看到的只有大量的高地人向北迁徙的景象。
高地人的故土因黑月之亡而彻底沦为一片火海,安泽鲁塔地区的大迁徙引发了整个高地人族群的群体反应,原本居住在布塔河两岸(这条河位于布兰多曾经经过的瓦尔格斯的东方,在安兹洛瓦境内,是安泽鲁塔高地人最古老神圣的土地)的氏族向北迁往红山地区,而红山当地氏族则继续向北进入四境之野南方,连锁反应造就了整个高地人族群的大迁徙。
这些迁徙的氏族中,没有任何一支宣称自己曾在路上见过克鲁兹人消失的军团。
而白山之灾发生后,精灵们闭关锁国,南北消息更是断绝。有人猜测赤之军团可能已经为黄昏之龙所毁灭,或者最乐观的说法也是这些克鲁兹人被围困在了长青走廊的东南一带——事实上在失去了安泽鲁塔的高地人氏族这一道天然的屏障之后,而今四境之野与长青走廊之间的区域便已经成为了可能的“敌占区”。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敢打包票联军可以安然地通过这一区域。
分歧是始终存在的,但在安妥布若家族回归的那头凶狠的“头狼”一再坚持之下,联军还是一路靠近了坎德贝尔附近;在这里,勃兰登公爵终于不得不放弃自己强硬的作风,贵族之间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坎德贝尔。
横亘在四境之野西部的最重要贸易城市。
越过这座枢纽重镇,只要再走上三两天便能抵达安全的阿尔喀什山脉南边境。
但同样的,这一条路线也是最危险的选择,自从黑月坠亡之后,风精灵的斥候在最深入四境之野西部时也没有来过这个地区。
黑月之坠在崇高内海与安兹洛瓦之间划开一条狰狞的伤口,而这条伤口的末端便在坎德贝尔的最西边,地图在这里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灾难将此地变得面目全非。
或者更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黑洞。
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出现,晨风开始变得暖和了起来。
但派出去的斥候还没有回来。
玛格达尔明白人心已经变得越来越浮动起来。
毫无征兆地,一只粗粝的大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位安妥布若的公主微微一怔,回过头。湛蓝的眸子带着一丝忧虑与意外之色看着自己的外祖父——她开口时声音轻灵得好像可以打破这清晨的寂寥:“祖父大人,您怎么在这里,你不在帐篷里说服大家吗……?”
“你也看到了,说辞只在某些时候有作用,大家都明白前方的危险。”
老公爵走到与自己的外孙女并肩的位置,注视着远方天边,如此回答道。
玛格达尔摇了摇头。
这是与黄昏的战争,那是书写于史诗之中的传说,只不过他们不幸恰逢其会。但每一个人都明白,退回银湾,亦无法苟存。
“布兰多先生不会骗我们的。”玛格达尔脆生生地说道:“或许会死人,但我们还有机会取胜。”
那个人,他从来没有辜负过信任他的人——
她亲眼所见。
“我也相信他,他毕竟是那个人的后人,我曾经在他身上看到一模一样的影子,我坚信他们都是可以改变一切的人。”老公爵回忆起与布兰多相识时的情形,但他看到的却是一片银色的海洋。
无数浮动的枪林与旌旗,以及广阔的原野之上,骑士们在山呼海啸那个名字。
但它们最终都化为一个音符:
“胜利!”
“胜利!”
“胜利——!”
那个高大的身影巍然不动。
直到成为铭刻于所有人心中的丰碑。
它的背后是一个古老的姓氏。
“那为什么,不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