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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想,后来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她的命是被救回来,可她的一生也被毁了。
她后来更加不该痴心妄想,若不是她自作多情,又怎会自取其辱?
褚云子和洞庭君,从一开始跟她就不是一路人。她是凡尘里的一只蝼蚁,一粒尘埃。她的愿望那么小,那么小,她只想要一个夫君,一个孩子,一个家。这几乎是凡尘间所有女人的愿望。而褚云子和洞庭君却是追求大道长生的人,又怎会耽于红尘?
心灰意冷之下,狐妖族人前来复仇时她连眼睛都未眨上一下就将自己送到对方的利爪上。她的心被狐妖挖出来的那一刻,真是痛极了,可就是在那样的剧痛之下,她竟然还想着,若是自己就这么死,那个灰溜溜逃走的道士心里会不会赶到一丝丝愧疚?
又或者他会觉得终于解脱了——这个纠缠不休的女人终于死了。
洞庭君呢?他会伤心吗?会觉得有一点点后悔吗?不,大概是不会了。他和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僵硬。拖着铁索的黑无常将锁链绕上她的脖颈,劈开黄泉道。
她在黄泉道上走了一半,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她:“九妹!九妹!”
她在家中行九,洞庭君与她在床榻间缠绵时就喜欢唤她九妹。她惊喜地回过头,是他来找她了吗?
一道耀眼的白光劈开了黄泉道的重重迷雾,好似极致的白昼突然降临,那光亮得叫人眼前一阵阵发昏。长久的黑暗过后,她终于能够睁开眼睛。轻轻翻了个身,身下一阵悉索响动,用手摸了摸,却是一层稻草。
旁边有人唤她:“九妹,太好了。你活了,太好了……”
她将手举到眼前,看到的却是一只毛茸茸的爪了。再抬起另一只,还是爪子。两只爪子上都有一簇红毛,她记得一清二楚,那只借了她身子,祸害了她一生的狐妖死后现出原形,它的爪子上就有这样一簇红毛。
“九妹。”旁边的人摸了摸她的头,“你才回魂,必是体虚,再睡睡吧。”
真可笑,狐妖的族人杀了她,却又阴差阳错地复活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恨还是该笑。
可她当狐狸的时光也只有短短的半年。半年后洞庭君带洞庭水族屠戮狐妖一族,狐妖一族全部死于水族刀兵之下,唯有她一只还未化人的小狐狸,在那个口口声声喊自己“九妹”的男人的拼死救护之下,侥幸逃出生天。
重二郎的手臂紧了紧,他的胸膛紧紧地贴住她的身体,男人阳气足,身上热得像个大火炉,一直暖到了她心里。
她合上眼睛,想,睡吧。
屋子外头呜呜的风声却吵得她心慌意乱。忽听得啪嗒一声,东面的窗子不知怎么被吹开了一条缝。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二娘子看了夫君一眼,不忍吵醒他,遂自己起身关窗。人到窗前,一条笔直立在黑暗中的人影直直撞入她的眼帘。
窗外的人虽然形容憔悴,可他眼中却闪烁着两丛小小的火焰,她的身影倒映在对方眸子里,像是被放在火上燃烧。
“三弟。”
“我问你一句话。”
“你问。”
“当年你给小太子的那碗酒酿圆子里是不是加了黄泉花的花粉?你是不是,也见过那位曾与重家比邻而居的大香师?”
作者有话要说:
呼~·~
终于写到这里了,心累。。。
对,接下来的剧情,我要放大招了。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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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更。要考科目一了,今早和明天白天都得刷题。明晚更,再更一章小番外补你们。嘛~·~ 11/8留
第142章 瘴妖
那日与李莼芳在渡口吃过面,荨娘就被带往青城派的在夔州的分观。
青城派的分观建在夔州城外十里处的一处半山腰上。一路从山脚拾阶而上,石梯两旁松柏郁郁葱葱。荨娘与李莼芳行到半路,但见上头走下来一个白衣飘飘的道士,端地是仙气凛然,一派秋水神玉的气度。只可惜,这谪仙一般的道士左肩上煞风景地立着一只花尾公鸡,硬生生将这一派仙气都抹煞了。
人未至,公鸡打鸣的声音已随风送到耳边。
“李娘子。”道士在三个阶梯外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落到荨娘身上,笑道:“荨娘,久违了。”
荨娘起时还有那么点别扭,禅殊当年对她是什么心思,她多多少少也知道那么点。不过是她这人自我惯了,没放在心上的人,她也就懒得去在意。现在她瞧禅殊目光澄澈通透,心里那点小别扭也立时烟消云散。
她朝禅殊点点头,抿出一个笑:“许久不见。”
李莼芳则将右手往腰间一插,鼻中哼出一道气:“求老身帮忙时就‘姐姐姐姐’叫得好听得很,现在倒叫我李娘子了。”
禅殊眼角微弯,笑容和煦:“二位一路辛苦,且随我入观歇息。”
遂上得半山腰,进了道观,滚水煮瓜片,饮过三杯好茶,李莼芳便将这两日在夔州城地下打洞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你说得没错,夔州地界确有古怪。都到了眼下这个时节,城外不少树林里依旧是树叶枯黄,寸草不生。不仅如此,我在城外还发现了数个古怪的地洞,洞中堆满淤泥与动物腐尸,那腐烂的气味从洞中发出来,简直臭不可闻。我觉得,夔州地界上可能来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妖物。你上次说,汴梁城里递来的消息,那个六什么台的人曾经合力捕过一只瘴妖。那瘴妖是杀害公主夫君的凶手。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公主就是被瘴妖掳走了?”
禅殊闻言,陷入沉思。
却听荨娘插话道:“不可能,那瘴妖已经被人带走了。”
李莼芳道:“有没有可能是它后来又逃出来了?而且啊,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又是怎么跟一只妖怪结下仇怨的?竟引得那妖怪冒着被道宗的人发现的危险也要杀了她的夫君?还是说,其实是那个什么驸马惹了那只瘴妖?”
荨娘初时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公主不见了有什么了不起的,道长……他也不见了。她找了他好久。她不在意的事,自然也就懒得费神去想,现下听李莼芳这般一说,她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论断未免下得太早。
禅殊道:“李姐姐,你不是说夔州地界上发生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吗?咱们就从近日来进入夔州城的外乡人身上开始排查,总能发现端倪。”
李莼芳忿忿道:“夔州这边有个大渡口,天天人来人往的,要真一一排查起来,可不要累断老身的腰?”
禅殊站起来,长揖到地:“深谢李姐姐,有劳李姐姐。”
道观一叙,三人各自分道。禅殊和李莼芳往夔州城里寻人去了,荨娘则往阆中方向行去。途经当年初见娘娘神时的村子便落下去逛了一圈。
村口的小兰若寺还在,只是更破旧了一些。她走到兰若寺对面的大树下,背靠大树,席地而坐。春风中送来青苗特有的香味。荨娘闭上双眼,眼前忽然出现一副画面——
年轻的道士和一身鹅黄纱衣的女子从树边走过。清风徐徐,女子身上的纱衣随风而动,那样轻盈薄透,好似一团云雾,温柔地裹住那副曼妙的身段,白腻的肌肤若隐若现,不知引来了多少惊异的目光。
蓦地,女子手上一紧,回过神来,人已被道士拉到了树后。道士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女子双手按着衣襟的两角,茫然道:“我,我不冷呀……”
道士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目光:“给你就穿着。”
真傻呀。
荨娘忽然睁开眼睛,嘴角两边陷进两个浅浅的小坑儿。有些事情,总要过后去回味,才能发现那些深藏在背后的用心与情意。道长哪里是怕她冷呢,他是怕她被人议论,被人胡乱看了去。
一圈逛下来,已是薄暮时分。荨娘本想继续往阆中城的方向走,但是想起和小倭瓜他们约好在夔州城碰面,也只好打消了念头。回到夔州城,正是灯火初上的时候。荨娘凭着记忆找到当年重韫住过的那家客栈。门前的灯影下站着一个人,正引颈观望。荨娘趁他回头看时快步走过去,出其不意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啊!”小白一声大叫,连连抚胸,“你可吓死我了。”
荨娘背着手道:“你胆子也忒小了,你师父不在,只好由师娘我来帮你练胆了。”
小白嘴角微抽,似是对她那句“师娘”有些适应不能。
小倭瓜从院子里奔出来,手上捏着一只纸鹤,高声道:“荨娘姐姐,青城派刚刚发了一只信鹤过来!”
他跑得急,过门槛时险些被跘上一跤。荨娘扶住他,顺手在纸鹤的嘴尖尖上一点,里头传出禅殊的声音。
“城东三十里有异,我与莼芳不敌,速来相助!”
荨娘心间一跳,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夔州城东,三十里地外的山脚下有一片小树林,林外一条小道,该是这些年走的人少了,杂草都争先恐后地往那那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子旁长,一条长长的车道,远远看去,几乎快被野草掩没了,拉拉杂杂的竟然没块干净下脚的地方。
荨娘从野草中间趟过时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野草虽然长得密,可泰半都已枯死了。
小倭瓜和小白紧随其后,三人举步进入林子,走了十来步远,眼前似被一层厚纱罩住,顿时什么也看不清了。立刻退后一步,眼前却又即刻恢复清明。抬头看,天上一轮圆月,那光映得月轮边上的云都洇上了一圈浅浅的光边。这么亮的月夜,怎么进前一步,就成了两眼一抹黑呢?
这林子里绝对有古怪。
荨娘鼻尖微动,一股奇特的气味飘入她鼻中。她面色立变,掩鼻回身,用力推了小倭瓜和小白一把。
“荨娘姐姐,怎么了?”
荨娘皱眉,道:“这林子里有瘴气,这气味跟那只瘴妖身上的一模一样。你们谁带着解瘴毒的药没有?”
小白摇摇头。
荨娘凝眉想了一阵,又问:“你们谁会憋气吗?”
两人也俱摇头。荨娘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她只能孤身进去一探了。
她将蚕丝取出来,绕在小白指上,道:“我进去看看,若是遇险,我就扯动蚕丝,你记得把我拉回来。小倭瓜,你回去六道灵台的分观下找人求救,顺便找家医馆配齐解瘴毒的药。”
她说着,在头发上一抹,取下一只瓢虫钿子放在小倭瓜手里。
“那药方上次叫小彩儿吃了,你问它要。”
交代完这些,她一刻也不耽搁,屏住气息,摸索着迈入瘴气当中。
在瘴气里行走几乎什么也看不清,荨娘身在要弯下腰,眯着眼睛才能勉强看清脚下的道路。林子不大,很快就走到了山脚,从一棵榆树边绕开一步,眼前又是一片清朗。荨娘吐换了一遍气息,又退回瘴气里。
“李莼芳?禅殊道长?”
“嘎嘎——”
头顶上稀里哗啦地落下一阵枯枝败叶,一只老鸹嘶叫着从树丛间飞过,不知是撞上了什么,嘶哑的叫声戛然而止。
荨娘稳住心神,道:“瘴妖,你若再装神弄鬼,本仙子对你不客气了!”
她的声音像是石沉入海,不仅没有半点回音,甚至于,那尾音飘出去,像是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壁障,竟被反弹回来,清楚地炸在荨娘耳边,叫她把自己的声音又听了一遍。
荨娘心思急转。若真是这瘴妖掳走了嘉怡公主,它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呢?而且,瘴妖不是已经被姳霄夫妇收走了吗?以姳霄的本事,也不至于看不住它,莫非是……他们上次捉它时就没能收只全须全尾的落网之鱼?
她又试着喊了一声:“嘉怡公主?”
本以为这次还会跟前头一样,谁成想,才过了一会儿,荨娘便听到一阵细细的唔唔声从某个方向传来,细细辨听,竟是女子的声音,那女子似是在挣扎,却被人用手捂住了嘴。荨娘听声辨位,身子拔起,似燕子般掠了过去,左手探出,朝身前一抓——
撕拉——
撕下一片袖子,往后的力道过大,她禁不住倒退了两步才站稳了。后脚跟一碾,似是踩在了什么软乎乎的物体上。
荨娘听到两道浅浅的呼吸声,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脚下踩着的恐怕是人的胳膊腿啊什么的。身后那两道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只怕是李莼芳他们捉瘴妖时一时不防,中了它的瘴毒。
她将袖子丢开,绕在手腕上的蚕丝陡然伸长,线端分裂开来,像是一把张开的大佛尘,根根银丝穿透了眼前的浓雾。下一刻,荨娘只觉腕上一紧。
抓住了!
她抬起手腕,用力一扯,银丝另一端缠上的物体立刻被拖了回来。那影子近了,影影绰绰能看出是两个抱在一起的人。高大一些的那个应当是个男子,男子怀里紧箍着一个女人,正不断地挥着胳膊挣扎着。
等到两人近到眼前,荨娘才发现有些不对劲。那男子的头呢?!
心中闪过这个疑问,眼微垂,一张脸忽从下头凑上来。荨娘猝不及防,连退避都来不及,眼睁睁见那人头口中吐出一道黑烟,细细地,跟小蚯蚓似的,闪电一般蹿入她微微张开的小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