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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雯说:“眉儿,你不快乐你很孤独。”说得我心惊肉跳的。
晓雯为什么一针见血地了解我,我感到惊诧和纳闷。
我不快乐,是的,虽然我不明白男欢女爱必须要有爱情作背景,可我却已踏进了性欲的河流。我的下体在继父的嘴唇的亲吻下,始终湿津津的潮润,继父说下面湿了就可让他进去游玩了,那里面是一片汪洋,深不可测,乐趣无穷,每一次抽离与迎送,都是一次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探险,只有登临了顶峰,才可以领略无限风光在险峰的乐趣。
他总是在他高潮来临之际,念毛主席的诗“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也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险风光在险峰。”
…
四、虎子终于找到了我(5)
…
我很孤独。这种来自血液的孤独,是什么时候在我身体流淌,我不清楚。
只是当我二十岁生日的那天深夜,生日派对舞会已经结束,虎子因喝多了一点酒已经熟睡,我坐在窗前,打开我的日记本,凝望漆黑的窗外,便写了这首《孤独女孩》,有一种奔腾不息的激情象潮水般汹涌而出。
*我的情人虎子二
“是的,他就是,你已经长大了,十二岁,本来想再等你长大一点再告诉你。你很象他,勾鼻子,丹凤眼,眼角直勾勾地镶入鬓角,眉毛弯弯的,如新月,你父亲就是看到你眉毛长得清清秀秀的,才叫你眉儿的。你在肚子里的时候,他就经常俯下身听你在里面怎样拳打脚踢妈妈的。他很爱你,可惜他的命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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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我的父亲只是一张相片(1)
…
那些往事争先恐后地要打开车门跳下来。
生活就象多重门的迷宫
扇扇门都得往里推才打得开
伙计,你就只管推门而进,不论你怎样走
你都可能回到开始的地方
——凯特·斯蒂汶斯《就座》
那些记忆象一列有着无数节车厢的火车,缓缓地开进站台,而我怎么也数不清有多少节车厢。那里面装载了怎样的人和怎样的重量。有着怎样的戏剧和情节。我一概茫然。
我与火车象隔着一层磨纱玻璃,我总感觉我视野里的火车模糊朦胧。
我现在才知道有很多记忆永远无法真正复原。所被记录的记忆已是经过思维过滤的东西,人有时候会出现许多自己都无法预料的记忆错误。
记忆里真实的,不一定是现实里真实的。就好比我们相信某个人爱自己,相信是因为记忆里是相信的。
现实呢?也许现实里这个人可能爱自己,也可能不爱自己。
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流泪。
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所爱的男人爱自己。
它们有的是鲜花,有的是荆棘,有的欢笑,有的是眼泪,有的是尖叫,有的是呻吟。
我从十岁穿乳罩,十二岁成为女人。
生理的成熟并不意味着我心理的成熟。
母亲从不在我面前谈论或者提起我的生父。
有一天晓雯对我说:“眉儿,你不象你母亲也不象你继父。”(当然她不是说继父两个字,她说的是爸爸两个字,但我一直习惯用继父两个字来代表这个人),她说的时候,反复地看着我,又看着墙上玻璃框上的母亲和继父,我才关心起我的长相。
那天当晓雯借了我的笔记本回去后,我便翻箱倒柜要寻找我生父的照片,可所有没有上锁的抽屉都找不到,而且我真的不知道生父长得什么样子。我专门找和母亲合影的男人的照片看,却没有发现哪一张相片上的男人和我相像。
我在那有限的相片中反复地揣测,一直到母亲骑单车回来,继父那天不知干什么去了没有回家。
母亲开门进来,打开灯,看到我望着相片发呆,她说:“眉儿,黑咕隆咚不开灯,你干什么呀!”
我心灰意冷地说:“我在找父亲的相片”。
母亲不以为然地说:“你不是每天看见他吗?”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生——父的相片”。
只见母亲全身震颤了一下,手上拎着一包什么东西却倏的訇然的一声掉落,她大约有一分钟回不转神来。
她弯下身拾起东西,走近我:“傻孩子,你生父的相片即使有,我也不会随便放在那里呀!你要看,下次妈妈带你去单位,妈妈锁在老办公室的抽屉里。”
我跑过去,抱着母亲,踮起脚尖,她也稍微地弯下身来,我轻轻地亲了一下母亲的脸腮,说:“谢谢妈妈。”
我感到母亲象冬天里在风中摇荡的芦苇,阵阵地颤抖着抱紧着我,一种无以言说的幸福暖流流遍了我的全身。
母亲没有失言,就在那周的星期天,她把我从学钢琴的老师家接回来,那天中午她带我去了她的老办公室。
因是星期天,除了传达室有人外,办公楼空无一人,上到二楼,母亲打开了门,牵着我的手进去,办公室很拥挤,许多桌子并排放着,母亲的桌子是里面靠窗的第二张,桌子上有一些灰尘,上面摆放了一个花瓶,瓶里插着的鲜花枯萎且干了,叶子和枝干都变成灰黄色了。
母亲望着布满灰尘的办公桌,耸了耸肩,很歉意地说:“好久没来过了,忙剧院那边的事,这里,我几乎是个不存在的人了。”
当她打开锁,拉出抽屉,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个黄褐色牛皮纸的大信封,用她那双纤秀的手指捻出几张相片来,都是放大的黑白相片,有几张是单独一个男人,有几张是同母亲的合影。
都是同一个男人,年轻而又英俊。
“这就是我的父亲?”望着照片上那个年轻男人,我迷惑地问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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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我的父亲只是一张相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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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就是,你已经长大了,十二岁,本来想再等你长大一点再告诉你。你很象他,勾鼻子,丹凤眼,眼角直勾勾地镶入鬓角,眉毛弯弯的,如新月,你父亲就是看到你眉毛长得清清秀秀的,才叫你眉儿的。你在肚子里的时候,他就经常俯下身听你在里面怎样拳打脚踢妈妈的。他很爱你,可惜他的命太短了……
你父亲叫原野。他的性格就象茫茫无边的原野一样真诚、自然,他的世界里容不得一点虚伪和沙尘。
他是一个区的区委书记,自从朝鲜战场回来后,他就在地方任职。工作繁忙让他一直到三十几岁才考虑婚姻。他看了我们的文艺汇报演出,对我扮演的白毛女印象深刻,后来他委托组织向我转达了他的意思,我见了他几次后,觉得两人也合适,便同意了。
可你是我们结婚第八年后才怀上的,所以你父亲特别开心。结婚我时才十八岁,生你已是二十六岁了。
为了给我多买营养品,他从打仗开始学抽烟居然在那段时间将烟戒了。
他是个善良的人。运动一波又一波,因为我的成分是资本家,而他是贫农且是党员和干部,大字报贴到我们的床头了,就是要他和我离婚,脱离关系,划清界线,因为我是阶级敌人,而他就是不松口,后来这也成为了他的罪状,加上其他莫须有的罪名,他便总是在游行、示威和关押中度过。
有时放出来不到一个月,又被一帮年轻人戴着红卫兵袖章的人押走了,家里也被抄了一次又一次。
我总是要在恓恓惶惶中,等待他回来的脚步声。他总是住不到几天,且要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他人虽然没有什么罪过,却要无缘无故以为自己是罪孽深重的人。
他在那几年,总是沉默着,忧心忡忡,眼睛满含深深的忧郁。
在文化大革命刚开始的时候,湘潭就出现了很多造反派,江麓的工人组成的造反派将坦克开到了湘江大桥。湘江大桥当时都有点摇晃。
那时,工人阶级即无产阶级掌握了革命的政权,无产阶级是国家的主人,他们要当家作主,领导一切。坦克的出现让湘潭人民大开眼界,同时也暴露了湘潭是重工业兵工厂生产基地。
这件事当时惊动了中央,很快,坦克再也没有耀武扬威地开过大街开往湘江大桥。你父亲作为区委书记及时采取了应付措施,防止了这事件进一步扩大化。应该说对于当时的局势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可有人不高兴,说你父亲破坏无产阶级专政等等,之后,你父亲便要在反反复复的运动里起起落落。
七六年初,你出生了,也没有给他带来福音,他终逃不了他命中的一劫。
他是无法继续忍受精神和肉体的折腾,才选择了死的。
他的遗言中有一句话:“我不能选择生的自由,我可以选择死的自由。”
他用一条粗麻绳便结束了他的生命。
我望着棱角分明黑白清晰的照片,回想着自己是怎样迫不急待地想了解这一切的心情。
当听完母亲讲述她和父亲怎样相识,又是怎样有我,他又是怎样过早地离开人世时,我反而出奇地平静。
母亲眼中已没有泪水。她说她的眼睛已没有泪水。她说她的泪已经在过去的日子里流干了。她说她的眼睛已是两口枯井,再也不是清水幽幽的两口深潭了。
而我只是觉得父亲对我来说,是那样遥远,又是那样不可企及,他与我毕竟隔着阴阳之河,他让我觉得陌生,觉得没有温度,没有亲近感。
我冷静得仿佛我不是他的女儿。母亲看到没多少激动的我,感到惊诧,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伤害:“眉儿,眉儿,他真的是你父亲。”
“为什么他要丢下你和我,为什么他不可以留下来保护我们?为什么他舍弃生命?他好自私自利。我不要这样的父亲。”
我突然抱着相片放声大哭起来,母亲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地将照片收拢好,重新装入信封——那件黄褐色牛皮纸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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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我的父亲只是一张相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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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脊背,然后用双臂搂抱着我:“别哭,宝贝。当时的情况你不了解,那时候如果没有你,我也会和他一起去的。七六年春天你出世后,你父亲却又再次被关进监狱,因为他说了一些真话,那是一场浩劫啊。他没有逃脱那场劫数,根本不是他自己愿不愿意丢下我和你,而是他根本没有活的自由啊……”
记忆中的母亲很美
多年以后,当我想起那样一个中午,外面树上蝉儿知了知了地拉长了线唱着歌,坐在母亲的老办公室里,目光抚摸那些黑白照片,而照片中的人却是自己最亲的人,心中竟是那样生疏得要命。
我不住地问:“这是我的生父吗?”除了外貌很像之外,这个男人没有履行过任何一点父亲的职责和义务,他对于我来说比陌生人还生疏。
我就那样嚎啕大哭,止也止不住。母亲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喃喃地说:“眉儿,眉儿。别哭。”
待我平息之后,母亲带我去了一家叫洞庭春的酒家吃饭。母亲那天穿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她象一片燃烧的红云飘荡在我记忆的天空。她是那么美,美得炫目,美得很雅致,美得动人心弦。母亲的眼睛红红的,但没有泪。
她刮了我一下鼻子:“儍孩子,就爱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呀!我或许对哭已经麻木了。而你还那么敏感。”
与母亲对坐着,玻璃窗前是街上走来走去的人流和车流。
这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街两边密密麻麻是些小店:京花店、印章店、招牌店、缝纫店、照相馆、南杂店、槟榔店、饭店、旅馆。马路两边是法国梧桐树,常年四季绿着,风吹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淹没在车声和脚步声以及各种响声里。
这是一家老牌子店,那天去的人相对较少。我和母亲相向而坐,第一次感到母亲看我的眼光,不再是看一个小孩子的眼光,而是包含了一种类似朋友的目光。她很少动筷子,而我大约是肚子饿了,将饭菜一扫而光。
母亲始终是微笑着看着我,头微微地点着,象沉湎于往事与往事告别的神情。
“眉儿,我很高兴你长大了,每个星期天送你学钢琴,我是想你接受专业的训练,是想让你有一两个技能。我虽然也搞过舞蹈,但是半路出家,功夫不深。希望你超过我,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母亲在我面前很少这样语重心长,很少这样讲大道理。
那天的母亲让我觉得好反常,好在母亲总是忙碌的,她忙得有滋有味。也许忙是她回避过去的唯一良药。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和继父很少绊嘴。母亲总是将继父的衣服收拾得整整洁洁,干干净净,继父的头发也是母亲亲自理的。
母亲心灵手巧,什么只要看一遍就可以做出来。别人来串门,当着母亲的面说:“你真贤惠,把你男人收拾得咯标致,不怕他外边有相好?”
母亲故意嗔她一下,“看你这狐狸嘴,他要到外边采野花采呗,敢情好呀!”
把串门的噎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