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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正、连正、团正这一级,赵进没有在这个场合提起,不过他们所得的犒赏比士兵们要多很多,很多军官手中田地已经过千亩了,在如今这个年景,千亩田地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可大家都看到了将来,现在赵家军才刚刚拿下两个省,如果拿了整个天下又会怎么样,而且身在徐州,从军官到士兵,他们虽然把田地看得很重,可他们更见到了工商外贸的厚利,那才是真正的金山银海,那才是他们的将来。
“……这一次要拿出去二十万亩……不止,搞不好要过五十万亩……”阅兵台两侧的豪绅们已经算出了大概的数目,众人脸上都有点变色。
五十万这个数目说起来大,其实也算不得太多,尤其是在今日来到的这些顶级豪绅眼里,真正的大地主往往是一县一州甚至一府的地盘都占据大半,五十万亩不过是五千顷,千顷牌的人家称得上是大户,可还到不了顶级大户。
第1298章难道不该招揽人心吗?
话是这么讲,阅兵台两侧的豪绅们彼此交换眼神,有些话都是心照不宣,徐州那边田地不多,这些田地从那里出,目前也就是山东和南直隶两处,真要平摊下来或许不是太沉重的负担,但这毕竟是在大家身上割肉,而且朝远了看,如果这徐州赵家军的封赏就是军功授田,那么随着一次次胜利,大家的损失就会越来越大。
“……难道这次不是来招揽人心吗?”有人低声念叨,不过没有人接茬,倒是几个经营工商的豪绅神态自若,反正他们的产业和这个没什么关系,他们天生的亲近徐州,因为他们知道徐州重商,肯定会给他们各种方便。
阅兵到这个阶段,那些心思各异的山东豪强代表被领到了宴会所在的宅院中,这个档次的饮宴聚会已经不能在酒楼饭庄中进行了,是用了李巡检家里的宅院,厨师和食材之类的也都是临清豪门凑起来的,务求精良,一来是要招待好贵客,二来是不能丢了临清父老的脸面。
这些豪强们或者因为久站,或者因为震撼,各个汗流浃背辛苦得很,在这宅院里更衣休息,然后去厅堂那边等候,几十人在那里各自沉默无言,各家有各家的立场,他们的体量块头都太大,结盟很难,互通声气都不易,只有几对相熟的小声交流,生怕被其他人听到。
赵进没有急着过来,他还要为有功的军将和士兵们授奖记功,亲自在大队之前勉励这些功臣,早在平定闻香教之乱的时候,赵家军已经有了成熟的军功体系,因为赵家军和官军不同,不以斩杀首级多少记功,很多新兵觉得自己就是方阵一员,永无升迁的机会,但了解这个体系后,就知道并非如此,你训练的勤谨与否,违反军纪次数的多少,参加战斗的多少,还有很多细节,都是你升迁积累的标准,只要你严守军规,勤奋训练,作战时候奋勇向前,那就不会亏待了你。
当然,如果攻城的时候先登上城头,冲锋的时候杀敌抓俘,这些突出的功劳都不会被亏待,和从前记功授奖不同的是,这次北伐京师的意义重大,所以徐州那边特意打造了一批银章送来,这次战斗的功臣和各旅团队的连正以及以上的军将们,都会得到一枚银章,这象征着资历和功劳。
赵进来到宴会大厅的时候,午饭时间已经过了,看到他过来,各个桌上的山东豪绅代表都是起身相迎,他们可是饿得够呛,可出于礼数规矩,桌上冷盘又不好碰,好在李家这边提前送上了一批点心,让大伙垫垫肚子。
“劳烦各位久等了,各位辛苦。”赵进先是客气了句,大家都是诚惶诚恐的说没什么,不管之前什么心态,看完赵家军的大阅后,山东豪强们都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赵进的实力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还是凌驾于他们联合起来之上,对待这样的强势除了诚惶诚恐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众人落座之后,开始上菜,等菜肴上齐,赵进端着酒杯起身,饿着肚子的众人都连忙跟着站起,赵进举杯说道:“以后这山东就是赵某的了,希望和各位好好相处,不要伤了和气,为咱们今后,先干了这杯。”
赵进这边一饮而尽,其他人也跟着喝下,这样的饮宴是谈事的,所以这酒也是黄酒,杯子都是小盅,大家喝完之后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倒不是因为这酒,而是赵进这番开场白怎么听都不对劲。
如果是官府举办的宴席,大家自然有种种应对手段,现在就有人开始上去敬酒,然后彼此攀扯关系,可大家不知道赵进要做什么,也知道赵家军的规矩是新规矩了,也不敢贸然行动,所以只能这么呆坐着,场面尴尬而又安静。
赵进没有丝毫活跃气氛的意思,从早晨到现在,虽然他只是检阅观看,可也在全程操劳,肚子空落落的,只想着先吃饱再说,陈昇他们自然也是如此,他们那一桌每个人都是狼吞虎咽,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其他桌才开始吃饭,大家养尊处优久了,肚子里不缺,虽然是美食美酒,每个人都很节制。
等赵进那边吃完,擦了擦嘴巴,却是站起,其他席面的人慌不迭的跟着站起,赵进伸手示意不必,开口扬声说道:“以后山东是我的,规矩和先前自然不同,首先,各项加征加派取消,火耗取消,劳役取消,以后缴纳粮税,用粮食、棉花和银钱可以通行。”
听到这个,即便赴宴众人的涵养足够,可还是禁不住发出一片惊呼,赵进这几句话等于是把苛捐杂税和大明恶政一扫而空,如果仅仅是朝廷法令上的赋税,负担其实算不上太重,从上到下的生活还能维持,可这辽饷加上其余加派以及常例火耗等于将这赋税翻了几倍,真正的扒皮割肉,不给人活路,而除了这赋税之外,山东六府的百姓还要负担沉重的劳役,养马烧炭维修漕运,这些活计占用大量的时间,还要自己负担食宿,百姓们没时间打理自家的田地,多少年来苦不堪言,这其实和加征几倍税赋是一样的杀人负担。
天下间最苦莫过山东,自从永乐年开始,山东就有各种变乱,从佛母唐赛儿到最近的闻香教徐鸿儒,这些看起来是邪教煽动,实际上却是百姓对这沉重负担的怨恨具现。
而这缴纳粮税,用粮食、棉花和银钱通行,则是针对一条鞭法后的情况,一条鞭法之后,朝廷官府收税只收银钱,而民间通货是严重不足的,结果秋季粮食收成的时候卖不上价钱,只能多卖粮缴税,而春季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粮食,粮价高昂,只能借高利贷买高价的粮食,恶性循环,导致百姓甚至地主都纷纷破产,他们的田地都被更大的豪强拿去,而这个改变,则是避免了因为粮食和银钱的价差波动造成盘剥的局面。
赵进这些说法都是大善之举,尽管在座的这些豪强没怎么在加派和缴税用银上面吃亏,甚至借此聚敛发家,可他们依然觉得这是善政,因为山东贫苦到了极点,官府已经开始对他们下手了,现在这些都被取消,没了支出,等于可以赚得更多,至于不能借此兼并聚敛的些许遗憾就不能宣诸于口了。
在做的山东豪绅脸上都有笑容和轻松浮现,不管怎么说,赵进表现出这个态度让大家松了口气,这还是要笼络人心。在这个时候,众人神色甚至带了几分得意,原来还是要靠着我们来管地盘,看来这赵进仅仅不善言辞,对根本道理还是明白得很。
“……各处不得私设关卡,征税厘金都由徐州一体办理,由徐州税务总局开征各项新税……”
听到这个介绍,主营工商的豪绅豪强们眉头皱起,取消了各种加征加派,火耗徭役,征税厘金这样的商税却不取消,只说一体办理,而且还要开征新税,这可是掐工商贸易的脖子,怎么这徐州自家工商兴盛,却不让别处发展,这些政策都是对地主有好处的。
赵进泛泛说了几句之后,扫视了下神态各异的众人,笑着说道:“接下来徐州要在山东和南直隶检地查人,重新丈量田亩,普查人口,然后按照这个征发钱粮人丁。”
屋中刚刚松动的气氛骤然改变,一下子变得死寂,豪绅们彼此交换眼神,脸上有愤怒,有惶恐,有不安,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又都是集中到赵进那边,只是说到这里,赵进却微笑着坐下,根本不打算解说。
想在大明做成一份代代相传的家业,除了善于经营、巧取豪夺、心狠手辣这几个素质之外,还必须要有官身和功名在,没有官面上的照顾,积攒再多的财货家业也是官府砧板上的鱼肉,单纯依靠武力自保霸道是不行的,说不准什么时候被当成贼寇剿了,长久不得。
而有官身功名在,按照大明法规常例,就有可以免除赋税的田亩份额,而且身居功名的人家,官吏差役也不敢强征加派,有规矩在,就会有无数人钻规矩的空子,既然功名可以免税,那么就在账目计量上弄手脚,按照规矩可以免税一百亩的,往往实际有一千亩几千亩。
那些田地不多的小民小户,甚至没有功名护身的地主们,与其被官吏差役横征暴敛,还不如把自家的田地投靠在这些功名护身的人家,给被投靠的人家一部分收成钱粮,这样下来,远比缴纳皇粮国税轻松,收益也会多很多,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家贫如洗的文士考中举人后,马上成为一方豪强的原因,不用他自己动手,四面八方的田地财货汇聚而来,这就是所谓“投献”。
第1299章不讲规矩
当然,官吏差役也不会坐视自家的财源全成为功名士人手中的好处,这里面往往会有个谈判拉锯,那些被隐蔽起来的田地收成不能一家独吞,要拿出来大家分润,这么多年下来,在山东各处,或者说在天下各处,早就形成了一套稳定平衡的体系。
“投献。”看着双赢互利,实际上也有风险在,那些功名护身的豪强们往往会直接把投献过来的田地据为己有,让投献的百姓农户们从田地的主人变为田地的佃户长工,这投献过来的田地也就真正成为豪绅们的自家产业,能被约请来临清的这些位,巧取豪夺的事情自己没做过,祖辈也做过,不然哪里能积攒出这么大的家业。
把别人投献的田产据为己有,可这些田地依旧是隐田,不在官府田册之上,不向官府缴纳赋税,这些豪绅家中还有隐藏的人口,同样不在官府清册中,这些人口只是豪绅自家的奴仆,而不去承担什么徭役,也不必负担人头税等等,这么下来,朝廷官府只能向那些没投献,自己勤苦耕种的农户和地主们征税摊派。
缴税和负担徭役的人少了,可要缴纳的税额,要办的差事没变,甚至还在逐年增加,也就是说,越来越沉重的负担压在越来越少的人身上,让他们或者去投献,或者破产破家,田地直接被人低价买走或者兼并,等这些田地到了有势力的豪强手中,又是变成了隐田,恶性循环,周而复始。
有明以来,自太祖朱元璋到现在的天启皇帝,开国时候清查天下田亩,然后一年比一年少,这田亩就摆在那里,而且还会有开荒拓土,可在吏部和各地官府的田册上,就是这么一年年少了下来,张居正做一条鞭法,天下检地,结果田亩又是变多,只是这变多没几年,又开始一年年变少,原来地方上的田地变少,卫所里的军田没办法变少,可从嘉靖年开始到现在,连卫所里的军田都越来越少了……
这些从官府鱼鳞册上消失的田亩,自然都落入了这些豪强的私囊,不用缴纳赋税,不用负担徭役,不断的替豪强生财致富,朝廷的苛捐杂税不断加重,一次次天灾人祸,大批的百姓农户破产破家,而豪绅们借此兼并,实力财力愈发的膨胀。
在大明开国之初,地方上有农户,有中小的地主士绅,还有豪强,但这二百余年来,农户越来越少,中小地主越来越少,只剩下越来越膨胀的豪强巨绅,地方上田地工商,大部分的利益都被他们垄断和侵占,大明官府就是这么一直含糊着,他的官吏差役还在其中上下其手,发财分润,大明朝廷官府甚至把这些豪绅们当成国家的骨干支柱,依靠他们来统治地方,依靠他们来维持稳定。
赵进自然不会这么做,赵进和伙伴们同样知道,除非他们和大明一样糊涂浑噩,不然只要想做什么,肯定会侵害这些豪绅们的利益,任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财产被侵害,任谁也不愿意看到财路被断,反正他们都不愿意,那也就没有必要理睬他们的想法,只按照赵进和徐州的利益进行就好。
宴席已经安静了一会,赵进和伙伴们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主业在工商贸易的豪绅们还算镇定,其他人都是放下了酒盅和筷子,面色沉重的交换眼神,开始还有所顾忌,慢慢的开始有小声交谈,大家也顾不得彼此之间不是同盟,甚至还有勾心斗角,眼下这个局面,必须要拿出个章程来,可让大家觉得郁闷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