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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灵没料到对方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忍俊不禁:“没事儿,他现在吃什么都是山珍海味。”不过话是这么说,手上却还是把被谭云山死死抓着的馒头和饼给夺过来了,末了对着一脸哀怨的谭二少道,“先喝稀的。”
一眼没照顾到,谭云山差点把后厨能搬的都搬来,但实际上,久饿之人是不能立刻大开吃戒的,必须从稀的一点点来。
“我叫冯不羁,修行之人,顺便也捉妖。”等半天没等来询问,不速之客只好自报家门。
既灵点点头,对于他的身份倒不意外。
刚喝了一口粥的谭云山差点呛着,狐疑看过来。冯不羁,这是真名还是诨名啊……
冯不羁压根儿没接收到谭二少的视线,他正上下打量既灵呢,末了心中有了数:“同行?”
既灵点头,与此同时,将自己和谭云山的名字报上,又把之前发生的种种简单讲与冯不羁听,当然重点是今夜,他怎么横空出世搅了他们的必胜之局。
冯不羁听完,懊恼地一拍大腿:“哎,我一捉妖的竟然帮妖怪跑了,这说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
拍是真拍,骂也是真骂,不用既灵声讨,这位已经把自己定了罪。
显然,这是个性情中人。
既灵喜欢直来直去,既然对方这样坦荡,再追究过去的对错也没任何意义,倒不如往前看:“你刚刚说此妖叫应蛇?”
先前虽然是既灵给冯不羁讲今夜之事,但后者也时不时搭两句话,言语之间,便透出了这个名字。
冯不羁闻言点头:“对,应蛇,而且此妖并不是普通的妖,是上古五大妖兽之一,人身蛇尾,叫声如婴孩啼哭,能招大水。半月前槐城刚下暴雨的时候,我正好在城郊,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在护城河里发现此妖,几番缠斗,还是让它溜了。之后我就一直在城郊寻它,直到今天,又在护城河里找,竟不知不觉顺水游进了城。我在水底下,也看不见上面,这不就一路游进这里了,要不是你们在上面闹出动静,我还傻头傻脑继续瞎游呢……”
谭云山:“你是一路从水底游过来的?像鱼那样?”
既灵:“上古五大妖兽?”
谭云山:“人怎么可能做到呢?”
既灵:“上古妖兽为何会在槐城?”
谭云山:“等等,现在还有洪水能从护城河直通我家?”
既灵:“不对,上古妖兽听起来就很不得了怎能那样轻易就被我打回原形呢?”
谭云山:“兄台……”
既灵:“同行……”
“咱能不能一个一个来!”冯不羁头痛欲裂,恍惚间还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二百个人,心说难怪他俩能一起捉妖,真合拍。
谭云山和既灵不约而同闭嘴。
冯不羁不太放心道:“没其他问题了?”
二人一齐点头,无比乖巧。
冯不羁长舒口气,找到些许前辈师兄的自信:“老弟你继续喝粥,姑娘你继续喝茶,至于你们刚刚问的问题,咱们逐个来说道。”
“先来你的,”冯不羁看向谭云山,说开始就开始,“我确实是一路从水底游过来的,因为我会闭气之术,可在水下闭气几个时辰。至于现在是否还有水路能从护城河直通你家,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有,但具体怎么通的,我不清楚,因为我全程都在水底下,等浮上来的时候,已经在你家池塘了。”
谭云山愣愣眨了两下眼睛,最终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半人半蛇的妖怪都见过了,人可以在水底闭气几个时辰,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豁然开朗的谭云山见冯不羁仍看向自己,连忙把粥咽下去:“我没其他问题了!”
冯不羁满意点头,他就需要这么简洁明确的态度。
“接着是你的,”看向既灵,冯不羁的面色就有些为难,似乎在思索从何处开始掰扯起,最后还是决定先问一下,“上古妖兽是什么,你知道吗?”
修行的未必通晓天地,捉妖的也未必知道前史,故而在讲之前,还是要探一下对方的认知程度。
既灵茫然摇头。从小到大师傅不单给她传授了捉妖本领,也讲了许多与妖有关的事情,但“上古妖兽”,她却是从未听过。
冯不羁料到了,毕竟是个小姑娘,要是什么都知道才奇怪:“上古时期,世间妖魔横行,且因天道不稳、宇宙方成,并没有什么力量来制约这些妖魔,所以这一时期的妖魔皆妖气甚强,随便拿出来一只都能轻松吃掉现世所有妖怪邪魔……但在三千年前,已经稳定并且兵强马壮的九天仙界终于决定清除这些妖魔,由天帝挂帅,围剿进行了九九八十一天,最终所有妖魔尽亡,只有五个侥幸逃脱,分别是应蛇,崇狱,异皮,佞方,瀛天,而这五个也就被称为上古五大妖兽。至于现世妖魔,都是自那次围剿之后新生成的,妖力远不如从前了……”
既灵听得认真,却也听得艰辛,因为冯不羁每说一句,她就会冒出问题,说到下一句,又冒出新的,以至于她现在满脑袋都是各种问题,恨不能拦住冯不羁别说了,好让自己捋捋。
冯不羁也不知是听见了她的心声还是读懂了他的表情,竟真的不说了,耐心等待。
既灵终于从一堆问题里摘出两个最基本的,若是这俩问题搞不清楚,那后面就更糨糊了:“九天仙界是哪里,天上吗?天帝呢,神仙的头头?”
冯不羁呆住,一脸不可置信。
好半晌,他终于受不了地一声吼:“啥啥都不知道你修的什么仙啊!”
既灵被震得耳朵疼,但又听得出对方没恶意,纯粹是自然而然的情绪宣泄,毕竟性情外放和中气十足不是什么过错,故老老实实道:“我没说我要修仙啊。”
冯不羁颇为意外:“你捉妖不是为了修行攒功德好来日升仙吗?”
既灵刚要摇头,一直竖着耳朵的谭云山先一步凑过来,一字一句道:“不,她是为匡扶正义。”
☆、第 10 章
世间有妖,亦应有仙。
但对于地上的人们来讲,妖在凡世,仙在缥缈,见妖者多,成仙者少,世人皆拜仙,却很少能说出仙界、仙人究竟是什么样,故而书上写的仙界有千百种风貌,世人拜的神仙有上万种名号。
既灵其实不大关心这些。
对于仙,她无所谓信与不信,也无所谓敬与不敬,因为实在离她太远了。她既不向往长生不老,也不祈求神明保佑,只修她的行,捉她的妖,一日有三餐即可,天地皆太平最好。
然而这会儿从冯不羁口中得知原来真的有仙界,还和很多书里说的一样,有帝王,有天兵天将,这就勾起她的兴趣了,就算不向往成仙,当秘闻听也很有意思。
谭云山显然也是这般心思,因为在帮既灵喊出毕生追求之后,他望向冯不羁的那双眼睛里也满是期待。
冯不羁没成想自己放跑了妖,倒收来俩修行路上的“后生晚辈”,这还真是让人……有点小兴奋。
“咳咳,”使命感爆棚的冯不羁清清嗓子,才徐徐道来,“九天仙界,与既灵姑娘你想得一样,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天帝也确实就是仙界的皇帝,神仙的头头,掌管整个九天。但这仙界呢,你说它在天上也行,说它在海上也对,因为九天仙界由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五座仙山和被这五座仙山环绕其中的九天宝殿组成,仙山里住神仙,九天宝殿里自然就是天帝和帝后;可这五座仙山虽成环绕,但距离九天宝殿的远近各不相同,彼此间的高低位置也相异。据说……呃,后面可就是道听途说了,毕竟我也没有亲见过,你们就随便听听吧。据说岱舆和员峤距离九天宝殿最近,也是所有仙山里漂浮得最高的,坐星辰之上,与九天宝殿并肩,住的呢也都是一些有官职的上仙;剩下三座仙山就相对漂得低一点,距离九天宝殿也就远了,住的都是小仙散仙,这其中最低最远的是瀛洲,不在天上,而是漂浮在东海尽头,所以很多求仙的人上不去天,便出海,传说真有成的,当然是真是假就没人知道了。”
一口气说太多,冯不羁停下之后连喝三碗茶。
一口气听了太多,既灵和谭云山沉默良久,慢慢消化。
最终,谭云山率先打破安静。
既灵不愿意承认谭云山比自己脑子快,但又的的确确是自己还在捋那几座仙山的距离和关系呢,人家已经发现了重要讯息——
“冯兄,后面的都是道听途说了,难道前面的五座仙山环绕九天宝殿之景,你就亲见过?”
冯不羁刚喝上第四碗茶,一个没喝好,呛得咳嗽起来。
谭云山连忙拍拍他后背,温柔宽容:“没事没事,我不问了,你别紧张。”
既灵瞪大眼睛,她还在这里想给谭云山的敏锐叫好呢,结果这人真的就只是随便问问!
终于咳嗽完了的冯不羁也不给既灵说话时间,立刻借坡下驴:“说到应蛇为何身为上古五妖兽之一,却轻而易举被你打回原形,这就又得从那次围剿说起了……”
既灵:“……”
还没有人说到这里好吗!!!
“那次围剿,五妖兽虽侥幸逃脱,实则已元气大伤,再不可能恢复往日妖力,别说比不得上古时期,就是后世这些新的妖怪,但凡修炼到一定年头,都可以和这五妖兽比画比画。它们也清楚自己不复往日威风,所以自逃脱后一直蛰伏,有像应蛇这种找了条不起眼的护城河的,也有躲深山老林的,总之散落各处,销声匿迹。”
“就让它们这样跑了?”新听来的事情让既灵忘了去揪先前的疑问,只剩下满腹不甘心,“既然已经倾全力围剿,为何不剿个彻底呢?”
冯不羁道:“虽说围剿得胜,但如此大动干戈,仙界亦死伤无数,急需修生养息,加上逃走的五妖兽再没闹出大动静,久而久之,人世安稳,仙界自然也没必要再费心费神去搜寻捉拿一个掀不起大浪的老妖怪了。”
既灵越听越不平:“什么叫现世安稳?什么叫再没闹出大动静?槐城现在叫安稳?那么多人失踪不算大动静?你是没看到陈府家丁死得有多惨!”
冯不羁沉吟片刻,问:“是不是内里化成血水,只剩一副空皮囊?”
既灵讶异:“你也见到了?”
冯不羁道:“陈府的我没见,但在护城河里找应蛇的时候,倒捞上来十多具尸体,都是同样的死状,一碰就破裂,最终只剩一层皮。”
“那应该就是槐城失踪的百姓了。”虽已料到,但真听见,既灵还是觉着心里堵得慌。
冯不羁叹口气,道:“我曾在一本书上读到过,上古妖兽吸人精气的方式同后世的妖完全不同,被他们吸过精气的人,骨肉尽灭,现在看,它们的妖力虽然不如从前,但修炼方法完全没变。”
既灵定定看他,又仿佛透过他,在看天上那些不作为的神仙:“放着这样的妖怪不管,你还觉得他们做得对?”
冯不羁没答话,好半天,才嘲弄地扯了下嘴角,带着不屑,又带点无奈:“这么和你说吧,我们站在地上,看周围发生的事情是大事,但人家在天上,看整个世间可能都只是一方棋盘。上古妖兽又如何,早就是闹腾不起来的小妖……”他说着伸出手,拇指指甲压到小指指肚上,作极微小状,“连粒灰尘都算不上,管他作甚?”
既灵看着冯不羁比出的刺眼手势,半晌,沉下声音:“他们不管,我管。”
冯不羁有片刻的愣神,而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起既灵,再开口时,语气里已多了一分敬重:“姑娘师从何处,修的什么法,捉的什么妖?”
既灵抬手施礼,也难得正式回道:“既灵师从灵山青道子,修六尘真法,捉恶妖邪魔。”
冯不羁自认见多识广,结果人家姑娘这段自报家门里除了灵山他听过,其余皆是茫然,只好面上尬笑,以礼回应:“冯不羁,师从大苍山云松法师,修五蕴道,捉造孽妖。”
妖,亦有作恶与不作恶之分,有的修行者不管这些,见妖即斩,有的则会依据善恶再行动手,难得他俩都是后者。
问完既灵,冯不羁又转向谭云山,一脸好奇与期待。
谭云山放下筷子,郑重抱拳:“谭云山,一介凡人,读圣贤书,修礼仪道,不捉妖。”
冯不羁怔住,视线在谭云山和既灵脸上转了几个来回,他出水就见到这二位一个当饵一个施法合力捉妖,想当然就认为谭云山也是同行……
谭云山知道冯不羁误会了,立刻贴心解释:“她是法师,我是这家二少爷。”
冯不羁挠挠头:“那这家里的其他人呢?”
谭云山微笑:“跑了。”
几碗稀粥下肚,谭云山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而就在他吃饭的当口,那边的两位同行已经讨论出了一个不好不坏的结果——
冯不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