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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福举着火把,脸吓得血色尽失,颤着嘴唇喊道:“殿下!殿下你还好吗?”
山下回荡着他的声音,姜福又将火把朝下探了探,竟黑漆漆的,照不见底,姜福又喊了几声,犬牙交错的山石中,模模糊糊见一点白,却无动静,也没回声。
姜福一瘸一拐地快速走着,欲要出林寻人,但在夜色中,他辨不清方向,转转悠悠到天将亮,他忽然在林中见到一队脸上带着灰烬,浑身硫磺火药味的人。
他们像是被撞见做坏事,眼中都清清楚楚写着杀人灭口四个字。
一个人小声喊领头的那个,询问怎么办:“护法……”
他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护法就要点头,情急之下,姜福脱口一句:“尔等刁民大胆!我是堂堂昭王殿下,你们谁敢动我?!”
护法大骇:“昭王?!”
他上下打量了他的穿着,瞧见他外衫旁缀的玉佩,信了大半。
“原来真不在制造办!”
“护法,怎么办?”
“娘的,带走,不然那冯贼大事不成,定会把放火烧制造办的罪名完全嫁祸到我教头上。”
“我说了,我是昭王,你们谁敢……”
姜福被打昏了。
护法说道:“兄弟们,这次是我冒险行事,若和那冯贼谈不成,教主怪罪下来,我替兄弟们抗!”
“护法说哪里话!”教徒们纷纷表忠心,“兄弟们以后脑袋栓到裤腰带上跟着护法干!要是那冯贼不给教主兵马,我们就杀了昭王,让那冯贼起不了事!”
深秋已至。
昭阳宫内,红叶尽然,火红一片。
皇帝睁开眼,郁郁叹了口气。
“算算天数,南柳在云州,恐怕是已经开始胡闹了。”
“年轻人总要历练才能稳妥做事。”柳帝君劝慰皇帝。
皇帝揉着气疼的头,不置可否道:“我像她这么大时,行事可没她这么糊涂。”
“南柳起步已经晚了。”
“不指望她,只求她不添乱。”皇帝说罢,站起来问道:“我气色如何?看起来像病了吗?”
“很好,无恙。”
闻言,皇帝微微点头,端正脸,走了出去。
朝廷的昭王是假的,虽朝中无人敢提,但一些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她现在,要去敲打她的臣子,那个骑在墙头观望风声的能臣陆笑汝。
陆笑汝陪着皇帝走至西宫,正事聊完,皇帝状似无意中提起,说道:“泽安这孩子,朕很喜欢,云岫阁恰需一行走,下午让他入阁,跟在书名身边吧。”
云岫阁是朝廷的政务核心,将六部外臣拔入云岫阁,这是升迁。
但进入云岫阁跟在帝君身边,却不提什么职位要做什么,这就难说了。
明升暗降,且下午就办……陆笑汝眼皮一跳。
皇帝又道:“泽安是独子,父母爱子,为孩子筹划将来,情理之中。朕,也要为朕的孩子好好打算一番了,”
此话有深意,陆笑汝斟酌道:“公主殿下……”
她刚说四个字,就被皇帝打断。
“谁说她。”
皇帝抬了抬下巴,看着西宫,说道:“朕指的,是封泽。”
她对陆笑汝微微笑道:“笑汝啊,咱们都知道,公主十二岁之前是个什么样子。朕那时没有什么要求,不求她成材不求她承大业,只要她能好好活下来,朕就知足了。”
“皇上所言极是,公主吉人天相,现在都能领兵了。”
“朕正值盛年,也不怕什么。”皇帝说道,“朕有的是时间,定能交给泽儿一个清明盛世。就如萧神宗一样,隔代立储,未尝不可。”
皇帝淡淡看了陆笑汝一眼,说道:“神风教气数早已殆尽……”
陆笑汝刚斟酌完,要接话,就听身后一声传报:“陛下!云州八百里急报!!”
“讲!”
“神风教教主已落网,部分核心教徒也已抓获,神风教八圣子在逃两人,神风教教主已向凉州逃窜。”
“抓了?!”听到急报内容,皇帝明显惊了,不可能吧?真的抓了?
“还有什么?”
传报人看向陆笑汝,踟蹰了一下。
“无妨,说。”
“神风教教徒……找到了一张熹帝写的诏书,是给昭王的。”那人说道,“诏书在江公子的画轴里,熹帝赠昭王的那副画像下方。”
皇帝的指甲几乎要将手心扎破,她道:“诏书与什么有关?”
“……让皇上继位后,记得给昭王开赏花诗会,择良妻……”
不说陆笑汝了,连皇帝都是一副讶异的表情。
“什么……”
“此乃诏书第十三。”那人接上最后一句话。
皇帝怔愣好久,忽然疾跑起来,她朝未央宫跑去,失魂落魄。
未央宫中,延熹帝装裱好的画轴,上面有记数的,包括拾京拿走的那个,总共有二十二个。
它们是按时间排的顺序,,皇帝从未在意过这些画轴。
她奔至未央宫,凄声叫道:“来人!!开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天的最后一更!
诏书好多个呢,前朝帝是个小话唠。
谢谢巫觋投喂~
☆、第85章 炸小鬼
建元二十三年的八月,云州制造办的江司郎炸了墨玉潭; 从中挖出了一副白骨; 对外称; 这白骨只是江司郎的生父; 是苍族人。
至于白骨到底是不是昭王,没人敢当面问。
当然,那天除了挖出了墨玉潭白骨; 还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 一口茶智斗神风教教主,用三寸不烂之舌打消教主对她的怀疑; 并取得信任,引着教主和神风教的核心班子; 直接奔向了驻军的埋伏地; 朝廷抓了多年的神风教教主,就这般戏剧化的‘自投罗网’。
再比如那日深夜; 神风教教徒剥画夺诏书; 当街读出了诏书的内容。
然而,这张前朝皇帝亲笔所写,盖了大印,真的不能再真的诏书; 所书内容却像是玩笑。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吾后封晚云登基后; 切记勿忘家事,务必在聚贤楼盛会后,开办赏花诗会为吾弟尧择良妻……此乃诏书第十三; 有关裴古意安排请卿阅诏书十四,钦此。”
当时,整个街道都诡异的静了下来。
神风教和驻军面面相觑,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很梦幻。
神风教教徒打死都不相信:“护法,这才是假诏书吧?!”
护法大惊失色:“不好!”
哪个皇帝会这样写诏书?!这张诏书是给昭王的不假,但并不是传位诏,而是兄长絮絮叨叨,嘱咐皇帝要记得昭王的婚事,早日给他弟弟择一妻子。
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不是真的!
护法脸色难看,抓着诏书的手抖得像筛糠,这是假的,这一定也是朝廷设下的计谋,他们中计了!真的诏书可能还在棺木中!
以为中计的护法凄厉大笑:“好啊!公主玩的一手好计谋!”
宋瑜率先醒神,笑着大喊一声:“愣着干什么!哈哈哈皇上还是皇上,奉旨登基无假!大家伙儿拿下这群叛党反贼立功!”
于是,沸沸扬扬闹了许久的真假昭王和传位诏,在驻军的开怀大笑和教徒们的面如死灰中,落下帷幕。
至于另一面,花不沾是如何把神风教教主引入埋伏圈,世人已不得而知。
总之,那晚教主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落入驻军埋伏时,一气之下,抖抖索索拉下火绳,开枪打‘死’了一口茶。
花不沾含笑扑地,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驻军和神风教的了,她悠悠哉哉在后背的疼痛中昏睡了过去。
花不沾醒来后,一扭脸就看到了她的傻儿子。
傻儿子正在给她吹刚煮好的汤药。
花不沾想,命运待她一向是十下鞭子一个枣的。她无儿女,又与亲人生离数年,人间冷暖历遍,曾经的名与志,全都被命运鞭打进尘土中,但命运冷冷打完之后,还会在尘土里留给她一颗甜枣。
甜枣虽小,但足够给她开心活下去的奔头了。
拾京这个儿子啊,她捡得实在是太划算了。
花不沾说道:“儿子,要不你小名就叫花捡吧!”
拾京见她醒了,给了她一个笑脸,一本正经道:“那我可能成为名字最多的人。”
“娘睡了几天?七八天?有点饿。”
“……想多了,阿娘就睡了一天而已。”拾京把药端来,说道,“阿娘立大功了,姚州牧给你换到厢房里来了,等你伤好就上京御审。南柳说了,阿娘功高,死罪可免。”
药喝完,延熹帝的诏书第十三的事情,她也从拾京口中听说了,就算是花不沾,也惊了好久。
她捧着药碗咋舌道:“熹帝就是这个性子,所以封晚云才对他又爱又恨,他眼中无国,只有一个情字,还能把情玩出花样来,给人添麻烦……”
拾京对自己的亲大伯的行事作风很不能理解:“他怎么当上的皇帝?”
“不是他当就是你爹当,上天无眼,你爹也不是当皇帝的料,小时候被文帝揪过多少次耳朵……俩儿子都一样,那就立长为储。皇家无帝才,倒是侯门出了个能担大任的姑娘,其实老天还算是有点良心的,皇家无帝才,侯门有也行。侯门出身,之后入云岫阁协理政务,再之后做三职一身的皇后,辅佐皇帝也算风调雨顺。不过,熹帝想把江山也送给她,要说也行,只是造化弄人……若熹帝身子骨能再撑一年,封晚云这皇帝就能当的顺风顺水。”
拾京看问题角度清奇,半晌说道:“那就没南柳了。”
“哈,臭小子果然只惦记着她。”花不沾喝光汤药,见拾京没走,而是坐在桌旁拿着砂纸磨弹壳,奇道:“外面是何情况?怎么你看起来像是没地方去了。”
“阿娘说对了。”拾京苦笑,“族人在外堵我,我现在出入都要等南柳带兵来。”
“你族人又怎么了?之前不一直好好的吗?”
“巫依被抓到了云州府,族人知道后,围着云州府闹了一晚上,后来闹进来劫狱,把巫依抢了回去,之后他们就说要杀我——苍族罪人,我。”
“唉哟,这节骨眼出这事可不妙。”花不沾说道,“神风教的那群人也在云州府还没押送上京的吧?你们族人这么一闹,还为了那个老太太劫狱,罪名可就多了。”
拾京木着脸,过了好久,他忽然幽幽说道:“本就不能为了什么两族友好放任他们无知胡闹,杀人放火劫狱扰乱公务,还让神风教的少主趁乱逃了,就应该依律判罪,不能例外!”
花不沾立刻掀被子坐起,惊恐道:“谁逃了?!”
“神风教的少主班桐,还有神风教的一个护法,昨天族人砸开了许多牢狱,他们趁乱逃了。”
听起来,昨晚应该闹得挺大,事情很严重。
花不沾问:“拾京,公主现在什么态度?”
“她让族人选,跟巫依的,就放下火铳回深林去,跟溪清的就留下,在傅居选的新址安居。选择跟着溪清的有三十多个人,溪清和同意了南柳的盟约,不再过问有关巫依的事。南柳现在要按照《大同律》给深林中的苍族人定罪,谋害皇亲,杀人劫狱,放走叛党,总共十一条罪,让他们交出巫依和参与劫狱的人,不然就把他们当作神风教叛党,今天日落前统统缉拿。”
“完了完了……”花不沾揪着自己的头发,“又要打了,这个时间打起来不好啊儿子……公主真是……年轻人做事太直接。”
拾京把弹药填进弹夹,咔嗒一声拼接好,说道:“打吧,是时候打破苍族一代代延续下来的愚昧了,族人之前杀人从来没有过负罪感,杀了我阿爸也觉得是阿爸的罪……欠的命债,是该让她还了。”
拾京背好枪,披上斗篷,打开窗户。
花不沾看他要从窗户翻出去,连忙问道:“你做什么?”
“他们现在正恨我,肯定要去毁我阿爸的尸骨,我要去守着棺木。”
花不沾拽着他的一角:“傻儿子,你爹的尸骨肯定有重兵把守着,不用你去,你老实待在这里。”
拾京挣脱花不沾,摇头:“不一样。我要守着才放心。”
他拉下斗篷,遮住脸,从云州府收夜香走的侧边小门离开。
棺木挪换了位置,停在了碧湖边搭建的棚帐中,六个士兵持火铳把守,接到的指令是,只要苍族人来,警示无效后就可开枪,格杀勿论。
拾京在棚帐周围查探了地形地势,易守难攻,他面朝碧湖坐下来,新做好的燧发枪放在膝盖上,望着碧湖发呆。
碧湖对面的小林子里,钻出两个人,灰头土脸,衣衫褴褛。
正是昨夜趁乱逃脱的护法和班桐。
这二人能逃脱实属运气,昨夜苍族持火铳大闹云州府劫狱,其他跑掉的都被府兵驻军当场射杀,混乱中,他二人竟奇迹般躲过枪弹,逃进山林。
进山林后,二人意见相左。
少主班桐听到护法的描述后,执意要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