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迕!
龙鹰、万仞雨和风过庭交换个眼色,开始感到要在这个广阔的区域去寻找一个“梦象”,是多么不可能的事。
万仞雨道:“南诏这个名字又是如何来的?”
悉熏道:“‘诏’是王者的意思,南诏只是南方诏人的统称,泛指聚居在洱海一带的六个乌蛮部落,就是蒙帯⒃轿鲒⒗笋汾⑦偙樬⑹├粟兔缮嶷A幸悦蓭‘诏和越析诏最强大。蒙舍诏则位处众诏之南,也是唯一直至今天,对贵国从无异心的部落。”
龙鹰道:“我的娘!只是这六大部落错综复杂的关系,已教人头痛,悉熏大人却似如数家珍。教人佩服。”
风过庭虚心问道:“乌蛮部落外,是否尚有白蛮部落?”
悉熏以他一贯悠然自得的神态答道:“乌蛮、白蛮,为洱海和滇池区两大族类,同为爨族,又大分东西两爨,东爨为乌蛮,西爨被称为白蛮,乌蛮的居地为洱海区,白蛮则散居滇池周围。要分辨究竟是乌蛮还是白蛮,看他们女人的衣着便成。乌蛮女子均穿黑衣。衣长曳地;白蛮妇人爱穿白衣,长不过膝,露出一截玉腿,非常易认。”
龙鹰兴致盎然的问道:“这是否白蛮和乌蛮名称的由来呢?”
横空牧野笑道:“这个恐怕没人晓得。”又向众人道:“我这位兄弟,听到‘女人’两字立即精神起来,不再怕头痛。”
众皆莞尔。
悉熏道:“除了妇女的衣着外,乌蛮和白蛮在很多方面均有差异,从文化论,白蛮受贵国影响较深。用的是你们的汉文字,语言接近,便像贵国的地区方言,只要花点时间。很易琅琅上口,懂耕田养蚕。乌蛮则以牧畜为主,不知耕织,无布帛。以牛羊皮作衣服。”
万仞雨道:“我敢肯定在战场上,白蛮非是乌蛮人的对手。”
横空牧野点头道:“事实确是如此。”
又叹道:“大家都在兴头上,谈兴正浓。可是你们明天便要离开,硬将鹰爷留着不放,我会给美修娜芙怨死。悉熏大人最好长话短说。”
龙鹰笑道:“大论大人请放心,美修娜芙已决定要陪小弟走上一程,所以除今天晚上外,至少另有十多个晚上。”
横空牧野愕然道:“为何我不知道呢?”
龙鹰道:“这是我抵此前她刚下的决定,要她放下孩子多天,是个不容易的决定。”
横空牧野向林壮道:“你亲挑五百精兵,陪同上路,以保证我的女儿安然无恙的回来,路上可向我横空牧野的三位兄弟详述我们的‘精兵行动’。”
万仞雨讶道:“甚么精兵行动?”
横空牧野道:“只是一个军事计划的权宜之称,本想在今晚说出来,现在可省去我的工夫。”
向悉熏打手势,着他继续说下去。
悉熏道:“白蛮和乌蛮的最大共同处,是都信奉鬼教,鬼教的大巫和主祭称鬼主,各部落各自有其大鬼主,本只是负责祭祀仪式,不过九年之前,却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横空牧野肃容道:“这个变化,与先王征讨南诏有直接的关系。”
悉熏道:“这方面暂时按下不谈。自大唐立国,国势大盛,先后设置姚州和戎州,管辖三十二个羁縻州,此时洱海六诏,全臣服于贵国。到我们吐蕃大权落于禄东赞之手,推行扩张策略,不断蚕食贵方西境所设的羁縻藩州和藩属,到贵国高宗龙朔三年,我们灭掉吐谷浑,与贵国间再无屏障,遂乘胜挥师南下,向川、滇地区扩展,且势力直探进洱海地区,除蒙舍诏外,其他五诏全向我吐蕃臣服归降,等于叛离贵国。”
横空牧野苦笑道:“但我们亦没有好结果。高原地大人稀,羌塘更是无人区域,不宜耕种,所以是打到哪里吃到哪里,令被征服的地域不胜负荷,日久生变,当我们在安西四镇失利,国内生乱,洱海区的部落乘机反抗,又转投大周。而不论投往任何一方,只是想取得靠山和支持,非是真有臣服之心,对洱海六诏来说,首要之务是统一六诏,然后再往滇池发展,最后建立一个囊括整个云南,包括洱海和滇池在内的强国。”
悉熏道:“贵国女帝觑准了形势,于垂拱四年,复置姚州都督府,并增加卫戍兵力,本臣服于我吐蕃的川边和青海诸部落,因不堪忍受频繁的征伐作战和沉重的苛索,纷纷归附贵国。女帝遂趁机遣使到洱海地区积极安辑,令洱海诸部纷纷重新归附大周朝。此正为现时的形势。”
万仞雨长长吁出一口气,咋舌道:“想听明白已不容易,真想不到南诏的情况如此复杂。”
横空牧野接下去道:“就在这我们自顾不暇,贵国仍是鞭长莫及之际,六诏中最强大的蒙帯驮轿鲒鱿至艘桓鍪肺尴壤谋浠褪橇酱蟛柯涞拇蠊碇鳎毙痔粞∫桓龉餐墓碇鳎巳嗣诿苤牵坏ノ涔Ω橇矣辛橥ü砩裰2宦勖蓭‘诏之主佉阳照,又或越析诏之主波冲,均奉之为师。故而宗密智身份虽是两部落的大祭司,事实上其地位已凌驾两族主之上,拥有决定性的影响力。此人野心极大,先驱使两族联合出兵,先后攻破我们边界内多处据点,逼得先王不得不御驾亲征。”
不知是否忆起往事,横空牧野深沉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以压倒性的兵力,声势浩大的从高原开下来,两族之主均吓得魂不附体,独只宗密智力排退避之策,还主张正面迎战,说甚么得神灵启示,此战有胜无败,敌人必无功而返,且敌人领袖会被鬼神惩罚,性命难保。其时我们当然不明白,到现在自是一清二楚。我操他的十八代祖宗,宗密智肯定是大江联的人。”
悉熏道:“此战令宗密智建立起近乎神的地位,若任由形势依目前情况发展,六诏臣服于他脚下,只是个迟早的问题。”
龙鹰微笑道:“那就要看我们能否宰掉他,捣破他装神弄鬼的幌子。”
横空牧野欣然道:“我的这口乌气,要靠兄弟为我出了。离天亮尚有个把时辰,大家休息一会。明天我送你们一程,陪走半天路。”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十六天后,终抵下高原的山路,龙鹰与美修娜芙依依不舍的分手,由林壮指派的向导领三人继续行程。
龙鹰倒不担心美修娜芙,皆因她心有所托,有子万事足,只是千叮万嘱他必须尽早到高原来接他们母子回中土去。
抵达金沙江西岸,向导自行返回高原去,三人就在一处高地扎营,看着金沙江波涛汹涌的狂流,对岸便是有“长江第一湾”之称的石鼓镇,那种重回乡土的滋味,难以形容。
龙鹰和风过庭都是旧地重游,感触特别深。龙鹰想着不远处的虎跳峡,更是想得痴了。
万仞雨问风过庭道:“仍有造那个奇怪的梦吗?”
风过庭颓然道:“梦屁也没半个,我似忽然失去造梦的能力,有的亦是支离破碎,整理不出意思来。”
万仞雨不知如何可安慰他,说不出话来。
风过庭叹道:“我们是否在痴人说梦?在这般广阔和地形复杂的区域,寻找一个梦境里的河谷,最终会否一无所得,徒劳无功?梦境便是梦境,与现实世界根本没有丝毫关系。”
万仞雨终找到安慰他的话,道:“你的梦并不是普通的梦,我便从未连续几晚造同样的梦。”
风过庭道:“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因受天石激发,所以脑袋到晚上仍不肯歇下来。梦只是身体熟睡后脑袋的胡思乱想。他奶奶的!我痛苦得想自尽。唉!只是说说,为了鹰儿,我绝不会寻死,因为它是她留下来给我最珍贵的东西。看到它,她似仍然活着般。”
龙鹰和万仞雨交换个眼色。
万仞雨道:“公子现在的情况,叫患得患失,你不相信自己的梦,也该相信龙鹰的感应。在这方面,他从来没有出错过。”
龙鹰断言道:“不!公子该相信自己的梦,且要深信在不久的将来,定可寻得梦域里的美丽河谷。”
两人愕然瞧他。
在星光下,龙鹰双目魔芒剧盛。
龙鹰道:“关键处在乎梦体。”
两人静待他说下去。
龙鹰道:“我们现在之所以知道自己活着,在乎我们有个身体,不但会走会动,以眼耳鼻舌身去感触外在的世界,还会思考。这便是我们的存在。”
万仞雨点头道:“我明白了。在梦里,我们可清楚感到自己亦有梦中的身体,而透过这个梦体,去与梦域里的环境接触互动。但是,梦中的情况,总有种模糊和不住变幻,难以掌握和不实在的感觉。”
龙鹰道:“这是因梦域是另一层次的现实,与我们习以为常的世界不同,醒来后去想梦里的事,更有随时间的过去愈趋模糊的感觉。说到底,梦里的世界,与现实并没有直接关系。”
风过庭道:“纵然梦非是胡思乱想,但与能否寻得梦中的河谷,有何关系?”
龙鹰道:“当然大有关系。梦体正是能否有轮回转世最珍贵的线索。”
风过庭双目射出异芒,沉声道:“说清楚点。”
万仞雨道:“我开始感到龙小子有点道理了。”
龙鹰道:“梦体可以有不同的名称,例如叫三魂七魄,不论叫甚么名字,总言之极可能是我们不会被死亡毁掉的部分,也是藉着此一部分,我们可以透过轮回,获得另一个人生。当处于那梦体般的状态时,现实或过去亦变得模模糊糊,有如我们现在去想梦境。这并不只是一种推想,而是有无数的梦例作见证,比如死去的人向我们托梦,这种事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正因梦体与死者的灵体是处于同一层次,方有沟通往来的可能。”
万仞雨倒抽一口凉气道:“给你这小子说得我毛骨悚然!”
风过庭道:“这么虚无玄秘的事,你是凭甚么想出来的?”
龙鹰苦笑道:“直至炼成三把天剑,我不时梦到彩虹和玉芷艳光四射,花枝招展的出现在梦境里,不住叮咛小弟好好照顾玉雯。唉!我的娘!或许是因我的魔种,我实在没法当作是一场春梦。便如庄周梦蝶,弄不清楚是自己梦见蝴蝶,还是蝴蝶梦到自己。”
万仞雨道:“为何没听你说过?你老子,听得我又伤心又心寒。”
龙鹰道:“说出来对大家有何益处?徒添伤情。”
接着向风过庭道:“你明白吗?”
风过庭道:“明白了一点点。既是如此,我的梦境便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是千真万确是她和我在沟通,告诉我一些事,让我看到她轮回再生后身处的地方。你这小子确有道行,我忽然又回复信心了。唉!我是不是很没用呢?”
万仞雨道:“当然不是,只因你过度关切,情绪因而大起大落吧!”
又道:“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龙小子相处多了,愈感到这世界神妙难测。”
风过庭道:“我们该感激他才对。世上最可怕和残酷的事,莫过于死亡,这是毋庸赘言的。不仅从肉体的变化上看它是残酷的,精神上亦是如此,忽然间,剩下的就是冰寒的死寂,且是没法逃避。但假如鹰爷对梦髅的立论正确,死亡便再非绝对和无权闪躲。”
又皱眉州道:“可是为何我再梦不到她?”
万仞雨道:“原因在你收到的,是她轮回再生前寄出的几对梦函,读过后便完成知会你的神圣使命。我的娘!我现在开始像龙小子般想东西了。”
风过庭道:“因为你在想方法安慰我。嘿!现在好多哩!”
龙鹰站起来,伸展四肢。
两人讶然望着他。
龙鹰道:“秋天将尽,冬天在望,河水肯定冰冷,不活动一下不行。”
万仞雨道:“你要泅水到哪里去?”
风过庭道:“抵此前我看到上游七、八里处有座铁索桥,不用泅水那么辛苦。”
龙鹰道:“这是金沙帮的地头,半夜三更大模大样的过桥会惹人注目。大江联说不定已晓得我们到高原去,派人监视往来高原和石鼓镇的道路,应是合乎常理的手段措施。”
万仞雨道:“不用我们陪你一道去吗?”
龙鹰道:“我是要偷进石鼓镇去见那里的程展将军。”
万仞雨皱眉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他干甚么?”
龙鹰道:“还记得我提过有关池上楼的事吗?这小子该早被押到神都,在来俊臣的伺候下,肯定连父母都给他出卖了,而若有关于人口贩子的秘密情报,定会送到程展这里来,我现在就是去收集最新的消息。”
两人点头称善。
龙鹰奔下山丘,没入滚流的河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