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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镇不缺木料木材,这些天早就准备了足够的存粮,一根根木料拼搭钉紧,很快近三丈的望楼就已经搭建完成。
第三团的士兵们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就是保护这座望楼,四名士兵攀爬向上,等到了望楼上面,用绳索将预备好的包袱和装备吊了上去,包袱里面装着的是貂皮的皮袄和皮帽,装备则是不同颜色的旗帜。
站在高处被寒风吹拂,当然要穿的厚实些,至于这不同颜色的旗帜,则是用来传递旗语信号的。
远看着对面的建州女真兵马,已经有马队开始出营游弋,战时行军布阵是最凶险的,一方面想要借机偷袭敌军占个便宜,一方面则是担心被对方偷袭,所以要提早做出防备,顺便观察对方做什么布置。
丰沛加强团有两个火铳连队和四个长矛连队从营盘中开出,他们护送着赵家军的一门门火炮,十二磅及以上的重炮会单独设置炮兵阵地,九磅炮有单独的阵地,而六磅炮及下面的火炮则是单独配置,拖拽六磅及以下火炮和弹药的车马距离所拖拽的火炮很近,还有专门的辎重连队配备,以求随时将炮车和牛马相连,快速机动。
火炮列阵期间,赵家军暂编第一师骑兵连队开始出营,游弋在阵地周围警戒,各个步兵团开始开出列阵。
最后从营盘内开出的是骑士第二团,他们簇拥着陈昇和暂编第一师的军旗,军旗上红色的赵字迎风招展。
当大旗停下之后,护卫炮阵和望楼的士兵们开始各自归队,一个个团以最标准的队形陈设在阵地上。
各个团的火铳连队除一个留守外,其余三个都被集中抽调到大阵的前方,在长矛步兵前面排成了一列列松散的人墙,军官和士官们开始排列队形,检查士兵们手中的枪械和弹药。
第一师四个团在前列一字排开,丰沛加强团两个团在后排,六个步兵团构成了主要的阵型。
炮兵在前排右侧靠前的位置,而六个骑士连队和骑士第二团的骑兵们则是在炮阵的后侧,主将陈昇则是在骑兵队列中,大旗也在此处,在队形四处,又有三座望楼搭起,上面的士兵们都是亮出了旗帜,开始不断的挥舞发信。
不知道陈昇那边如何考虑,陈继盛和张盘等人没有被留在营盘内,而是被带出来参战,他们也领了兵器衣甲,不过却不是冲锋在前,而是安排在一个骑兵连队中。
赵家军的骑兵们对陈继盛等人保持着一种冷淡的客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监视,这种摆明车马的防备倒是让陈继盛、张盘等人生不起气来。
如此大战,自然要扼杀各种危险的萌芽,陈继盛和张盘等人说是安全,可如果在大营内折腾出什么来,到时候看着后方出事,军心浮动,那就会引起大乱,不如放在骑兵队里盯着,想要异动,直接斩杀了就好。
“倒是情理之中,如果换咱们这边,恐怕直接先把人杀光了再说!”
闲谈说笑,大家倒是没有放在心上,陈继盛等人更关心的还是这场战斗,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想赵家军输,但是看到对方几倍于这边的军势兵力,再怎么对赵家军有自信,也不敢说什么把握。
“要是这次真输了,咱们陪着他们一起战死就好,天下虽大,兄弟们再无处可去了!”
“这等不吉利的屁话要少说。”
无谓的议论过后,大家还是把注意力转回这战阵本身,在他们看来,赵家军的战斗打的太没有灵气,太僵太死。
“这就是以人为城,让敌人过来攻城厮杀,然后给敌人杀伤,不能每次都这么打,万一对方识破了怎么办?”有人禁不住感慨,立刻被周围的赵家军骑兵狠狠瞪了回去。
当赵家军布阵完毕之后,阵地迅速安静了下去,每个人都在紧张有序的准备,在这个时候,从建州女真大营的方向上,开始有鼓声号角声和喧哗声传来,数万人一旦动作起来,当然震天动地。
可这样的喧哗与赵家军的安静比起来,却让赵家军这边的心思更加安定,一时间变得更加安静起来。
陈昇抬头看看天,清晨云层中透出的一丝阳光又是消失不见,还是阴天。
“汉狗难缠,各家别舍不得自己的奴才性命,这一次赢了,关内有数不清的奴才给你们,这一次若是有什么闪失,后果不用我来讲。”
在建州女真大军出动之前,阿敏和济尔哈朗把梅勒章京和参领这一级的将领都喊到了帅帐之中,直截了当的交代。
战斗打到这个时候,很多消息都已经瞒不住了,原本只有几个人知道的消息,变成了几十个人几百个人知道,他们知道大汗和贝勒们催促的多么急促。
镶蓝旗这一系的参领和佐领们心中都有计较,知道他们这系和其他几个旗毕竟隔了一层,如果有什么过错,背负的处置上也要比其他人严酷,而且岳托带着的正红旗人马也有差不多的消息传来,听到大汗嫡系正红旗也被这么催促,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的轻重了,谁也不敢有什么放松。
别看现在还是阿敏和济尔哈朗做主,打完这场之后,没准就有另外的贝勒过来算账行军法,到那时候什么都完了。
“贝勒爷放心,哪怕粉身碎骨,奴才们也会奋勇向前!”有人带头说道,其他人轰然响应。
更有和阿敏亲近的参领说道:“请主子放心,一头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多少汉狗也都是猪羊,咱们杀个痛快回来!”
有人这么打趣,气氛总算轻松了不少,阿敏眉毛一竖就要暴怒,却被身边的弟弟济尔哈朗拽了把,微微摇头示意,阿敏这才忍下来,强挤出几分笑容,用手敲敲自己的铠甲,闷声说道:“汉狗那边好东西不少,这次咱们赢了,这样的铠甲怎么也得一人弄一套,这个穿出去可是体面,在战阵上可是很好用。”
众人抬头,看向阿敏穿着的那副铠甲,鏖战皮岛的时候,有几套产自徐州的铠甲被缴获,被当做最重要的战利品送往沈阳,由大汗和几位贝勒分享。
徐州反射炉里产出的高质量熟铁,用水力冲压机械锻造而出的板材,然后用铆钉绳索连接而成,目前在赵家军大部分旅团中装备,可这种徐州大规模装备的铠甲,在建州这边却成了宝物。
建州女真目前最可靠的甲胄是棉甲,是棉花皮革经过不断锻打压缩,一片片叠起,里面镶嵌铁片,还要用铁泡钉连接,讲究的在披挂之前还要在里面套一件锁子甲,这么一层层加起来,三四十斤的份量在身,活动起来很是不便。
第1440章建州女真的炮队
这样的棉甲防护力不错,不是正面的刀砍和箭射奈何不得,但长矛戳刺和重兵器的砍砸防护不住,其实明军棉甲也是同样规制,只是打造时候毫不用心,偷工减料,到最后棉甲只是棉袄,而且这棉袄的棉花用量居然还经常不足,比起建州女真一丝不苟的打造,防护力自然天上地下。
可这上好棉甲比起赵家军的制式铁甲来,那就又是一个天上地下了,赵家军的铁甲份量轻便,防护力更是出色,刀砍箭射枪刺都没办法奈何,想要破甲只能用重兵器近战,更让人建州女真惊叹的是,居然火铳稍远些都破不开,这样的甲胄足可以称得上宝甲了。
所以甲胄到沈阳后,众人惊叹,然后考虑仿造,结果发现建州工匠不是打造不出,但打造这么一套,要耗费几十套棉甲的材料和工时,这棉甲向来都只有建州精锐才能披挂,因为棉甲制造起来就很不方便了,而这徐州铁甲几十倍于此,不说别的,单是那上好熟铁就要耗费极大,那就犯不上仿造了。
努尔哈赤让巧匠用金银纹饰修补徐州铁甲的破损划痕,然后赐予下面的贝勒们,当成是世代相传的重器。
当然,建州女真也打听到了赵家军的装备细节,赵进手下主力八成以上都装备了这种铁甲,这个消息无人肯信,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人在本质上还是以自己来评测旁人,旁人落后领先都有一个限度,比如说建州知道大明和蒙古是什么样的体量,比自己领先落后也就有了大概的标准,可赵家军这种已经超出常理了。
区区徐州之地,尽管占据了清江浦和海州这几处金山银海的富贵地,可这几处一直向大明输送粮饷,也就是说徐州没有拿到太多,那么这几万套铁甲怎么出来的,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这等传说建州女真听得太多,当年听了很多关于辽镇和明军的,结果碰上之后才发现远不是传闻所说,徐州这等想必就是如此了。
更有传闻,说当年徐州赵进曾用竹木做甲防护,就有人猜测,徐州这几万套甲恐怕就是这等了。
直到现在,见识到了赵家军如山入海的物资,对这几万套铁甲才有些将信将疑,依旧不敢全信,不过垂涎之意却是大起,在建州女真上下想来,以建州女真的强兵,再配上这可能存在的好铁甲,当真能横行天下,无所畏惧。
阿敏统兵到达盖州卫城之后,几次试探都在赵家军手上吃了亏,临近大战,自阿敏以下各个心情沉重,可阿敏敲着铠甲说出这番话之后,众人沉重的眼神一扫而空,都是露出了炽热的贪婪神情。
什么大义忠孝,好处在前方能人人争先,想想赵家军那如山入海的物资,众人的心越来越热,反正都要拼杀一场,要是打赢了,自家可就发大财了!
他们并不是狂妄,也不是疯狂,打了这么多年仗,尽管这几年顺风顺水,可努尔哈赤、舒尔哈齐兄弟两个领兵崛起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是血腥死战,而眼下带兵的这些参领佐领们,很多都是经历过当年的。
再怎么骄狂的将佐,也能看出眼前的赵家军不好打,大汗庶子汤古代手里那也是近万兵马,还不是被吃了个干净,汤古代再怎么无能熊包,可也是一刀一剑厮杀过的,他手下的奴才也是不含糊的,可一样那么惨。
这次肯定不好打,即便是有这么大的人数优势,又有前所未有的万骑动员,或许能胜,但参战的人里死伤肯定惨重,对面那声势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说别的,那整齐阵型,那海量物资,看着就让人心虚,跟赵家军这样的对手对上,保不齐死伤的就是自己,功劳被其他人拿去。
不打怎么办?阿敏和济尔哈朗兄弟两个手里有军法大令,沈阳的老汗和贝勒们也有军法,自家要是迟疑不前,不光自家性命不保,只怕家人亲族也要跟着倒霉。
不得不打,不得不死战,刀尖舔血惯了的武将们也不会去想的太晦气,大家都下意识去朝着好地方琢磨,比如说想想战利品,想想这好处,想得多了,或真或假也就信了,何况这铠甲还有那海量物资的确是好东西,建州女真起家,在最开始的时候可不讲什么夺取天下,恢复大金荣光,就是劫掠财货女子,然后按照军功高低分配,大家是为了发财来的。
所以建州女真军功制度最为严谨,军功犒赏最为丰厚,为得就是确保分配的相对公平,战利品足够让人效死拼命,所以只有发财能让大家的战意勃发,能让大家客服恐惧和不安,只为这眼前可能的收获振奋,大伙不得不这么想,大伙只能这么去想。
战前鼓舞部众的士气,也是主将的职责之一,诸将振奋,各自带队就位。
不过这些就位的武将只是镶蓝旗以及蒙军和汉军,而岳托率领的正红旗诸将却没有动,即便暴躁如阿敏,也没什么被冒犯的表情。
建州女真分八旗,由大汗和各贝勒分领,不同所属之间泾渭分明,阿敏身为主将,可以随意调拨自己所领镶蓝旗内人马以及从属的蒙军和汉军,但岳托率领的正红旗却没办法越过岳托指挥。
“岳托,你去攻打敌军的侧翼,这些汉狗人比我们少,阵型又是密实,分不出什么人来抵御,只要你一到他们侧翼,他们就乱了。”阿敏单独吩咐说道。
从关内传来的各种消息,大家能看出赵家军不怎么懂兵法和布阵,但同样能看出赵家军正面硬战的本事极强,让岳托去侧翼,这已经是对他和所属兵马的极大照顾了。
岳托却没有立刻回答,阿敏眉头皱紧了些,却继续说道:“靠山那边的积雪的确难走,不过也不是走不了,你带队过去就是大功一件,那些汉狗的兵马就那么多,现在封山封海,难道还能变出花样来吗?”
又是安静一会,却有一位正红旗的参领上前耳语几句,岳托才点头说道:“请阿敏叔父放心,我部兵马接令!”
岳托和正红旗的将领们也是离开,阿敏和济尔哈朗对视一眼,到这个时候,阿敏冷声说道:“这个年纪,就能领镶红旗了,咱们这些侄子就是比不得孙子。”
镶蓝旗在沈阳也有自己的班底和眼线,就在不久前,确认的消息已经从那边快马传来,大汗努尔哈赤和其余几个贝勒商定,要把镶红旗交给岳托统带,尽管岳托还没有贝勒的名号,可独领一旗的权位不次于任何一个贝勒了。
有这一层因果在,阿敏和济尔哈朗对岳托这支兵马也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