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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无情-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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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半因为他有所等待。
  ——因为有远大的目的,所以才要隐藏实力,以便一击得手,或达成目标。
  那么,他是谁呢?
  他有什么目的?
  他在这儿,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都是无情极感兴趣的。
  ——尤其是在炸尸的一刹,箫僮拔剑的一瞬,陆拼将、陈鹰得互搏的一刻里,那汉子依然神色不变,依然拨柴撩火,无情更对他印象深刻。
  兴味盎然。
  ——看样子,这汉子好像回到了家,正准备烧菜煮饭似的。
  更好玩的是:
  那汉子还把地上的干牛粪,分成了六堆,又把剩下的炭碴子,分成了半叠,看样子,当剩下的柴薪全烧完了之后,他就准备依靠这些六堆干牛屎和半堆煤碴子,在此过一寒冬!
  ——凭这六分半的燃物,就可以度此寒冬?
    
  这汉子也没啥特别,而且非常年青,看去,还是有三个特征,三个特征中,只有第一个比较明显:
  一、他没有头发。
  ——虽然年轻,但几近光头。
  二、他皮肤十分黝黑,虽然眉目俊朗。
  三、他满脸痘子。
  ——密集得像天上的星星,或像现在外边的天空:
  雪在飘飞。
  无尽苍穹。
  
 
 
第六章  是要杀头的


  现在,这个满脸痘子、皮肤黝黑、光头青年一面生火,一面说了那三个字。
  ‘是他们。’
  无情即道:‘阁下是?’
  那青年仍没有回身,只在撩拔柴火。
  陈自陈道:‘小哥儿姓张,不是县里的,来自尚书省光禄寺,原属王黼王大人麾下特派巡检,前来巡察这扒坟案的。’
  无情一听,脸色一沉。
  ——王黼是朝廷宦官,同时也是祸乱朝政、渔肉百姓的首脑之一,力助丞相蔡京与诸葛先生斗个你死我活,无情可全无好感。
  那青年笑了一笑,回首,依然没直视无情,只稽了一个首,‘我叫张弛,拜见成捕头、铁捕头及各位。王大人一位千金就在“冷月庵”剃渡度牒,但忽然仙去,殓葬后坟给人动过,王大人甚为震怒,先派我过来看看,随后王府的人马就到。’
  无情冷哼一声,道:‘可惜。’
  干干巴结地问:‘却不知成捕头可惜什么?’
  干干、恼恼见陆破执一出手就明显让他们一向又敬又畏的陈鹰得吃了大亏,于是就想找对方的人巴结一下,留个退路,除了二僮太嫩,这些人中,看来就这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公子哥儿最好欺。
  ——既然最好欺,那么,按道理,通常也最易结纳。
  无情道:‘阁下年纪轻轻,一表人材,奈何为虎作伥,认寇为主,敛怨求媚。’
  那青年张弛微微一笑:‘那也不然。公子跟了诸葛,就一定不是贪权慕禄,误入岐途,攀龙附骥么?’
  无情道:‘当今朝廷,缪种流传,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欺世乱俗之辈横行一时。——难怪你分不清善恶忠奸,没办法涤瑕荡秽。’
  青年笑道:‘你说的深奥,我听不懂。’
  无情道:‘有些话说的太浅白,是要抄家的,是要杀头的。’
  青年张弛微微一笑,小声道:‘我不想死,也想保住我的头。’然后,他忽然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我饿了,好想吃饭。’
  他一向不多言,但对这青年张弛,却明显说多了话,而且也不动气。
  铁手打了个岔:‘张兄弟,你说他们,到底是谁?’
  张弛用手一指:‘阿拉老汉死前,就这对师兄弟守在这儿,他们是公子吠、王子废。’
  那两名差役,其貌不扬,但也长得并不难看,只不过十分平庸,差役打扮,仪容甚为邋遢,较为特出的,是一个扎着发髻,一个披着散发,比较不像是一般衙差穿载。
  这次是箫僮夏雨晴嗤笑了出声:‘这两位也叫公子、王子的呀!’
  那王子废苦着脸道:‘小哥啊,我们天生就姓这个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公子吠也扒拉着嘴自嘲的说:‘我知道是不配这个姓但总不能改姓呀!’
  铁手沉声道:‘晴儿,不要缴绕胡说,天生姓氏笑人不得。’然后他向二人问:‘既然两位一直都守在这,却不知有何发现?’
  公子吠、王子废都知晓这干来人厉害,不敢留碍放憨,一个老实的说:‘大前天,陈大班头和陈大统领,提问了这老家伙大概个来把时辰,搜了赃物,点了目子,登了册子,这就走了,留下我们师兄弟俩,在这儿看守这老泼皮。’
  另一个也如实的说,‘奇怪的是,在提询之时,眼看这老家伙不剩活的了,但大班头、大统领才走不久,这老辣皮又悠悠转活过来,就相当活络哩。我们以为他一时三刻死不了,就贪图靠火的暖和,在坑塌那儿埋在窝里睡了个恬。不料到了半夜听得堂里轰了几声异响,赶过来时,这老赖皮迟不死早不死的,却在那时断了气了。’
  铁手听出了很多疑窦,咳了一声,道:‘两位’
  公子吠忙道:‘我叫阿吠。’
  王子废也道:‘叫我阿废。’
  严魂灵嘻地一笑:‘阿吠、阿废,音可近乎,也不好分际。’
  铁手仍然说下去:‘你们赶来时,这儿除了死者,还有谁人?’
  阿吠道:‘就是他。’
  铁手道:‘谁?’
  阿吠道:‘阿丙。’
  铁手并不意外:‘就他一个?’
  阿吠道:‘是。’遂欲言又止。
  铁手问:‘为啥留他在这里?’
  阿吠道:‘阿拉伯虽然转活了,但大小失禁,恶臭难闻,又在瘫血,不得不有个人服侍’
  他强笑道:‘我们跟他,非亲非故,这这不好办。’
  无情冷冷地道:‘给你们提审了一个时辰,纵是精壮大汉、武林高手,也所剩无几、奄奄一息了吧?你们就留老人家在这儿折腾,死活不理?’
  阿吠忙道:‘也不是。有人管得。’
  铁手道:‘就是阿丙?’
  阿吠道:‘是。’
  铁手道:‘还有什么异象?’
  阿吠似吃了一惊:‘铁捕头何有此问?’
  铁手道:‘你如果不是漏了,就是瞒了真相,何况,刚才你们明明还说传来异响,这才惊醒的。’
  阿吠怔了怔,遂喃喃自语道:‘利害啊利害果然瞒不过爷们。’
  阿废这次抢着显诚意,‘各位哥儿爷猜得神准!我们哥俩赶进来的时候,可能是从被坑里热乎乎的暖和,忽尔觉得很刺寒,抬头一看,只见窗口打了个敞开我们都以为犯人逃出去了,再定睛时,只见这老泼皮已瞳孔瞪得老大的,直挺挺的死在这里’
  无情忽道:‘他是眼睛睁得老大的死去?’语音似有些忧虑。
  铁手也抓住了头绪:‘那现在怎么又闭了眼?’
  ‘我。’
  大家回头,只见是阿丙。
  阿丙一直寡言。
  他纵发话也是讷讷的。
  ‘我见了不忍说什么他也算是我的’他的语音没有伤愤,也没有悲怨,只是在叙述一件事,就好像远远看到一个住在隔邻的小孩陷于泥潭里,终于没了顶,可是,他却只能爱莫能助一样。
  ——总不能自己也陷进去啊。
  就算也陷入淤泥之中,也不过是一起送命罢了,於事无补啊。
  阿废道:‘对了,他一直都在灵堂里,阿拉伯死时,只有他在,当时,还有件异样事儿’
  陆破执早已不耐烦,道:‘快说。’
  阿废道:‘异味。’
  严魂灵蹙了蹙眉毛:‘异味?他不是一直都很难闻吗?’
  ‘不。’阿废补充:‘那是焦味。’
  ‘焦味?’
  ‘对,是烧焦了东西的味道’阿废接道:‘后来,才知是从老汉身上传来的。’
  大家目光又聚集在阿丙身上,像都在猜疑他瞒昧了什么似的。
  ‘他死的时候,很辛苦,受过刑讯睡到一半,忽然醒了——很难受的样子’阿丙说,一面忆述,‘我原跟他生了堆火,他很辛苦扑了过去,大概是要自焚求死吧,半身都给灼了,我替他灭了火,他,就这样子躺下了’
  陆破执忿然不耻:‘这就叫下手有分寸,留人一条命!?我呸!你们这头搜了人家的钱本宝物,那头也不让个古稀翁活命!’
  ‘陆拼将说重了。’陈自陈皮笑肉笑的道:‘我们可没杀他。他年纪大了。大家都听到了吧?老拉子可是在我们走后才咽气的。’
  无情好一会才平息胸中的喘气,然后才以一种冷静的语调问,‘这儿有一扇窗,当时打开了是不?’
  阿丙答:‘是。’
  无情问:‘哪一扇?’
  阿丙指答:‘这一口。’
  无情又问:‘是风雪吹开的吗?’
  阿丙即答:‘不是。’
  众人一愕。
  阿丙又道:‘是给人撞开的。’
  然后又喃喃地道:‘窗一开,风和雪,一齐涌入。’
  无情问:‘还有呢?’
  ‘人。’阿丙瞳孔发亮:‘一个人也飘了进来。’
  无情顺势疾问:‘是怎样的一个人?’
  ‘粉红色的,’阿丙目火在寒冬里升起、燃亮:‘一个粉红色的老太婆!’
  
 
 
第七章  天生样丑难自弃


  一时之间,堂内大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好半晌,陈自陈才点着头颅森然道:‘粉红色好,好,粉红色粉红色的老太婆那太好了一个粉红色的老太婆’
  忽尔,他轰然咆哮起来了,一串鞭炮炸开似的吼道:‘为什么你们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个!?为什么你从来不跟我说这事!?为什么要留到现在才说这个什么粉红色狗臭屁老太婆!?——’
  他放开陈鹰得。
  陈鹰得大概是因为回了一口气,又可能是因为陈自陈传了他一口真气,已经可以站稳了,这时也挣红了面,怒道:
  ‘我们昨天过来问你,你们谁也没说这个,胆敢瞒天昧地的,怎么忽然来了个粉红色的什么个狗屁东西哇!?可谁都没告诉过我——!’
  说到这里,‘乓’的一声,一物落地。
  原来,他怀里的‘霹雳子’不小心掉了下来:那是一口铁饼似的轮子,上下二方微微隆起,约莫三、四个巴掌大小,旁镶有一铁环,可作指扣,其余满布狞狰锐利,沿口打磨锋锐,飞行时,呼啸而至,杀伤力奇巨,也可以扣紧作兵器使用,可远可近,一旦扎入肌肤,立刻可破腹开膛,切骨断筋,十分犀利。
  陈鹰得吃了一惊,急陡下蹲,抓住了‘霹雳子’,然后脸上已不禁一热。
  可是,以陈鹰得功力,加上陈自陈以内力灌入相持,他现在只不过发声说了几句话,也不禁失手把独门武器‘霹雳子’自襟里掉落,这点已够让他觉得丢人。
  陆破执眼明口快:‘哼,我还以为是“江南霹雳堂”的“大霹雳”,原来不过是京师“六分半堂”的“小霹雳子”。’
  陈鹰得一听更气得七孔生烟,他刚才在陆破执手上吃了亏,一直忿忿,认为是自己大意失手,而今伤口痛入心肺,偏偏先行负伤的陆破执却似没事的人一样,更是老羞成怒,叱道:
  ‘姓陆的,刚才俺是顾念保存你,给诸葛先生和六扇门个面子,你别自绝后路,迫俺再不容情,讨死着来。’
  陆破执哈哈笑道:‘成全?谢了谢了,我用得着你成全?你那霹雳抵不住我一根肋骨呢!’
  陈鹰得狠狠的盯住他。
  这一次,可盯得更狠,只不过,在距离上,要比上次跟陆破执对峙时的距离,可拉远多了。
  他负伤时检讨战情:只省悟自己不该与这狠角色站得太近。
  ——远则无妨。
  靠不近,就看他怎么拿命来拼!
  ‘你是真的不要面,不懂俺放你活命,感恩报德?’
  陈鹰得知道刚才那一战,他在这几个部属面前已丢了颜面,他日传开去,小县小镇人多口疏,只怕自己威望再已不能稳如泰山,他得要重建威望才能再充好汉:‘还是干脆连命都不要了?’
  由于这一次他已跟陈自陈通了意思,所以更显得有恃无恐。
  陆破执却不是有恃而无恐,他是无畏,根本是无所畏而无所惧,无有恐怖,恐又从何而来?
  他只道:‘我这儿,命一条,你高兴,尽管取,你要是不办案,要私了,到外面去,那儿有坑,谁垮了就谁扒进去,省了挖坟。严九嫁不是说我:天生样丑难自弃么?我这张面,有本事你来剁了去。’
  陈鹰得听了,点头不迭,只狠声说:‘好,好’
  严魂灵听了吃吃笑道:‘样丑?我又不是说你谁说我说你来着?’
  陈鹰得更是恼火:‘不是说他,却是说俺了——!?俺丑!?你说俺丑!?你敢说俺丑!?你不知道县里姑娘拿俺当宝办——’
  ‘不丑不丑,’严魂来笑得格格直打跌,‘不太丑不太丑,’她流转着眼儿瞟,似要找到一个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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