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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未见,这次重逢却发现对方满脸憔悴,能想到和贼人交接是如何的劳心劳神,明明比自家年纪小,却看着要老了。
想到对方和自家是同年的缘分,再想想对方曾在河南府、苏州府做过推官,然后才来到这济南兵备道任上,这仕途经历和自家的有些微妙相似,而且眼下时局艰难,自己要去京师,对方则是要和贼逆打交道,彼此境遇不同,却都是要面对大凶险,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是亲近几分。
“郑贤弟哪里话,无妨的。”对方那洪兄或许是个客气的称呼,他这郑贤弟的叫法则是拉近彼此关系了,济南兵备道郑崇俭,山西乡宁人,洪承畴又在心里默念了下。
洪承畴之所以绕路来济南,是因为浙江巡抚那边有封私信让他“顺路。”捎给郑崇俭,“巧合。”的是,浙江巡抚也是山西人……洪承畴明白对方的意思,谁都能判断得出他洪某人在官场上前程似锦,让子弟亲朋多加往来总不是错事,浙江巡抚已经六十多了,可这郑崇俭也才三十出头。
同年同榜得中,这就是一层交情了,在济南见一次,这又是近了一层,若是以后有用得着彼此的地方,关系就和其他人不同了,洪承畴明白这个,郑崇俭也是明白,彼此间分寸拿捏的都很得当。
年龄相近,都是年轻得意,仕途顺利,又都是凭着自家的本事上来的,又有长辈和自家结识交好的心思,双方算得上是初次单独面谈,却谈的很相得,话题也比初次该说的要深了些。
第1304章志气激昂
“洪兄这次入京,今后就是前程似锦了,小弟在这里先恭喜过。”
“贤弟,虽然不知贤弟这边的详情,可对贤弟来说,此时入京不难吧?再在这山东耽搁,等到拣选天下俊彦的时候,那就会被以为刻意了。”
洪承畴这话说得实在,朝廷要行新法,超拔年轻俊彦,可谁都知道,真到了超拔拣选的时候,被挑中的肯定都是有靠山有家世的富贵子弟,到那时进京的,无论你有没有真才实学,总会被人看成是靠着关系上来的,在仕途官场中就会被另眼相看,一时得意,却不能长久,所以在正式超拔拣选之前被提拔任命的年轻人,才是真正要被大用的。
这本是心照不宣的勾当,当面明说出来,也有表示亲近的意思,聪明人自然明白这示好,郑崇俭揉了揉额角,略一沉吟后说道:“洪兄的好意小弟懂得,不瞒洪兄讲,也有人安排小弟入京,但被小弟这边推拒了。”
没等洪承畴反问,郑崇俭就直接说道:“洪兄从浙省来,对这徐州赵贼所见所闻应当不多,小弟在山东已经任职数年,却是知道不少,大明十余省,人口亿万,兵马百万,草原蒙古人丁不过百万余,建州女真和那西南土司可有二十万,为何一败再败?”
洪承畴一愣,本来不是说徐州,怎么说到了蒙古和女真,郑崇俭继续说道:“徐州人口二十余万,这就是那赵贼起家的本钱,徐州是天下要冲,又是穷鄙荒僻之地,这个洪兄定然知晓,他靠着这几万户,靠着这穷荒之地,怎么就做到了这般局面,山东这边关于他的传闻不少,这赵贼自起家至今,所战皆是以少胜多,当年千丁平贼十万,和朝廷这几战也都是以一当十,若说蛮夷鞑虏野性未退,凶残凶悍,那这同为大明子民的徐州,如何就能练出这般强兵?”
“……为兄是从临清过来,也曾见过那徐州贼的兵马,如此强军,生平仅见,不知西寇东虏的兵马是不是这般地步……”洪承畴感慨了一句。
“洪兄,按说操持这等精兵,每名兵卒当得上大明武将的亲兵一等,养两万亲兵那是何等场面,李成梁督辽鼎盛时候也不过如此,可那是辽东富庶之地加上中枢钱粮抬出来的,他赵进二十出头年纪,靠着穷苦一州之地,怎么做成,洪兄这次北上,可曾去徐州看看?那里民生如何?”
虽然这言语听起来跳跃,可洪承畴却能听懂,伸手捋了捋浓密的胡须,缓声说道:“这等安居乐业,便是杭州也不见。”
“小弟曾派人去那边看过,回报所说,差点让小弟以为是虚报,后来问询多人后才敢确证,练出这等强军,铺陈出这样的场面,却还能富裕一方,即便是圣贤书上也不曾说过,这些日子和徐州来人交接军务,本以为贼众出身草莽江湖,必然不通政事,小弟可以借此做些手段,为今后准备,没曾想徐州来人做事绵密细致,不单做不了手段,反倒还被挑出些从前没有想到的。”
说到这里,郑崇俭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停住,歉意的笑了笑,那边洪承畴听得入神,也是笑着示意无妨。
“圣贤经义,史料典籍,都找不出这赵进是如何做的,有人讲是秦法,可秦法只重耕战,又怎么会像徐州一般工商兴盛,小弟开始糊涂,到现在却是越来越糊涂了,可小弟觉得,赵进想要谋夺天下,第一要做的就是整顿山东,整顿山东的时候必然会用上他起家兴盛的手段,若能学到这手段,大明即便失却山东和南直,也有振作复起之机,或许还能中兴……”
洪承畴和郑崇俭都是同榜进士,都是三十出头年纪,又都已经做到了正四品的方面大员,在官场上虽然算年轻,可年纪轻轻就在地方官场上拼到这个位置,都不是等闲之辈,涵养城府都是足够的,这次等同于初次见面的拜会,双方谈的有些多了,也有些深了。
或许因为这山东已经不是王土,山东官署衙门只成了个空架子,办差的吏员差役正在被徐州赵家军使唤考核,而官员们人心惶惶,上下彼此间都顾不上,所以才会放开来谈谈,但也到此为止,接下来双方只是说了些客套的空话。
本来洪承畴来济南府城还有些别的想法,在城门和城内看到与济宁、临清相似的情形后,这些想法也都烟消云散,送过信后,连留宿一晚都不愿意耽搁,直接就要赶路北上,济南兵备道郑崇俭大概明白他的心思,挽留几句之后就送行出门,还禁不住自嘲感慨几句。
“若是从前,洪兄这么急着走,小弟怎么也要强留到明日,还要安排护兵,不然路上盗匪豪贼太多,实在危险,现如今这徐州贼一来,屠了几处村寨之后,地方大定,也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怎么?这等时节,不该是盗贼蜂起吗?”
“那徐州贼善于布置,这些盗匪和土豪早就被压的服帖,不服的早就人头滚滚了,小弟多嘴一句,洪兄若投宿只去那徐州开办的云山客栈,安全无忧,饮食住宿都很妥帖。”
说到这里,两人都是有点尴尬,这番对话着实是微妙的很,临到分别时,洪承畴颇为郑重作揖为礼,肃然说道:“郑贤弟,我等读圣贤书,当为国尽忠,眼下国事虽然艰难,可并非不可为,陛下悔悟振作,接下来就要看我等臣子的决心了。”
郑崇俭同样肃然回礼说道:“大明子民亿万,士人百万,只要我等有心报国,又怎么会畏惧那起于草莽的徐州贼寇……”
现如今显得和官府关系太亲密总有麻烦,郑崇俭本该送到城门处,可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礼数,在官署门前分别,洪承畴一行人骑马出城,洪家亲随本以为自家老爷有很多感慨,没曾想一路上一直是沉默不语。
直到离城三十里左右,洪承畴才停下马,回头看向济南城那边,沉吟良久才闷声说道:“这天下不会变!”
这番话亲随能隐约理解,所以不敢凑趣发问,只是在旁边恭敬等待,洪承畴感慨之后,却是拨马继续前行,只是随口说道:“那徐州贼的大军应该离开临清了。”
※※※
在大阅之后的第三天,赵家军就开始撤离临清城,但第一旅第二团和两个骑士连队驻扎在临清城,云山行也开始在临清城这边筹建营盘,规划粮道后勤,因为在接下来,第一旅将要驻扎在东昌和济南两府,而兖州府那边的防务则是由当地巡丁团和新设各团负责。
马冲昊调任,济宁巡丁团改为兖州巡丁团,由雷财兼任巡丁团团正,这项命令是对内发出的,但内部大部分人也仅仅知道这个调任,情报部的成立是极为隐秘的,只有团正以及以上才有资格知晓。
赵家军在临清的时候要面对整个山东的地方豪绅展示实力,但进入兖州府之后就没必要折腾那么多了,那边早就知道了徐州赵家军的实力,一遍遍被杀过来,血的教训最是深刻,现在最尴尬的就是曲阜衍圣公孔府,他们真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按说这谁得了天下,孔府就会对谁叩首称臣,为对方装点下正统的门面,可现在赵进才拿下山东和南直隶的一半,充其量两省之地,大明还有十余省,看起来元气尚存,更不要说这衍圣公府的爵位富贵和家产全都是大明朝廷封赏赐予,这选择应该很容易,可好死不死的,曲阜就在兖州府境内,就在这徐州贼的地盘上,该怎么协调,该怎么自保,实在让孔家人为难。
当代衍圣公派了自己的长子,也就是下代衍圣公过来拜见,这两头下注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这等行为瞒不住人,兖州府官员士子对此唾弃一片,读圣贤书的文士们还没行动,你圣贤后裔倒是先屈膝磕头了,还要不要脸面。
但赵进不见这衍圣公世子,这让兖州府以及知道消息的各处都是目瞪口呆,难道这赵保正不知道孔家人的意义,这圣人后裔虽然没什么风骨,虽然贪婪之极,却代表着大义名分,孔家人的认可,代表着全天下的士子都有了可以低头归附的台阶,你居然不见,你到底有没有心思打江山,到底想不想好好坐江山?
赵进不见孔家长房长子,却见了孔璋,孔璋见面所请求的也很有趣,请赵家军为曲阜孔家主持公道,为孔家检地清产,赵进拿下山东时候,凡是大明的富贵规矩都不复存在,这曲阜孔家也就成了块大肥肉,那么多田地产业,是靠着你衍圣公的爵位,是靠着官府的保护,现在这些都没了,那谁还会在乎什么,地方上有势力的人物都在下手。
当然,赵进答应了孔璋的请求,因为孔璋见面时说得很明白,所留田产能维持孔府生计就好,其余都请徐州管辖。
第1305章好像武将的知府
这等于是将孔府的财产拱手送过来,孔璋的这个表态倒不是吃里扒外,而是真正为曲阜孔家考虑,奈何孔府上下不这么觉得,得知这消息之后,破口大骂已经算是温和,要打要杀的都是不少,可孔璋手里控制的丁壮是曲阜这边最精悍的一批,非但没有吃亏,反倒出了几口恶气,又给自己拿下了四处位于要冲的田庄产业。
相比于赵家军在山东和北直隶的波澜壮阔,在南直隶江北行动的第三旅就没太多可说的,当赵家军拿下凤阳府的大多数田地,并开始招募河南、湖广的流民,开始屯垦之后,整个南直隶的豪强们都没有了抵抗之力,活着没有抵抗的心思。
经商的都知道徐州赵进重商,现如今的南直隶是天下宝地,海州港和清江浦加起来之后,足以汇集运转整个天下和外洋的财货,想要做生意的不趁机掺一脚,难道还傻乎乎的忠心于大明朝廷,这朝廷难道对大家有什么好处吗?而庐州府左近那些经营田庄的大豪们,在这个时候也只能乖乖顺从。
不说自家那些私兵壮勇不是徐州军的对手,耿家那位大爷已经传话过来,就算不打,徐州也可以把米价压低到极点,让大家先倾家荡产,然后再花钱收拾,对这个威胁没有人敢不信,因为徐州的确操控着粮价,不说清江浦大市的作用,单说徐州这么多屯垦田庄,真要撕破脸商战,瞬时就可以拿出巨量的物资压垮市场,更不要说徐州还控制着棉布、食盐和铁器等大宗物资的价格,这些东西一掐,大家也要崩溃了。
没了地方豪强士绅的支持,残存的官军更没有什么抵抗的心思,武将们为了自己脱身,或者为了徐州能给些好条件,直接把手下的兵丁卖掉,这些本就不能作战的官军士卒被迁往南直隶的淮安府和扬州府的东部,那边需要人屯田,需要人修河。
让“忠心之士。”郁闷的是,最该忠心耿耿的秀才、举人和在乡进士们也都安分的很,没什么人去为国尽忠,没什么人去组织义军,真正能闹的都是些穷酸,他们闹的方式无非是去官府门前哭,更进一步的是去云山行和赵家军驻地去骂,前者没人去管,后者一顿鞭子发配劳役,很快就都安静了,凡是有些家产的人物谁还敢去闹,有心思的机会多多,可以进一步发家致富,没心思的守住这份产业也能太平度日,赵家军不会巧取豪夺,就算穷苦人家,肯劳作干事的,识字的人总归好找到差事,现在南直隶江北工商大兴,记账文书之类的稀缺,工钱都不低。
即便是“检地普查。”的消息传到南直隶江北,也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真正要为这件事担心的大豪们都知道赵家军的厉害,谁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