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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又被这话鼓动的狂躁起来,季思考瞪大了眼睛,想要在人群里找出喊话的这个,可人那么多,人人乱喊,那里能看得出来,就在这时候,听到有人大喊道:“乡亲们,咱们把这些骑在头上喝血的徐州侉子赶回去,他们不敢在官府眼皮底下杀人伤人,赶他们走,地就是我们自己的了!”
被这话煽动,人群一步步的向前靠近,丢过来的土块石头越发多起来,团练们都上都带着竹编窄檐斗笠,低低头能挡住不少,可季思考身后的那些管事账房都是痛叫连连,急忙闪避,那罗佑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嘴里还不住的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难违,进爷本就是要救济百姓,不想看到这一步。”
“张连正,带着你的人把他们压回去!”季思考根本不理会罗佑的言语,只是对身边一名汉子吼道,那汉子看看距离还有三十多步的庄丁,神情也有些许紧张,开口说道:“压回去不难,恐怕要死人的,别忘了,上面有交待,让咱们不能随意杀伤杀害。”
“出了人命我担着,有什么罪过,我担着,老张,我季思考说话反悔过没有!”季思考大吼说道,张连正嘿嘿笑了,开口说道:“有你这句话,那我没话了,只求一件事,要是那边十几骑冲过来,你得提醒一声,我好领着队伍转身。”
季思考转头看了看依旧在那边不动的十几骑,闷声说道:“我站在你们身后,他要是冲过来,先踩死了我!”
“那倒不用,才十几骑,只要咱们兄弟列阵站定了,不怕他们,眼前这乱子也不是什么事,你等着就好!”那张连正被季思考也是说得豪气大发,脸上的紧张渐渐没了。
“弟兄们,二十五,四,横队,列阵!”张连正大吼说道,团练们迅速的展开队形,变成了一个宽阔的横队,看着团练队形变化,对面正在向前的庄丁们一下子脚步慢了。
季思考则是转过身,他吼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依旧大声说道:“兄弟们,进爷派咱们来山东,是为了给他老人家看好这庄子,现在这庄子就要乱了,咱们对不起进爷,咱们这条命都是进爷救的,愿意在这边跟着还给进爷吗?”
在他身后的那些管事账房之类的人里,年纪大的面露迟疑,那罗佑一指季思考,破口大骂说道:“今日这乱子就是你这等莽夫搞出来的,我这就回徐州告你一状。”
说完之后,这罗佑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偏生他为了摆谱穿的长袍不方便,两次踩到下摆上,直接扑倒在地,狼狈无比,所有人看着他的表情都充满了鄙夷,也有人神色游移,却没有拿定主意,一个年轻人突然喊道:“这条命就是进爷给的,现在还了!”
“俺妹妹嫁了个好人家,俺没牵挂了!”又是一个人站了出来。
“老子就是看不惯这些忘恩负义的杂碎,忘了进爷的救命之恩吗?我也来!”一名年纪略大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大步走到季思考身边。
“怕个鸟毛,咱们就算交待在这里,也有进爷给报仇!”又有一人颤着声音说道,迈步朝着季思考那边走去,或许因为惊吓还是什么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下,直接跪在地上,尴尬的起身凑了过去。
越来越多的人站在季思考身边,季思考呼吸平稳下来,他看着一个年纪最小的管事说道:“你淌这么多眼泪做什么,你都站过来了!”
“我怕,我想我爹!”
“那你回去就好!”
“不回去,我不能对不起进爷,我爹说我们一家子的命都是进爷给的。”
“弟兄们,要是那马队冲上来,咱们就挡住他们,给团练兄弟转身的工夫,明白吗?我站在最前面!”季思考闷声说道,然后大步走上前,把自己的佩刀抽出来,其他人出来的时候手里最多拿着个棍棒,就站在季思考身后并排站立,看着不远处的十几骑,人人脸上有惶恐神色,不过没有人乱动。
“季庄头,你别说得那么丧气,看俺老张的就是,弟兄们,平矛!”那张连正大吼说道,团练们呼喝一声,将手中的长矛齐齐放平向前,这整齐划一的动作把对面群情汹涌的庄丁们吓得停住了脚步,前面停住,后面却还在向前走,彼此推挤开始混乱起来。
“乡亲们,他们摆个架子吓人的,没看到有什么事他们只敢动鞭子和棍子吗?他们也怕杀人,也怕官府追究!上去夺了他们的长矛,杀了他们,官府也会说咱们见义勇为,打垮了这些徐州侉子,田地都是咱们自己的!”鼓动吼叫此起彼伏,对于这些庄丁来说,能有“自己的田地。”可是莫大的诱惑,队伍又开始向前涌动。
“吓人?弟兄们,向前,齐喊跪地不杀,不跪的,格杀勿论!”张连正狞笑一声,怒吼又是下令,团练们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庄丁队伍里不断喊着“不要怕,他们不敢”,可庄丁队伍却越来越骚乱,面前那寒光闪闪的矛尖不断逼近,怎么看都不像不敢,这时候却突然有人发疯一样的大喊:“这不对,闻香教抓咱们的时候,也说只要冲上去就好,这不对……”这话喊了半截却没了动静,只看着那队伍越来越乱,有人转身向四处逃散,还有人拼命的转身回头。
“跪地不杀!”团练们齐声喊着,大步向前推去。
乱挤乱跑,人声嘈杂,又有几个人能反应过来跪下,而且人见到这利刃逼近,第一反应只是躲,却没人能想到跪。
第1034章路过而已
方才土块碎石飞砸如雨,站在季思考边上的团练们不少人也被砸中,少不得脸上有淤青,还有人被砸出血来,在这个时候可不会有丝毫的手软,看着人群在前,手中长矛直接戳刺了上去。
夏天人衣服穿得单薄,不少庄丁直接就是赤膊,血肉之躯怎么挡得住钢铁利刃,当即是鲜血飞溅,惨叫声声,这死伤没有让更多的人跪下,反倒是让庄丁们直接炸开了,闹事的时候彼此壮胆,觉得几千人无可阻挡,看到前面人被长矛穿透,带着鲜血的矛刃从背上突出,身上迸溅到温热的鲜血,听到同伴的惨叫,在这一刻,所有的狂躁和愤怒都烟消云散,有人想起了在闻香教大乱的时候,闻香教也这么驱使大伙上前,不去就是死,更多人什么都想不到,只是乱跑。
拥挤在一起的几千人忽然炸开,外围的人倒还好说,里面的人只觉得大难临头,快跑出去才有活路,拼命的推挤身边同伴,有人就这么摔倒在地上,然后再也爬不起来,彼此践踏的死伤甚至还超过外面的刺杀。
“杀人啦!”“他们真敢动手!”“……还有没有王法……。”这样的呼喝此起彼伏的响起,不过全部被掩盖在哭喊乱叫之中,那一个连的团练也就是最开始杀了几十人,随即矛尖之间就碰不到什么人了,能跑的就是没命跑,不能跑的倒是听到了这“跪地不杀。”的喊话,哄堂大散,烟尘甚至都扬起来,看起来也是壮观场面。
季思考那些人面对不远处的马队,却不住的回头张望,本来满脸从容赴死的大义表情,可看到这样狗追兔子的局面,大家也都是放松了下来,有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帮失心疯的混货,活该!”也有人讲“还是家丁团练靠得住,这伙读书人平时看着体面,没用啊!”
听着同伴们的言语,季思考心里却在叫苦,这么一闹,恐怕今年农活和收成要大受影响,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也不会有嘉奖的,不知道事后云山行总店那边怎么处置自己,越想越是难受,这扩编改制临近,大伙都不想着被落下,可自己这一摊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要有麻烦了。
刚想到这里,却听到马蹄声响,和身后同伴的惊叫:“骑马的上来了!”季思考整个人身子大颤了下,直接拔出了刀,当年他在骆马湖东岸田庄里面学的,是用竹枪和长矛拒马,可这把刀却很难,想想这十几骑在聚众闹事的时候就远远过来看,一定是里应外合,看着压不住就要动手了。
“兄弟们,进爷会给咱们报仇的,顶住这一波,团练兄弟就转身了!”季思考颤抖着举刀大喊道,身后参差不齐的应和,很多人的声音都在发颤,甚至有人还带着哭腔。
就在这咬牙切齿,从容面对的时候,却看到那十几骑没有朝着这边从来,而是直接分成两路向溃散的庄丁们兜过去,季思考完全糊涂了,难道不是敌军,不是针对自己的,他缓缓放下刀,转头看过去,发现这冲过去的十几骑都是拿着鞭子,就在马上乱抽乱打,随着他们这么兜住,不断有庄丁跪下,秩序越来越稳定,现在庄丁那边已经跑散了,也不会有彼此拥挤践踏,团练们已经分成了十个小队,排成一个大横队缓缓向前推进。
季思考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湿透,在这个时候,突然忍不住流下眼泪,都跪下就好说,只要不逃散,有人干活,自己这个庄子就还能维持的住,不至于满盘皆输,就在这时候,又听到马蹄声响,不远处只有一骑没有跟着兜过去,只是缓缓打马靠近过来。
马上这人是个精干汉子,四十出头年纪,一看就知道是富贵武夫,举手投足自有一种威势在,不过离近了看到这人的装束打扮,季思考却有些紧张,因为赵字营和徐州内没有这样的人,即便是进爷和几位爷都是朴实样子,难道是官军,季思考又是警惕起来,他身后那些人也都是安静,正在这时候,马上那人却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来,正落在季思考脚下。
一看到这块东西,季思考就放松了不少,这是大队正的铁牌,他没有行礼,而是先捡起了铁牌,对于这些出来做事的庄头,所有大队正以上的身份铁牌,都给他们看过拓片,而且要求牢牢记住,看到这铁牌上的纹样数字,季思考立刻明白,这是内卫队大队正马冲昊来了。想想那股富贵矜持的气派,季思考更是毫无疑心,连忙上前见礼,可话还没说出口,只觉得眼泪不住的向下流,季思考觉得不好意思,拼命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马冲昊翻身下马,拍了下那季思考的肩膀,然后对后面完全放松下来的一干管事账房说道:“帮着团练平乱去,让他们都跪下,然后分队回住处,盯紧点,现在还是容易出乱子的时候。”
看到季思考拜见行礼之后,那边紧张忐忑的众人也都是放松下来,听到这话连忙转身去忙碌了,别看大伙是第一次面对这个事,可该怎么应对却早有预案,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处置,等人都散了,马冲昊拍了拍还在擦眼泪的季思考,开口说道:“你做的很不好。”
这话倒是让季思考情绪收束了些,双眼通红的看着马冲昊,满脸全是委屈神色,心想这么凶险的场面,我怎么还做得很不好,马冲昊脸上有笑容,却是见不到什么责怪的表情,又是说道:“你一开始就该动手去杀,他们听你话的时候,辛苦干活的时候,你可以当他们是人,他们被人煽动起来的时候,你当他们是畜生,动手不要有丝毫的迟疑,如果一开始就杀,死几个人其他人全都镇住了,还能抓住煽动的,现在要抓就麻烦了,要不是我带着人来,那些领头闹事的人早就跑了。”
马冲昊这话让季思考有些接受不了,不过他还是听出了几句要紧的话:“有外人在挑头闹事?”
“你以为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这些人刚从尸山血海恶鬼地狱里爬出来,咱们给他们安定饱饭,谁想着闹,还不是有人在那里挑唆。”马冲昊笑着说道。
看季思考的表情有些黯然,马冲昊却是笑着拍拍对方,赞许的说道:“你没什么可灰心丧气的,你从前干什么的,这事你是第一次遇到,能处置成这样,已经算有勇有谋了,以后有前途,进爷不会亏待你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呢!”
话说到这里,季思考才变得有些高兴起来,这时候,却看到罗佑又是跑了回来,原来的长衫已经换成了短打扮,而且还背着个包袱,回来一看场面,立刻指着季思考大骂说道:“进爷的慈悲名声都被你这样的混货给坏了,这么一来,咱们徐州还怎么在山东做事,等回了徐州,我要告你,让你……”
这次话又说了半截,马冲昊不耐烦的拿起了刀鞘,那罗佑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这刀鞘重重的砍在脖颈处,直接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已经人事不省,马冲昊笑着问道:“我猜下,这个人是读书人出身吧?”
“大队正怎么知道的?他以前的确是徐州读书人出身,不怎么瞧得起我们。”季思考惊讶的问道。
马冲昊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不算你这边,济宁周围一共有七个庄子起了动荡,四个庄子直接杀人压了下去,有一个庄子哄堂大散,还有一个庄子的管事和团练有了死伤,另一个却是靠着附近的土豪帮忙才压下来,哄堂大散那个的庄头就是个山东的秀才,不敢动手,居然想要找官府主持公道,有死伤的那个是因为两个童生出身的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