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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从来不肯吃亏的,万历二十八年那时候教里有人造反,被衙门里抓着杀了头,过了一年不到,经手的捕快,书办还有看头的刽子手,都丢了性命,进爷做了这样的事,一定要小心啊。”
第153章滴水不漏
万历二十八年?刽子手丢了性命?赵进猛地反应过来,父亲赵振堂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当上的刽子手,怪不得当时没人敢接这个位置,怪不得谈起这个,父母就语焉不详,原来也和这闻香教有牵扯。
看着赵进愣神,尤振荣也不想多留,只是抱拳告辞,刚走出门,却听到赵进在身后朗声说道:“老哥这句提醒,兄弟牢牢记下了,多谢。”
说是记住提醒,实际上是记住人情,尤振荣连忙转身抱拳,这才离开。
那边尤振荣刚走,吉香和孙大雷走了进来,吉香进门就压低声音询问说道:“大哥,昨天晚上直接剁了那李阳多利索,为什么要灌醉了才放火?”
此时徐州城的一天才开始不久,徐州知州衙门里大家也都刚刚上差,捕房里一于人各自一堆喝茶闲聊,赵振堂和往常一样坐在角落,身边却围着七八个陪笑讨好的。
捕房里却不见总捕头陈武,有人过来问,却得知陈武一早就去了刑房那边。
“仵作已经验尸回来了,兄弟们也问完了话,那土娼的相好说,昨天是李阳在那边留宿,李阳是活着被烧死的,倒是那婆娘火烧起来之前已经死了,那边还能看到碎酒坛子。”陈武在那里仔细说着,这是个单独的小房间,只有刑房李书办和陈武两个人在。
李书办听得很仔细,陈武说完后,李书办犹豫着说道:“那就是李阳和土娼吵架,杀死土娼后畏罪自杀?”
“兄弟们也都这么讲,就请李先生在呈文上这么写。”陈武点头说道。
李书办也点点头,冲着门外看了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赵家那小子下手还真狠啊,昨天扫完了城南,晚上又去放火。”
陈武也不自在的回头看了眼,犹豫了下接口说道:“难得的是做事缜密,居然知道活着把人烧死,李先生你也知道,死人被烧死嘴里没灰的,就算别人想要找毛病都找不出。”
说到这里,陈武反应过来,拍拍脑门说道:“应该不是他们做的,听人说,我家那小子昨夜在他们那边闹了半夜的酒,一帮狐朋狗友的都喝醉了。”
“你慌什么,咱们就是私下议论。”李书办摇头嗤笑说道。
陈武刚才说得高兴了,却忘了自己儿子牵扯在这里面,陈武没有接话,只是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李先生,昨天抓回来那几个人有两个已经招供,他们派人去赵家放火,纵火的案犯也已经抓回来,请李先生一并写个案卷,让推官大人和太尊大人裁断。”
李书办点点头,然后感慨说道:“儿子狠辣,老子手也不软,赵家还真是了不得了。”
陈武本来已经要站起告辞,听到这个又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了句:“李先生,这次的案子只是纵火谋害,千万别牵扯到教上,不然大家都有麻烦。
“我这么多年办差,还能不知道这点小事。”那边李书办不耐烦的回答说道。
陈武笑着招呼了声,转身离开了刑房,没走多远就有一位小吏过来招呼,低声说道:“老陈,有几个混账私下里说你家大晃坏话,说他和昨夜的案子牵扯,不过立刻有人说,大晃和老赵家那小子闹了一夜的酒,直接睡在那边。”
“这几个不消停的杂碎。”陈武皱眉骂了句,随即和这个通风报信的小吏道谢,继续向捕房走去,走了三步却停下,笑着低声自言自语说道:“还真是滴水不漏。”
赵进和吉香解释的也很简单,他想到了各种可能会被发现的蛛丝马迹,也知道衙门会有人给他们遮掩,所以在每一个环节都留下了合理的解释,衙门那边不想多事,更不要说跟他们有关系,自然会朝着倾向于他们的方式来办案。
的确滴水不漏,晚上醉酒留宿,外面有家丁和做事的杂务作证,李阳既然是活着被烧死,也看不到什么重伤被制住的痕迹,然后那土娼又被杀死,就可以理解为酒醉后杀人自杀,这么下来,赵进他们自然清白。
不过官面上的解释是这样,但市面上的人却明白的很,那李阳早不死晚不死,为什么在赵进白天扫荡城南之后死,而且怎么死不可以,为什么会被半夜放火烧死。
尽管大家都没有什么证据,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但大家都知道是谁干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城内的闻香教众都怕了,赵进的事迹在城内流传很久,该听到的自然都听到过,但闻香教众却很有底气,因为他们数量众多,而且隐藏的很好,真要和他们作对,人多人少是一方面,那种来自暗处防不胜防的骚扰更为可怕。
闻香教平时发生的冲突,吃亏的时候也不少,但随即就会去报复对方,晚上放火,水中投毒,暗里偷袭,甚至半夜丢砖头进去,这些没完没了,防不胜防的骚扰,会让人烦躁、愤怒、觉得可怕,一直到崩溃。
那李阳对付赵家用得就是差不多的方法,知道的人也是不少,他们知道赵振堂是徐州州城的刽子手,知道赵进在徐州地面上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但他们都很有自信,觉得任你天王老子,也没办法应付这等无穷无尽的骚扰,到最后不是服软就是搬家。
甚至很多人都在摩拳擦掌,等着赵家服软之后,闻香教在城内大展宏图,重新威风起来。
不过事情完全没有按照他们所想的发展,头一晚放火,很多人暗地叫好,第二天赵进就领人扫荡了城南,把几个喜欢出头招惹是非的传头都给抓了进去,然后第二天晚上李阳就被放火烧死了。
骚扰没有起作用,报复却来得好似雷霆,人人心惊胆战,生怕会被赵进的报复波及到。
也就是刚吃过早饭,刚把家丁们拉出去训练,来这边登门拜访的人就不断,来的人高低贵贱,三教九流都有,每个人都客客气气,都不说明自己的来意,只是说恭贺赵进商行开张,奉上礼物之后只说今后请赵进多多照顾。
开始时赵进还有些糊涂,但很快就知道对方的身份,昨天那几个和纵火没牵扯的人也被放了出来,他们在衙门里遭了不少罪,可出来之后顾不得休养,连忙准备一份丰厚的礼物过来谢恩,谢赵进的不杀之恩。
等他们来到,看到这几个和其他的客人尴尬的招呼示意,赵进这才明白,这些人都是闻香教的传头,赵进还真是没想到,闻香教的传头人这么杂,做什么的都有,他也找机会询问了下会主是谁,每个人的回答都差不多,这位会主只派使者来传令,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一天就这么过去,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父亲赵振堂也带回了衙门那边的消息,派人纵火的那两人和派出去的手下都被捉拿归案,赵家的纵火案子没有引起死伤,也没有什么财物损失,所以最多也就是打板子,不会有别的惩罚,赵振堂问问赵进的意见。
“爹,如果要把他们打死在衙门里,要花多少银子?”赵进淡然问道。
赵振堂一愣,回头看了眼屋子说道:“还多亏在院子里说这件事,被你娘听到,她非得吓坏了,这样的贱命,一条十两银子。”
“孩儿出这笔银子,把他们打死在衙门里。”赵进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旁架子上的猴子吱了声之后,缩回窝里,赵振堂嘴角带出笑意,开口说道:“这个倒也简单。”
吃完晚饭后,赵振堂又去了一次衙门,回来后全家安稳的睡了一觉。
至于驻守在外面的家丁,赵进并没有将他们撤回货场,总是留在那边一味苦练也不是办法,要让他们出任务,在外面保持活力,站岗驻守这事虽然简单,但也是个历练,索性让家丁们保持轮换。
第二天中午,知州衙门传出了消息,那几个牵扯到赵家纵火案的罪犯被判打板子,然后在行刑的时候没有顶过去,直接被打死了。
官府里不只是杀头才死人的,行刑的时候死人很常见,不过谁也不会把这件事当成是偶然,有过前几天的例子,大家都明白的很,徐州城又被震撼了下。
什么事第一次做总是紧张,石满强、吉香几个很是担心了几天,等一切平息之后才恢复正常。
赵进一直是没事人的样子,这几日主要是请城里的篾匠和木匠过来,给家丁们做竹甲护具,这身东西看起来儿戏,可真要打起来,棍棒土石基本上都能防护,对方动用刀斧等利器也有一定的防御,更关键的是,赵进手里没有多少银子,百余名家丁全部用这样的护具花不了多少钱。
城内各方镇服于赵进的狠辣手段,行事都收敛不少,连带着赵振堂在徐州知州衙门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甚至连丰沛萧砀四县的人都以为赵振堂才是徐州知州衙门的总捕头。
第154章何家庄
很快大家就现赵进做事很规矩,并不会一次次的乱刮地皮,只要你按照规矩交钱,那就能太平无事,就连闻香教那些人都渐渐的放宽了心,城内很快恢复正常。
不过赵进的势力仅仅局限在徐州城内,城外又是另外一番世界,那里有自己的秩序,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距离徐州城六十里的何家庄就是如此,何家庄在徐州城西,靠近三仙台,何家庄并不是何家人聚居的庄子,而是何伟远的庄园。
何家庄近百顷田地,这个规模在淮北的地主里面算不了什么,也就是个中上的层次,不过何家庄的田地都是上等的水浇地,这在土地贫瘠的徐州来说就十分罕见了。
熟悉徐州地面的人都知道,何家庄真正赚钱的还不是这良田百顷,而是开在他家土地上的集市,何家庄正好处在徐州6路枢纽上,凤阳府、淮安府,到山东的兖州府、河南的归德府,想要从6路去往这几处,就必然经过何家庄边上的官道。
何家庄开了几家大店铺,就地收货中转,又有客栈和大车店,来往客商也在这边居住,久而之久,山东河南和本地客商都在这里交易贸易,形成了集市。
在这集市里买卖,然后收取抽成,这可是日进斗金的生意,何家也被认为是当地的大户豪强。
之所以能有这样的规模,和何伟远的父亲何老太爷有关,何老太爷中过举人,曾在山东东边几个府县做过知县和知州,虽然山东的东三府是穷苦地方,但不耽误这位老太爷积攒下偌大身家,回来别具慧眼的购置了这份产业。
何老太爷深知富贵二字是一体的,积攒再多的钱财,没有功名护着也是一场虚妄,他请名师让独子何伟远读书,何伟远也算争气,十几岁中了秀才,二十多岁中了举人,按说这何家富贵就要这么一代代传下去,何伟远三十多岁上犯了事情,和自家府上几个亲戚的丑事被下人传了出去,被南直隶的督学直接革除功名。
这件事气得何老太爷直接撒手归西,偌大的产业归了何伟远,外人看起来,这何伟远要做个富家公子逍遥一生,可明白人知道,这何伟远离祸事不远了。
果然,何老太爷死后没有半年,何家就有仆役出逃,去官府告状,说何家的罪过,然后又有萧县的乡绅找上门来,说何家如果愿意出让部分产业,这罪过就能消除。
这种就是谋夺产业的手段,大家都是明白的很,何家自己当年也用过不止一次,没人觉得何家能躲过去,很多人甚至蠢蠢欲动,想要跟着上去咬一口。
何伟远花了不少银子进去,但官司就是了结不了,眼看就要被逼到绝处了,事情却突然起了变化。
出告何家的那位下人突然改口,说自己被逼诬告主家,然后那位萧县的乡绅家里突然遭了贼,全家被杀了个于净,何家就这么安然无恙了。
一次或许是偶然,接连几个打何家主意的人暴毙之后,大家都意识到有古怪,再也不敢乱来,在后面,何伟远据说拜了南京某位勋贵做于亲,又和山东衍圣公家的旁支结了亲家,又重新找到靠山,一切也就稳了。
十几年过去,和何家作对的人大都不明不白的死掉,何家想要吞并的产业,也都顺利的拿到手里,当年的何公子也成了现在的何老爷,何太爷。
何家的宅院占地很大,位置却一般,临近一个骡马市,整日喧闹,尘土飞扬,味道更差,不过何伟远何太爷就愿意住在这边,谁也不敢说什么。
按说这么大的产业,何伟远当年又是个喜欢享用的性子,内宅一定是富丽堂皇,酒色财气汇集,可进去过的人都知道,除了何伟远卧房的地方有几个年轻丫鬟伺候,其余的全都是青壮男丁,而且不是那种寻常大户家的下人仆役,举止行动都于脆利索的很。
如今天气炎热,可在内院那棵快有三十年的桂树下面却显得很阴凉,何伟远就坐在树下,边上一张茶几,上面摆着一壶温热的黄酒,两碟小菜,何伟远正在那里悠然的自斟自饮,他当年酒色过度的性子,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