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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的脸……”她的声音都发颤了。
“哈哈哈!”翩翩纵声大笑,“好好好,连你都被吓到了,可见我这张脸的确让人害怕。”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橘衣战战兢兢爬起来,伸手上前,但指尖一触到她脸上的肌肤,连忙慌忙退开,“快、快传御医呀!”
“传御医做什么?”翩翩一努嘴,“待会儿就要面见各国的皇子了,我哪有空看大夫?”
“可、可你这张脸……”
她转了个圈,“这副模样出去见人,更可采知对方的诚意。”
“话虽如此……”橘衣顿了顿,“但我们会喜爱一样东西,难道不都是先看它的模样吗?”
“倘若要天长日久的相处,模样倒在其次。”
“可是……那些皇子今天是第一次见你,如果就这样被吓跑了,哪还谈得上天长日久?”
“所以,我要挑一个早就对我了解的人呀!”她意味深长地说着橘衣听不懂的话语,“总之,快替我梳头吧,叫外面的人不要多嘴,否则我可不客气,哼哼!”
她龇牙咧嘴,一张脸更显狰狞,橘衣被吓得不敢再多语,只得唤了外面的宫女进来,重新替公主梳妆。
晌午时分,翩翩打扮妥当,拖着一袭水红色的长裙,裹着面纱,来到水阁前。
她看见玄熠在门边对管事太监吩咐着些什么,便站定了,双眼含笑地看他。
“大热天,戴着这个劳什子做什么?”玄熠一转身,瞧见她脸上的轻纱,蹙着眉问。
“保持神秘感呀!”她得意地昂起头。
“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他又把目光栘向她比平常粗壮了一圈的腰。
“没吃什么呀。”她嘻嘻笑,凑近他低语,“不过,我在腰带里塞了些棉花。”
“塞了些棉花?”一向不显喜怒哀乐的玄熠也不由得微愕地瞪眼,“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哈,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翩翩甩了甩衣袖,步入阁中。
诸国皇子已经等候多时,此刻酒足饭饱,一心想目睹公主芳容。听见太监禀报公主驾到,全都站了起来,翘首观望。
一看之下,众人面面相觑。
只见这位公主步履毫不优雅,身材也不苗条。她迈着一摇一摆的鸭子步,粗壮的腰好似水桶,身上穿着俗艳的水红色裙子,再用刺眼的黄纱将脸蒙得严严实实的。
众皇子均有些失望,但仍怀着一丝希望——希望那面纱下有一张绝色的容颜。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翩翩拉大嗓门,粗鲁地挥了挥手,“快坐下吧!”
说着,也不等众人反应,亦不向南桓帝行礼,便迳自坐到案边,跷起二郎腿。
她先举起硕大的酒杯,再抓过一只油腻的鸡腿,掀开面纱的一角就大嚼大吃起来,让人可以隐约看到她鼓鼓的腮。
对于宝贝女儿的这种行为,南桓帝也感到十分奇怪,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便斥责她,只是柔声道:“翩翩,怎么这样没规矩?得先跟各位哥哥行礼才是。”
“我是公主,他们是皇子,大家平起平坐的,用得着行礼吗?”翩翩努嘴道。
“放肆!”他皱着眉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不快把面纱摘了,看你的样子,像什么话!”
“把面纱摘了?”她故作惊讶,“父皇,不是您叫我蒙着面纱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让我把它摘了?”
“我叫你蒙着?我什么时候叫你戴这个劳什子了?”南桓帝益发有气。
“就是昨儿呀,您说我模样还是蒙上面纱的好,等这顿饭吃完了再摘下来,您忘了?”
此语一出,众皇子皆信以为真,心里都担心起来——既然南桓帝让女儿蒙着面纱,想必这位公主的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真的是美人,炫耀自己美貌都还来不及呢,何必掩饰。
虽然他们都想与强大的南桓国结亲,但也不能就此娶个丑无盐回家,让自己一辈子痛苦吧!身为皇子,自尊心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于是席间有机灵的一位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他的随从便捧着一只锦盒来到翩翩面前。
“公主殿下,敝国有一份礼物想献给您,望您不要嫌弃。”
“礼物?”翩翩故意让眼睛闪得贼亮,“好呀好呀,我最喜欢收到礼物了!”当即伸手去抓。
谁料那随从却避开了她的双手,反而将礼物递到了她的眼皮底下,锦盒一扬,霎时碰落了面纱。
黄纱拂地的那一刻,全场皆惊。
大家看到一张又肥又肿的脸,似猪头一般!
翩翩从前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已经被猪头肉挤得眯成一条缝;那张樱桃小嘴,也被挤得向上翘起,翘得天高,简直可以在上边挂一只篮子。
她尖尖的下巴没了,一双小手伸出来,也是胖呼呼的,像熊掌。
世上竟有这般恶心丑陋的公主?
众皇子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喉间发涩、双腿发抖,砰的一声,有两位心脏较弱的,当众昏倒在地。
前来求亲的皇子们全数被吓跑,原本指望的大好姻缘一时之间成为了梦幻泡影,而南桓国的九公主也一举成名——因为丑陋的外貌而出名。
宫中诸人都暗暗诧异,倾国倾城的九公主为何突然变成了猪头?到底是谁在害她?
在南桓帝的严厉逼问下,翩翩笑嘻嘻地招供。
原来,害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她自幼对海鲜食材感到不适,八岁那年偶尔在宴席上尝了一下螃蟹的味道,手臂上便红肿了一大块,从此南桓帝便禁止宫中诸人吃海鲜。上个月,宫里新招了一批奴婢,不知此条禁令,翩翩便支银子派她们到宫外采买了海鲜若干,有虾有蟹有鱼,连吃了三天,晚上再用被子捂住全身,于是,美公主就变成了猪头。
至于为什么这样做,她却死也不肯说,只声称自己年纪还小,暂时不想成亲。
于是南桓帝勃然大怒,罚她闭门思过,并将那些私自出宫采买海鲜的奴婢们全数杖毙。
据说,当时翩翩跪在地上为婢子们求饶,怒发冲冠的南桓帝哪里听得进去,反而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从她出生以来,一直被南桓帝捧为掌中至宝,连她掉了一根头发、一颗乳牙,南桓帝都会用锦囊包好,郑重地埋到花根底下,何曾如此打骂过她?
这一次,南桓帝是真的生气了。人们都说,九公主从此以后大概没有好日子过了。
于是,昔日热闹繁华的景阳宫,一夕之间变得冷冷清清。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无不私下买通关系,希望调到别处当差;没有了南桓帝三天两头的赏赐,各府官员也不再奉献宝物;就连那些经常前来献媚讨好的贵妇们,也对景阳宫敬而远之。
翩翩的兄弟们都是生性小气的人,看到从前南桓帝常常把些希罕的东西赏给她,还在东边划了一块最丰沃的上地预备给她当嫁妆,所以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而她的那些姊妹们更是善妒,与她的关系素来水火不容的,这会儿见到她失势,无不幸灾乐祸。
此时此刻,也只有橘衣和玄熠进进出出,悉心照顾全身红肿的翩翩。
但翩翩奇怪得很,只允许橘衣探望自己,玄熠来了,她却蒙头不见。
玄熠诧异之余,又问不出缘故,只得每日都送东西过去,搁在宫门外的台阶上,让橘衣收拾进去。
这日他从宫外回来,买了些木头雕的玩意儿,想想翩翩自幼喜欢这些东西,便照例亲自送往景阳宫。
不料,今天橘衣却已早早站在台阶上,像是在等待他。
“九妹妹好些了吗?”他颔首问。
“托公子的福,公主她好多了。”她欠了欠身。
“那么请把这些东西交给她,我先回去了。”知道她不想见自己,他当然不会强求。
“公子请留步,”橘衣在他身后唤住了他,笑咪咪地道:“婢子在此等候多时,公子以为是为了什么?”
“难道……九妹妹有话要你转告给我?”他微愕地回眸。
“公主请公子进内室一叙。”
“什么?”双眸一闪,“她……她肯见我了?”
“呵呵,瞧公子您这话说的,九公主就您这么一位贴心的兄长,她怎么会不肯见您?”
“可是前段时间……”
“大概是公主嫌自己太丑了,怕把公子吓跑,从此以后再没人跟她玩,”橘衣扮了个鬼脸。
“怎么会呢!”玄熠不觉失笑。
翩翩那丫头,原来也有怕丑的时候,看她那天惊天动地的胆大作为,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怕呢!
于是心中疑云舒展,他跟着橘衣来到内室。
只见翩翩刚刚起身,穿着长长的白色绸衫,秀发尚未束起,如山间溪流一般披在身后。她正对着镜子往唇上抹着困脂,见到玄熠在镜中的身影,回眸一笑。
“看样子好得差不多了。”她恢复了赏心悦目的容颜,他也不由得欢畅,“等会儿我去禀报皇上。”
“告诉他做什么?”翩翩努努嘴,“他现在才不管我的死活呢。”
“怎么会呢?”玄熠温和地抚了抚她的发,“快打扮一下,皇上见到这般漂亮的宝贝公主,肯定怒气全消。”
“唉,可惜这会儿我的身边连一个梳头的宫女都没有,如何打扮?”她将梳子掷在地上。
“怎么?”他一怔。
“现在除了橘衣,还有谁肯来伺候我呀?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了。”她指了指一旁的茶杯,“瞧,连茶叶都换了次的给我。”
“是吗?”他端起杯子尝了尝,笑着安慰她,“还好,至少比我喝的茶要好。”
“哥哥你……”她微愕地望着他,喃喃道:“原来,你从小到大都受宫里人这般的欺负,从前我还无法体会,可这会儿……”
“傻瓜,这算什么受欺负呀?”玄熠云淡风轻地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孤儿,倘若在民间长大,别说喝茶了,恐怕吃饭都成问题。”
“但他们也不能这样欺负你呀!好歹你也是父皇看重的养子。”
“呵呵,别说得这样严重,那天我到六皇子的宫里小坐,他那茶叶的味道也比这个好不了多少。你以为宫里人都像你这个宝贝公主呀,什么都挑最好的送到你这儿来。”
“是吗?”翩翩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才叹气道:“原来不是别人欺负我,而是我一向在欺负你们。这下可好了,我跟你们平起平坐了,怨恨我的人该少一点了吧?”
“真是个傻丫头。”他拾起地上的梳子,抚净微尘,怜惜地拢起她的秀发,替她梳理。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她忽然道:“我原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会?”他不解其意。
“那日在御花园中,我对苏姬那样无礼,还弄伤了她……我以为你定会恨我的。”
“傻瓜,我只是觉得你身为公主不该那样任性,怎么会恨你呢?”他笑,“你不提,那些事我也早忘了。”
“那你为什么不关心我了?”
“我不关心你?”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玄熠茫然。
“我故意把自己变成猪头,宫里人都感到很奇怪,总是追问我原因……惟独你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垂下黯淡的眸子,“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他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俊不住,“我不关心,何必每天都来看你?”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那样做的原因?”
“你这么大了,做事情总有自己的道理,如果想说出来,你自然会说,若不想说,我又何必多问?”
“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想听吗?”她转过头,郑重地问。
“什么大不了的原因,难道我还怕听不成?”瞧见她如此正经的模样,玄熠不觉莞尔。
但翩翩没有笑,她的双眼闪现一种夺人的光彩,彷佛有跳跃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火焰越烧越旺,她的秘密也随着这份炽热蒸腾,倾吐而出。
“玄熠哥哥,你说……如果爱上一个人,那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我哪里会知道?”他没料到她会忽然问出这样叫人为难的问题,连忙低头掩饰。
“我看书上说,当夜半醒来时,如果眼前浮现出某个人的身影,那么,你便是真的喜欢他。玄熠哥哥,我想告诉你……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人出现在我的梦醒时分。”
“哦?”他一怔,随即清了清喉咙,“我们的小公主原来早有心上人了,难怪不愿意与各国皇子相亲……那个幸运的男子是谁呀?”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入他的耳朵,“他就是你!”
顷刻之间,屋里一片寂静,只听见有两个喘息的声音,一个急促,一个隐忍。
良久、良久,玄熠僵硬的脸才动弹了一下,语带沙哑地回答,“傻丫头,你在说什么呢?”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翩翩捉住他的大掌,将它搁在脸颊边,不住地磨蹭,“玄熠哥哥,我一直喜欢你!我就是因为怕你跟苏家小姐订亲,所以赶在你们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