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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正厅,我有话同师爷说说。”
张梁慌忙点头,带他们去了正厅,又让下人准备了茶水点心过来。
“张师爷,我听闻不久前县衙关了个疯子,可有其事?”苏靖宛喝了口茶,问道。
虽说那柴夫说自己的弟弟被淮县官兵带走,可他又不能肯定,再者说若真是为了藏东西才装神弄鬼,那封条上明明白白写着赈灾二字,如今淮县还未决堤,朝廷的银子也只到了骊山县,所以她现在要先问个明白,好确定这山上到底是那波人马。
苏靖宛见张师爷没想就想否认,茶盏一放,说道:“你可想仔细了。”
张师爷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想了半天,忽然拍了下脑袋,“有的,一个月前有人报案这山上有疯子伤人,知县老爷就派人上去捉了下来。”
“人呢?”
张师爷没想到她会对这个这么感兴趣,拱了拱手说道:“在狱里疯疯癫癫的,但是也不伤人,就把人放了出来。前几日我还在东街上瞧见过他,痴痴傻傻的同乞丐在抢吃食。”
听到人还没死,苏靖宛看了李文桓一眼,然后对张梁说道:“我们去街上逛逛,你不必跟着。”
说完两人就走出了宅子,向门房打听了东街在哪,就直接赶了过去。街上除了沿边乞讨的乞丐,并没有别人。
李文桓从袖子里掏出一粒碎银子,在那乞丐面前晃了晃,问道:“你可知道这里有个疯子?”
乞丐点头,眼睛一直盯着那颗碎银子。
“带我们去找他,找到他这个就给你。”
乞丐慌忙点头,带着他们就往街尾走去,直到走到清河边一处破旧的茅草房才停下,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文桓,深怕他跑了。
李文桓将钱抛给了小乞丐,刚要进茅草屋,就听到乞丐说了声:“他脾气古怪的很。”说完就一溜烟跑走了。
怕苏靖宛觉得里面脏,想让她等在外面,苏靖宛摇了摇头跟了进去。上辈子她最后过的连这些乞丐都不如,有什么好嫌弃的。
草屋内,那疯子早就听到了动静,缩在屋里的拐角,戒备的看着他们。见他们往自己这边走,突然发疯的大喊大叫起来。
苏靖宛吓的直接躲到了李文桓背后。李文桓也没想到他会这般疯癫,两人往门口退了退,那疯子才冷静下来,继续蹲在墙角看着他们。
“他应该是真疯了。”苏靖宛站在门口,轻声对李文桓说道。在来之前她一直猜测这人是看到什么,被逼无奈装疯活命,如今看了他这般行为,觉得自己猜测可能错了。
李文桓摇了摇头,刚才那乞丐离开时没说这人疯的厉害,而只是说他古怪,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于是试探性的向里面的人喊道:“你可是山上张大山的弟弟?”
虽然疯子继续不言,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没有逃过李文桓的眼睛,“他现在从山里出来了,正在淮县里寻你。”
蹲在墙角的人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我们可以带你去找你大哥。”李文桓循循善诱,里面的人终于动了动,但还没等李文桓高兴起来,那人忽然又大声嘶吼,并且向他们扑了过来。
李文桓护住苏靖宛,抬脚将人踢开。疯子被踢到了墙角,在那呜呜了起来。
“别装了,你大哥现在的住处我也知道,若你真想他没事,就老实点。”
地上的人果然安静了下来,抱着肚子起了身,目露凶光终于开口道:“狗官,你敢动我大哥一下,我就杀了你全家。”
李文桓冷笑了一声,“怕你没这个本事。我若真想杀他,早就动了手何必在这里跟你废话。”
“你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你在山上看到了什么,才会变成这番模样!”李文桓不打算拐弯抹角,这个人既然能装疯躲过官府,必然心智坚定,旁敲侧击他肯定会避重就轻。
那疯子一愣,没想到李文桓会问这些,顿时心生警惕,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们不是淮县官差,若你说出实情,你和你哥以后也不会受这份罪。”
李文桓这些话似乎起了作用,半响那疯子终于开口。
原来三个月前他夜里睡觉听到了动静,虽然听说有山鬼,但他第一次见到,心中也不怕这些,就一路跟了上去。山路难走,有人行至一半时绊了一跤,他们抬着的箱子倒在地上,金元宝散了一地。
当时他鬼迷了心窍,等人都走完之后,在草丛里扒拉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落网之鱼,刚喜滋滋的塞进怀里就被那群回来的“山鬼”抓住。
“根本就是淮县衙役假扮的山鬼!”那疯子咬牙切齿,“他们本想杀了我,又怕被山里人发现就给我喂了药,还好他们以为我必疯无疑,喂完药没一会就离开了,我拼了力气扣喉,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才没真的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靖宛双手抱胸,怒目圆瞪:凑流氓,你这是犯了色戒!
李文桓双手合十,面上带笑:贫僧已经还俗了。
☆、第23章
听那疯子这番言语,苏靖宛和李文桓愣在当场,虽未亲临现场也能体会到这人的恨意。
“清河夏季河水泛滥,河道两旁良田尽没,农人颗粒无收,可朝廷赋税却连年增加,缴不上银子的便拉壮丁去做奴隶,我和大哥这才逃到山里,你问问住在山里的那些人,有几个不是为了躲避赋税的!”疯子面上狰狞,“可躲到山里又怎样!我不还是落得这个下场!”
越说越激动,疯子已经从最里面往他们这边逼近。
苏靖宛咽了口口水,说道:“我们可以帮你。”
“帮?”疯子冷笑了一声,“若真是来帮我,又何必拿我哥来威胁我!”说话间,三人已经出了草屋,眼看着疯子就要欺了上来。
李文桓戒备异常,随时准备将人踢翻在地,还未出手就听到:“小林!”
三人同时转脸,看到了张大山出现在不远处,边跑边喊,不多时就到了面前,一把抱住了已经呆在原处的疯子。
“真的是你,谢天谢地你没死。”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抱着人差点哭了出来。
久别重逢的场面,让苏靖宛觉得自己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尴尬的移开了视线,发现不远处有个身影,正是带他们过来的那个小乞丐。
苏靖宛向他招了招手。
小乞丐有些犹豫,但又觉得苏靖宛不像坏人,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你带他过来的?”
小乞丐点头。
“你知道他没疯?”
小乞丐听完,双目圆睁,看了一眼苏靖宛身后的疯子,然后拼命的摇头。
“小孩子要说真话,说真话才有银子拿。”说着,苏靖宛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
小乞丐看到银子眼睛都直了,但也不过一瞬,立刻低下头继续摇头。
苏靖宛觉得有趣,这乞丐还挺有气节,有宁可不要银子也不愿出卖别人,不由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
“你别难为他,他不知道我装疯!”疯子不知何时注意到了这边,以为苏靖宛在威逼利诱小乞丐,于是冲着她喊道,“有什么冲我来!”
张大山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道:“这二位不是坏人,有点礼数。”说完又对这苏靖宛说道,“这是我弟弟张小林……”
“哥,他们刚才还拿你性命威胁我,怎么不是坏人。”
听到这话,张大山闭上了嘴,有些狐疑地看向他们。他只是和这两人住了一夜,脾性确实没有摸清楚,想着弟弟不会说谎,又想到弟弟遭遇了这些事,顿时心中生疑。
李文桓见兄弟二人都生出了戒备的模样,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其中隐去了二人身份,只说是京城来的,调查河堤贪污之事。
“我们来找你,是想让你做个人证,如果只凭我一面之词,即使面见皇帝,他们也能在御前狡辩几分。”李文桓这次来找张小林就是为了这事。
淮县的知县虽有贪污,可那赈灾的银两都是给骊山县的,他完全可以说自己不知情,自己若是在父皇面前说了这些,且不说是否真实,就他一人所言也可能会被扣上贪功的帽子。骊山县已经决堤,这淮县绝不能出事。
张小林戒备地看着他,道:“我该如何信你?”
“我若真是和知县有什么关系,此时你们必然已在大牢之中。”李文桓说的坦然,张小林是这次案子的重要人证,必需将他收拢过来。
兄弟二人对视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道:“若真是骗了我们兄弟,日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此处所在清河边上,因为常年被淹,河道旁已经没了人烟,只有这处草房还是数月前搭建起来的,也不知道能再撑几日。张小林的声音在风中,不一会儿便四散开了。
李文桓郑重点头,“我为清河沿岸百姓而来,定会护住他们安危。”
碍于张小林的身份,此时他们也不能回街市上,草屋内又太过阴潮,于是几人席地而坐,将这次的案子分析了一番。
“我们有了人证,但是那些衙役脸上带着面具,还是分不清楚是哪边人。”苏靖宛想着他们那几个人全程都没摘下面具,若真是指认,还是差了些火候,“要怎样能让知县将这些银两搬回府邸,这样我们去查封的时候,也好人赃并获。”
正在一旁听的井井有味的小乞丐突然打了个嗝,这时众人才发觉他还在这。
“你怎么还在这里?”李文桓皱眉,小乞丐坐在他背后,一时没有察觉,便叫他钻了空子。不是他不信这小乞丐,只是事关重大,他不得不防。
说完便起身,拽起小乞丐就要把他撵走。
“我可以提供线索!”小乞丐深怕被李文桓杀人灭口,慌忙说道,“知县大人在西街柳叶胡同有处私宅,里面养着一个小妾。知县大人怕老婆怕的厉害,这小妾一直进不了主宅,最近正怄气呢。”
听完,李文桓将人放下,摸着下巴心生一计,对着小乞丐,眉角轻扬。
*
第二日,从张师爷的住处出来,苏靖宛还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只知道昨夜李文桓又翻墙出去了一次,到很晚才回来。
“这怎么使得?”苏靖宛看着眼前的青砖墙皱起了眉头,这王爷莫不是在寺里憋疯了,竟然带她一大清早去偷窥这户人家的内院。若是给人家的护院抓住,挨一顿打倒是其次,若给人认出来这是王爷,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嘘……”李文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示意苏靖宛踩着边上给她垫好的石砖。见苏靖宛不配合,只能将人揽到了怀里,然后抱起放到了石砖上。
苏靖宛还想挣扎,内院里忽然出了声音。
“你是哪家的丫头,竟然敢来教训我!”尖酸刻薄的语调,让苏靖宛伸头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穿着松花绿织澜裙的背影,手里拿着帕子冲面前的小丫鬟指指点点。
“这是我们家夫人给您脸子,若老爷真的想休妻娶你也不会等到今日。”小丫鬟的声音清脆,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没等苏靖宛仔细回想,又听到那丫鬟说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人在外偷养着,要地位没地位,要钱没钱,也不知道你爹妈怎么生养的你!”
小丫鬟伶牙俐齿,说的那妇人哑口无言,你你你半天,终于上手准备打人。小丫鬟似乎早有预料,一个低身躲了过去,然后转身便往门口跑去,边跑还边喊:“等你年老色衰,看老爷还给你花钱住这院子不!”
一溜烟的功夫,小丫鬟已经跑出了内院,看不见身影了。
苏靖宛站在墙边看的激动,她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形,有些担心那个小丫鬟没跑出来,身子下意识往边上斜了斜,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去,还好李文桓及时出手,将人拦腰抱住。
四目相对,苏靖宛也不知道这是李文桓第几次抱自己了。
一阵脚步声,刚才院子里的丫鬟跑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幕,立刻捂住了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说完又悄悄的将手指张开了一个缝,见二人还未分开,说道,“你们兄弟二人感情好像好的有点过了。”
李文桓见人来了,也就放开了苏靖宛。苏靖宛脸色微红,看了眼那小丫鬟,又看了一眼,惊呼道:“你是那个小乞丐?”
一身粉色罗裙的小乞丐此时才想起害羞,左脚踩在右脚上,低头不言。
原来李文桓昨夜偷偷跑去草屋,将方才说的话让小乞丐背了好几遍,意在激怒这小妾,让她明白自己入主宅无望,若是以后年老色衰,还没了银子,岂不是人财两空。若她是个聪明人,也该懂得向知府索钱,而且数目不会太小。这样知县便可能派人去山里,将银子弄点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靖宛:小丫鬟,年方几何,可曾婚配?我府上有许多适龄男子。
小乞丐:(╬ ̄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