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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挤在人群里看着;拼命鼓掌叫好;觉得自己本该长眼睛的位置有些热热的;手指抹一抹;什么都没有。
她将二百只食筐交上去;推脱一番后领了一百只竹筐的赏钱;往大门外走。
喜宴广招八方来客;没有身份限制;然而白术就是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那里。
太热闹了。她想。小小一尾夜叉会化开在那份热闹里。
行至回廊;再转一转便是出口;迎面遇上两人;攀谈之声亦传入白术耳朵。
“太子殿下;前方便是正厅。请随我来。”
“有劳。”
四周皆是封死的墙壁;无处可躲;白术脊背僵了一下;转过身;飞快地往脸上扣了只面具。
翊泽在敖宸的带领下往回廊外走;远远地;便见一名素衣女子的身影。
纤弱;娇小;肩头自腰际;单薄得像一张纸;似乎风刮得强劲些便会被吹跑;偏脊背挺得笔直;带着那么一丝不服输的倔强。
男人的眼眸微微颤抖了一下。
如果;你与一人时隔两百年不见;你还能凭借怎样的情景将她认出呢?
是完整的音容与笑貌。
是一段彼此都熟悉的对白。
抑或;仅仅只是一个背影。
梦游一般地开口;心胆、声音;仿佛都是从天外借的;查无可查;不知是否属于自己;唯有那喊出口的名字;是日思夜想;是魂牵梦萦;“六儿……”
第42章 沧海桑田
敖宸看了看翊泽太子;接着将视线落在前面的女子身上。
入眼的第一感觉是瘦弱;敖宸拳在腰侧的手顿了顿:未曾想东海鱼米之乡竟能喂出这样难民似的身材。
再去看翊泽;白衣男子神色恍惚;脸上的表情亦惊亦喜;细瞧之下还有隐隐的怅恨。
敖宸嘴角弯了弯。他与翊泽的交情并不深;只因东海龙王与天界和昆仑一族交好;两家的小字辈才得以常聚;算来自翊泽归位至今不过两百年;他们也只是一□□行时攒了份同窗情;相较之下;他与昆仑极家的老五极焕倒是交情更深一点;且他这位朋友明里暗里都对未来天君意见颇深。
极焕死了妹妹;一口咬定翊泽就是凶手;三族小辈进修时;从未正眼看过翊泽。
敖宸始终作壁上观;在他眼里阶级等级倒是次要;虽则外人面前会分个位尊位卑;私下里其实并不介意;所以每每看极焕向翊泽挑刺头;他都只是隔岸观火;在那只烈鸟快要烧死人时出手搭救一把。
不错;在快烧死人时出手搭救一把——因为翊泽从来不会还手。
他总是一副淡漠神色;自他消失百年被昆仑紫菀上神找回后便一直是这个样子;从未见他有什么情绪波动;同他说话倒也理;回答总是清淡。像今日这番失魂落魄的模样;敖宸倒是第一次见到。
有意思。
那女子是何人?男女之事;说不清道不明;也就一个情字。能同翊泽谈情者……敖宸有点期待那名女子的反应。
熟料女子只是转身;不卑不亢地向他们行了个礼;“民女白术;见过二位殿下。”
她戴着面具;身量放得又低;相貌生得如何根本无从考量。敖宸摸了摸下巴;正要开口;听得翊泽有些失魂地问;“你……不认得我了?”
“民女不知殿下何意。”
“你……”
眼看翊泽要走过去;敖宸拦下他;“殿下;话不当如此问;看这姑娘的着装;只是寻常渔民;进出龙宫的机会少之又少。别说殿下;就连我的面都不常见;你这样问她;岂不让她为难。”说着;冲白术道:“这位是九重天翊泽皇子。”
原只是欠身行礼的白术;听闻此语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民女眼拙;不识殿下;望殿下恕罪!望殿下恕罪!”
翊泽的眉头皱了皱。
敖宸又问:“你可知我是谁?”
“殿下;想必便是东海的小主子。”
“不错;你是如何知晓?”
白术抿了抿唇;“能伴在皇子殿下身边……”
不等白术说完;敖宸哈哈一笑:“好个聪慧的丫头;你起来吧。”
“是。”白术又轻叩一记;“多谢殿下。”
按照礼数;白术须候在一旁;等翊泽同敖宸走了才可离开回廊;敖宸倒不急走;嘴角含笑;同翊泽道:“今日家父作宴;东海住民不论身份如何皆可入水晶宫赏宴;这丫头怕是走错路;不慎冲撞了殿下;殿下莫怪。”
“不会。”翊泽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女子;似是犹豫了一下;他问出个略显唐突的问题;“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敖宸意味深长地看了翊泽一眼。
白术沉默片刻;在翊泽以为她会拒绝时;女子点了点头;而后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
白术回她住着的石洞有些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楼玉已经饿成奄奄一息状;瞧见白术回来;四肢瘫软动弹不得;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可回来了!快来拯救受苦受难的楼玉于水火之中吧!”
“你跟我怄气的时候丑婆娘、母老虎;哪一样没叫过?这会又称我观世音;不怕菩萨知道了把你收去?”
“收就收吧!让我做个饱死鬼先!瘦死的楼玉还没根绣花针大呢!”
白术想到楼玉曾同自己说他的原形又短又细又软;不由得扯了扯并不存在的嘴角。
不过像楼玉那样的骨精她真是第一次见;不似白骨夫人那般一把整骨架;楼玉的原形只是一根骨头;慢慢长成一具完整人骨;再化生出血肉;倒也神奇;只是不知这最初的一根是打哪儿来的。
“今天去交食筐打听得怎么样了?内厅要宴请贵客;那外厅呢?外厅给咱进去吗?”
白术头也不抬地刷一只萝卜;“给。”
楼玉一咕噜从床上坐起;“那感情好啊;走啊;上水晶宫耍啊!”
“你有力气了?不饿了?”
“到了水晶宫那还不是山珍海味随你吃;吃不了揣兜里带回来;我这会是在留肚皮;省得到时候吃不下。”
白术点头;“那成;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楼玉凑到她身边;“干嘛不去啊;你这人咋这么扫兴啊!你……”看见白术的脸后愣了愣;声音忽然弱下来;“阿术;你是不是哭了?”
白术摸了把脸;摸到一手水;无形之中朝楼玉翻了个白眼;“我眼睛都没有;哭个屁。这是刚才洗萝卜溅上来的水。”
“……你用盆洗萝卜;得多大劲才能溅一脸啊。”
“我刚才游水回来;没捏避水决。”
楼玉不说话了;他其实还想问那夜在人间的事;他清楚地记得那时白术也像今日这般;两腮挂着透明的浅痕;那天人间无雨;街道宽阔干燥;他虽然对白术奇特的样貌不甚了解;但他知道;那天晚上;以及刚才;白术的的确确是哭了。
既然她有意瞒他;他便不再多问;趴在旁边看白术刷了会萝卜;在白术回头找用来跟萝卜炖的牛腩时;楼玉拍拍她的肩膀道:“等你等得太辛苦;我已经把那盘牛腩吃了。”末了还补充;“生吃的味道确实不咋地;我觉得我的灵魂受到了重创。”
话音未落;白术让他的*也受到了重创。
***
晚饭是萝卜炖萝卜;为了造型上富于变化;白术将萝卜的切法分为片切和滚刀块;并自我麻痹片切的那部分是肉。
吃两口;忍不住要用筷子屁股戳楼玉脑门。
“夭寿啦!居然家暴你爷爷!”
白术硬憋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回了个在语义上相近的句子;“你奶奶个熊!”
在两人围着小桌子吃饭时;洞外传来炮竹礼乐声。
洞口被白术蒙了避水罩;喜宴乐队应该也是走无水之道;两两相隔声音再传进洞中未免有些模糊;但白术还是侧着耳朵很认真地听着。
管竹如歌;丝弦如吟;一个清越;一个低婉;交织着传入耳中;竟有种微妙的和谐。
不同来历;作为作物时有着不同的生长方式;就连制作方法也不同的两类乐器;交叠一处;倒似浑然天成。
楼玉的忽然出声让白术回过神:“你看你明明就很想去嘛;也没人拦着你;这是何苦。”
白术用筷子刮刮盘底粘着的萝卜丝;“你也知道;我不大方便。”
楼玉听出来白术是指她自己的脸;旁人看来白术性子洒脱;对自己模样生的如何并不在意;楼玉却知道;她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不是担心自己将如此终其一生;而是担心自己会吓着别人。
萝卜丝刮完;白术的手指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捣着;楼玉见状把盘子抽过来;“行了行了;我去洗碗;你进屋歇歇吧;瞧你一副丢魂的样子。”
别人丢魂么也就眼里没神;表情木讷些;问题是白术这厢没长脸的;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怎么像之前他同郭老叟搓麻将时老挥出的白板;活了。
以上;只是楼玉的内心活动;他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此等不要命的诨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白术倒也没推辞;从桌上爬起来就摸进洞穴深处;她收拾出来的自己的屋子;直挺挺地倒在榻上。
翻个身;感觉脑袋清醒了些;方才在水晶宫回廊时急促的心脏跳动感又回来了。
华贵的白衣男子目光灼灼;用近乎商量的口吻问她:“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她照做了。
面具与脸庞脱离;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她可以观察到男子眼底一瞬间的失落;旁边那位龙太子脸上显出的震惊。她是作何想法;她没有眼睛传达;他们不知道。
翊泽只是垂下眼眸;叹声道:“冒犯了。”
“没。”白术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回答;她惊讶于此时心脏要跳出胸膛;双腿发抖如筛糠的自己;竟能回答得如此镇定自若;“我已经习惯了。”
两百年;沧海桑田;她早已习惯。
翻个身;耳旁传来楼玉暴力刷碗时发出的激越水花声;而那绵延数里的乐鸣不知何时已经停息了。
第43章 别怕我在
白术睡至半夜被一阵锅盆落地的躁动声惊醒;迷迷瞪瞪地穿好衣服;半趿着鞋子摸出去;借着海水中半明不暗的一点光;白术看清倒在她家门口;四足乱拨的一只大海龟。
楼玉也被响声惊动;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咋了?咋了?”看一眼地上的海龟;“哟;是您老啊!”
大海龟明显是喜宴上喝高了;眼睛半眯;鼻头冒泡;两颗小眼珠对了一会;居然还能将白术和楼玉认出来:“是……是白小娘子和阿玉小子啊!巧了不是;来来!陪老头我喝酒!满上!满上!哎;给我满上!”
楼玉拍手直乐:“得了吧你;路都走不稳了;还满上满上;真满上了端得走么你?”
白术原本抱了手臂靠在门板上;见状摇摇头冲楼玉道:“搭把手;把他扶进屋。”
两人一左一右;吭哧吭哧将大海龟抬了翻过来;终于肚皮朝地的海龟舒坦地划了划四爪;就要往反方向走。
楼玉眼疾手快抓住他尾巴;“龟爷!里边请!”
“你!你要带爷爷我去哪儿?嘤嘤嘤;爷爷不去!爷爷不去!”酒劲上头的大海龟竟不顾千岁高龄;以及平日里端出的架子;作婴孩状啼哭起来;两只鼓眼泡里还真的挤出一泡泪。
白术觉得此情此景着实辣眼摧耳;叫楼玉手上加把紧;自己则拽着龟壳;一前一后把海龟往门里推;早推进去早完事。
楼玉抱怨:“老爷子咋这么沉!累死我了!”
白术闻言挑眉;“你醉酒的时候;同他差不多个光景;沉得像头牛。”
楼玉明显不信;“怎么可能?!”
白术想了想;“倒也不全似。”
“我就说嘛……”
“你比他聒噪些;嘴里还会喊‘芳芳;菲菲;莫要离开我'之类。”
楼玉:“……”
少年脸羞得红几分;侧过头去;闷声道:“除、除了这俩名字;没喊过别的?”
“喊过。”
“喊得什么?”楼玉忽又将头转过来;水色的眸子一闪一闪;白术从来微微颤动的瞳仁里看出了他的紧张。
“‘芬芬;芊芊;莫要离开我。'这样。”
楼玉:“……”
白术看着青白交接的精彩脸色;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出于抱怨讲出的两桩事;居然能让这只平日里耍嘴皮子比马戏班子里耍猴还溜的骨头精吃瘪。
其实楼玉酒品还算好;虽说宿醉是常事;但都没有诸如哭喊打闹、寻死觅活、四处搞破坏这样的事情发生;唯一的缺点就是聒噪;嘴里喊来喊去叫的都是那几个相好的名字;还一次能蹦俩出来;倒是艳福不浅。
只有一晚;白术把楼玉从外边拖回来;他满脸是泪;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也不再叫着姑娘的花名;反复念叨的都只是一句:“我错了!我错了!”
少年将脸埋进白术肩窝里;看不见表情;后背上两块因消瘦而凸起的蝴蝶骨起伏得厉害;白术感觉自己肩头的衣裳湿了大片;刚想把楼玉的脑袋扶起来;耳边似有若无地传来一声低呓语:“神君;不要赶我走……”
被楼玉服软似的呢喃声弄得有些晃神;白术下意识想说“你小子平日里不是挺横的吗?这会装什么可怜?”然而沉默片刻;她叹口气;拍拍楼玉脑袋;“放心;不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