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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刀”钱独关本为汉水派龙头老大,为人行事介乎正邪之间,在当地黑白两道都很有面子,做的是丝绸生意,家底丰厚。
炀帝死讯传来,手中有银子又有刀子的钱独关“众望所归”,被当地富绅及帮会推举为领袖。赶走了襄阳太守,自组民兵团,把治权拿到手上。
钱独关虽借天下乱局将襄阳纳入掌中,却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的志大才疏之辈。他似是很清楚自己绝无没有争霸天下的实力,故此在占据襄阳这一交通南北的咽喉要地之后,便乘着李密、杜伏威、李子通等各大势力互相对峙的局面,在其中左右逢源,甚至大做生意,换取所需,俨如割地为王。
这天黄昏时分。孟寻真和寇仲两人结伴来到襄阳城外。襄阳地处要冲,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经过历朝历代修缮营造的城池墙高池深,城门上方箭楼巍峨,钟楼鼓楼对峙,气势雄伟。
两人入乡随俗地向那些守门的蓝衣大汉缴纳了城门税,漫步进入城内。等踏足在贯通南北城门的大街上,已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刻,跨街矗立的牌坊楼阁。重重无际,两旁店铺林立,长街古朴,屋舍鳞次栉比。道上人车往来,一片太平热闹景象,使人不由浑忘了外间的烽烟险恶。
“看不出钱独关还有些本事嘛,”寇仲游目四顾。对身边的孟寻真低声笑道,“这襄阳倒是被他治理得不错。”
孟寻真摇头轻笑:“仲少你不要着急下结论,等看看再说不迟。”
正说着。便见前方一阵混乱,行人四散避开。两人凝目望时,却见有两帮各十多人打将起来,沿街追逐,刀来剑往。寇仲瞠目结舌,孟寻真却是见怪不怪,扯了寇仲一下,站到街边看着街心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恶斗。
寇仲看到一旁的人群中站了六七个与城门处收税人一样穿着蓝色劲装的大汉,却只是指指点点却不出头。他心中大是惊愕,便向身边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问道:“这位老兄,那些不是钱独关的手下么?他们怎么也和我们一样只看热闹而不出来制止?”
那中年人看了寇仲一眼,本不欲理他,但看他背后背着刀子,似是江湖人物的模样,终究不敢得罪,低声答道:“这是本城钱城主订下的规矩,只要不损及他的利益,江湖一切斗争仇杀都任其自然,城主采取中立态度,绝不干涉。”
寇仲咋舌道:“这还有王法吗?若误伤了不相干的人又该如何?”
那中年人苦笑道:“连皇帝老儿都没了,哪还有什么王法?至于误伤甚至误杀,只好愿自己倒霉罢了!”
寇仲双目厉芒一闪,没再说话。
此时场中激斗正酣,忽地有一人手中的长刀被对手大力震飞。那明晃晃的刀子在空中翻个跟头,向着一旁呼啸飞出。
“呀!”那长刀飞去的方向站着一个少年,看年纪十多岁,想是为了贪看热闹不知不觉挤到了观战人群的最前边,却不想竟遇此飞来横祸。少年吓得呆了,脸上血色尽褪,口中发出一声尖叫,双脚却半分也移动不得。
眼看闪着寒光的刀锋便要沾到少年的身上,众人中不少人都闭上眼睛不忍目睹即将发生的惨象。
生死一瞬的紧要关头,人群中的孟寻真轻抬右手,伸食指凭空一点,“一阳指”的柔和醇厚之力发出,无形无相的指力隔空点中刀身。那长刀发出一声铮鸣,折向横飞,“咔”得刺入了街边一家商铺的门板,将两寸来厚的木板刺个对穿。
在孟寻真出手的同时,寇仲也长身从人群中纵跃而出,径直撞入交战双方中间,双手看似毫无章法的一阵乱抓,却暗藏着孟寻真传授的“天山折梅手”的精妙擒拿手法,每次出手必定夺下一人的兵器,而后便往地上重重一掼,这一掼之下又暗蕴真力,不管是铁剑还是钢刀,摔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后立时如玻璃般四分五裂,没有一件可以保持完整。顷刻之间,原本激战的双方手中都已空空如也,地上却多了七零八落的一堆破铜烂铁。
寇仲双目生寒环顾四周,冷冷说了一句:“众位,以后要打架请找个人少的地方,也算为自己积些阴德,散了罢!”
那些人虽然不甘,却都被寇仲展现出来的手段镇住,一个个都不敢做声,各自收拾了己方的尸体分别转入街道两边的横巷。围观的众人见没了热闹,一哄而散。那些蓝衣大汉也只看了寇仲一眼便转身离开,并未上前盘问,果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等众人散尽,寇仲走到那惊魂未定仍呆立在原地少年面前,脸上现出灿烂的笑容,温声道:“小兄弟,以后这种热闹最好不要看,即使看也记得躲远些,赶快回家去罢!”说着伸出手去在少年头上轻轻揉了几下。
“你要干什么?放手!”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街边的横巷中传出。
第二十章长街风云
听到这一声隐含着惊怒之意的喝声,孟寻真和寇仲同时循声望去,见横巷中奔出一个少年,年不过十五六岁,衣着虽不华美,却收拾得颇为整洁,眉眼清秀,只是脸上神色颇为不善。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来,一把拨开寇仲的手臂,横身站在寇仲面前将那少年护在身后,虽未张牙舞爪,却也鼓腮瞪眼竭力弄出凶恶的模样,宛如一只护食的小豹子。
寇仲正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面前的清秀少年,还未来得及开口,这少年已瞋目喝道:
“这位朋友,看你的样子也是在江湖上混的。怎么不懂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我这小兄弟在你手里失风,算是他手艺不精,咱们认栽便是,难道你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寇仲开始尚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听到后来,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颇有玩味的笑意,忖道:“好家伙,原来是遇到了同行。不过与老子这经年的老贼骨比起来,你这小家伙未免太过莽撞。也不看清形势便贸贸然闯了出来,不用人家问话,自己便将底细抖个干净。”
那少年见寇仲脸上的古怪笑容,以为他心中在打着什么恶毒的注意,脸色微微发白,却仍勇敢的将胸脯挺起,昂然道:“若朋友一定要咱们给个交代,那便冲着我来。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正慷慨激昂之际,他身后的少年满脸通红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期期艾艾地道:“鹤老大,你弄错了。我并不是失风被这位大哥抓住,而是方才遇险被这位大哥给救了性命!”说着便将方才惊险的一幕简单述说一遍。
这被称作“鹤老大”的少年脸色由白转红,忽地伸手揪住手下的右耳用力一拧,怒骂道:“臭小海,这些话你怎么不早点说,害得老……老大我出了这么大的丑!”
这被唤作“小海”的少年腹诽道:“您老人家一来便不住嘴地说个没完。哪有小弟我插嘴的余地?”但这话自然不敢说出来,只得龇牙咧嘴地不住说好话讨饶。
寇仲和孟寻真对视一眼,一起摇头失笑。
两个少年闹了一阵,鹤老大牵着小海的手走到寇仲面前,郑重地向他施礼道:“救命之恩,我们两兄弟没齿不忘,若有机缘,日后定当厚报。”
寇仲摆手,指着孟寻真道:“你们可是写错了人,我只是负责将那帮家伙撵走。真正救人的,却是这位老兄的手笔。”
两个少年忙又向孟寻真施礼。
孟寻真含笑摆手,目光却不经意地在鹤老大的身上转了几遭,忖道:“不会这么巧罢?难道真的是她?”
这时寇仲探手从怀中取出一锭黄金,抓过那鹤老大的手将金子放在他的掌心,微笑道:“扒手这碗饭不容易吃,若真的失风给人抓住那便糟了。拿着这些钱做点小买卖,以后都不要扒人钱袋了。”
看着那一锭黄澄澄的金子,两个少年都呆若木鸡。目中都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有缘何处不相逢,未想到竟在此地得遇寇兄大驾!”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寇仲身躯一震,扭头望去。却见前面街口出转出二十来人,为首三个正是“飞鹰”曲傲门下三大弟子,“白衣金盾”长叔谋、庚哥呼儿与花翎子。
劲敌当前,寇仲心中却是怡然无惧。他横身将两个少年护住身后,朗声笑道:“原来是长叔谋兄,却不知阁下自那对金盾毁坏后。如今用的究竟是铁盾、铜盾、木盾、革盾,还是烂盾呢?若果是如此,则你那‘白衣金盾’的雅号未免名不副实,倒是小弟的罪过了!”
长叔谋的两个师弟妹与随从的十多名铁勒武士纷纷变色呵斥,长叔谋本人却不动声色,显示出远胜同侪的心性修为。他从袖底取出一对黑黝黝的铁盾,淡然道:“前次本人的金盾毁在寇兄的宝刀及徐兄的铁掌之下,心中未免好生不服,此次便已这对临时凑数的铁盾再向寇兄请教高明!”他言下之意,却是暗讽上次寇仲是与徐子陵联手,以多欺少才能毁坏他的成名兵器,此次若公平交手,胜负之数却要逆转。
寇仲长笑道:“长叔兄既有此美意,小弟自然奉陪到底!”说着便要抬手去拔背后的“井中月”。
“且慢!”孟寻真伸手按住寇仲肩头,微笑道,“仲少,你知道我欲试剑天下。铁勒武学大宗师曲傲算是预定的目标之一,今日能遇到他的传人,正要借机摸一摸他的底细,所以……”
寇仲苦笑,同情地望了长叔谋一眼,举手道:“老大你既然有此雅兴,小弟自然只有让路的份儿。”
孟寻真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满意笑容,举步从寇仲的身边走过,站到铁勒众人的面前。他凝神打量了长叔谋、庚哥呼儿与花翎子三人一番,轻叹道:“我听说曲傲一生的武道修行,分为‘狂浪七转’、‘暴潮八折’‘凝真九变’三个阶段,看来你们三个似乎都差了些火候,还没有一个可以做到任意控制全身窍穴。可叹曲傲身为一代宗师,竟是后继无人!”
“你是何人?”长叔谋三人又惊又怒,惊的是对方竟一口喝破了自己师门绝学中的不传之秘,怒的则是此人对自己三人的小觑。
孟寻真笑而不答,忽地仰首望天发出一声长啸。正在众人茫然之际,忽见空中一个黑点在视野中迅速由小变大,随即看清那是一只神骏无比、白羽如雪的巨雕。那白雕降落到孟寻真头顶上空六七丈距离时,双爪一松将抓握的一物抛落下来。孟寻真身后稳稳抓住那物横于身前,众人才看清那是一柄黑漆漆的无锋铁剑。白雕抛下剑后,在空一个优美的转折,敛翅停栖在街边最高的一幢建筑的顶端,一双鋭目顾盼有神,凛然生威。
“原来阁下便是号称‘剑仙’的孟寻真。”显然,孟寻真的名头已随着飞马牧场歼灭四大寇的一战而在江湖上传播开来。长叔谋看到传说中的白雕重剑,立时猜到面前之人的身份,脸色立时凝重起来。
孟寻真抬左手轻轻拂过冰冷的剑身,微笑道:“中土虽陷乱局,却也不是你们这些蛮夷之辈可以来搅风搅雨的所在,今日除留一人代我传一个消息给曲傲,其他人都不要走了!”
第二十一章挥洒破敌
“狂妄!你以为自己是谁?三大宗师么?”孟寻真话一出口,长叔谋身后的众人纷纷变色喝骂,花翎子更不屑地反唇相讥。只有长叔谋本人一言未发,相反面色在这瞬间变得极为凝重。在对方看似平淡的话语中,长叔谋听到的是无比坚定与强大的信心,而这信心显然来自实力的保证。
孟寻真并未与对方做口舌纠缠,玄铁重剑遥指前方,一股凌厉无匹的气机锁定长叔谋,口中沉声道:“长叔谋,你来接我一剑!”重剑平举当胸后缓慢无比地笔直刺出,同时左脚跨前一步,缩地成寸般跨越三丈有余的距离到了长叔谋身前。
面对孟寻真刺出的这一剑,长叔谋心中生出难以言说的怪异感觉。对方出剑的速度明明缓慢至极点,但脚下神奇玄奥的步法又使他的身形移动快至极点。如此一来,在他眼中本来缓慢的剑势实际上却是迅捷如电,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已攻到。如此惊神泣鬼的剑术,便是他身为铁勒武学大宗师曲傲门下首徒,却也从未目睹甚至耳闻。无锋无刃的厚重黑剑在长叔谋的眼中不断放大,到后来简直已成为一座充斥天地的巍峨崇山。他心中微微战栗,知道自己心志已为对方所夺,眼中才会生出异象。只此一招,便令他清楚对方的实力实远在自己之上。
“喝!”长叔谋终是名家弟子,虽处劣势却绝不肯束手待毙。他吐气开声一声厉喝,将心中对敌人的顾忌一股脑儿地伴着一口浊气喷出,一对用精铁仿照原来金盾形制打造盾牌落入掌中,左右一张如苍鹰鼓翼,而后将双牌向中间一合,左手铁牌外转,右手铁牌内旋,夹向似缓实疾刺到胸前的玄铁重剑。这一手是长叔谋的看家杀招。暗藏“暴潮八折”的玄奥内劲,已往无论与何等强敌交手,只要此招一出,立时便可夺下对手兵器。当然,他绝不奢望此招对面前空前强大的对手孟寻真生出同样效果,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