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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奔过来的小黄;听见的便是如意的后半句;登时脑门一黑。
好你个如意;居然在人后说我笨!
刚想冲上去发作;听得旸谷问如意:“什么叫不会看上我?”
“就是不会对你有意思。”
旸谷怔了怔;“可是;师姐她待我很好……”
“六儿姐她待谁都很好。”
“经常给我带吃的。”
如意摸摸鼻子;“我也经常给六儿姐带吃的。”
旸谷弯弯眼睛;“还经常会抱我。”
“我也……”如意陡然怔住;“你你你;你说什么?!”
第11章 长夜漫漫
如意负气走掉了;长袖在身侧一甩一甩;蓬尾巴在身后一摇一摇;头顶上两只耳朵;扑棱地妒气满满。
旸谷望着他的背影很是不解;“他为什么生气了?”
于风月事缺根弦的小黄也表示不理解;“许是急着归家吧;如意他;向来都很勤勉;今日路上有些耽搁;约莫占了他温书的时间。”
猫耳极具灵性;如意于风中听到这句话;又在心里默默呕出三口血。
如意走时;小黄千万嘱咐他不可将旸谷的事情告诉别人;如意虽妒恼;倒也答应了;走出几里地后忽惊觉不对;那平地里出现的男人;小黄要将他安置何处?难不成安置在自己家里?!
一想到依小黄的性子很有可能会这么干;如意又急急地折回来;正好看见小黄撩起旸谷的袖子查看他的伤。
旸谷伤口里嵌的沙砾已被如意清洗干净;小黄用帕子将水分印干;翻出药膏为旸谷涂抹。
药膏里掺了薄荷脑;触感微凉;小黄一边用指腹将透明无色的膏体抹开;一边问旸谷;“冷吗?”
旸谷摇头。
“那还痛吗?”
旸谷又摇头。
“嗯;那就好。”
旸谷问:“要是还痛怎么办?”
“还痛我就替你吹吹。”
旸谷:“还痛。”
小黄听着觉得好笑;她拿指尖点了点旸谷的额头;“你呀。”
旸谷把额头凑过去蹭了蹭小黄的指尖;末了握住她的手指;“师姐;抱。”
小黄把手抽回来;“抱什么抱呀;你身上都是伤;抱一下痛死你。”
旸谷委屈;“师姐明明答应我的。”
“等你伤好了再说。哎;别往我身上蹭;坐直了;上着药呢。”
“哦。”旸谷端端正正坐好;“师姐;方才那人已经站那儿看我们很久了;还有;他的脸好黑啊;是和师姐一直脸很红一样的一直脸很黑吗?”
小黄转过头;看见黑着脸的小狸猫。
“如意?你不是归家去了吗?”
“六儿姐;你;你;你们……”如意眼含一包泪;眉头拧成川;哽了半晌后;用袖子把脸一抹;一副遭遇打击又故作坚强的模样;“我寻思着这位兄台既来我们昆仑;便是客;我左右没个好招待他的法子;就想着让他到我家借宿几晚;也好解决他吃住问题。”
小黄愣了愣;“你倒是有心。”
旸谷拉着小黄的袖子;“师姐;这人讲话我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说;让你去他家住着;我看这主意甚好。”
旸谷身子缩了缩;“我不要。”又道;“我要跟师姐在一起。”
不等旸谷说完;如意已经上前将他从地上扯起来;笑眯眯地说:“兄台还是快些跟如意上路吧;这天一黑;山道就不好走了。”
***
送走旸谷如意;小黄落了个清闲;想到旸谷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衣裳;小黄数数兜里几两碎银;下了趟山。
昆仑虚毗邻凡世;因有几重瑞气福泽作障眼;使得常人到不了仙境。
山脚的芥子镇是仙妖混居之所;小黄以前经常跟在极容极焕后面到镇上寻乐;一条隐蔽的羊肠道被她走的轻车熟路;也被见弟弟妹妹深夜不归而出去找寻的极风走得轻车熟路。
极风后来干脆在道旁亲手盖了间茅草屋子;内设炉灶、桌椅和打板;种了点萝卜青菜在后院;有时还会在接到他们三人后;路过夜市顺便买点菜。
回到小茅屋;先吃一顿饭;再打一顿板。
***
从蚕丝娘的布行里出来;小黄把现做的衣裳包好收进袖里;寻思着还是得为旸谷制件仙服;虽说麻烦些;但遇着寻常兵器;或是树划石磨的;也好给他挡挡;不至于像今日那样受那么多伤。
制衣局断然是不能去;别地的太远;昆仑虚的……她也不好向局里的女官们解释;她要男子的衣裳作甚。
是以思前想后;小黄决定亲手为旸谷做一件。
碎银还剩些许;买些针线正合适;布匹么;就用去年她生辰时;四哥送她的东海水月锦。
盘算妥当;小黄转身去往针线纺;路过街角时;远远地瞧见一个像是极焕的人。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那处却已没人。
极焕此时身处北海洛伽山;按理不当出现在昆仑;小黄回忆一下方才见着的人;模样打扮同极焕很像;神情却不像;显得有些局促;且那像极焕的人旁边还走着一个人;小黄瞧着很眼生。
许是自己眼花。
继上次极焕寄信回来告知安好;小黄又寄了几封书信给他;却一封回讯都没有;也不知是训练繁忙还是懒得回。
***
入夜;西苑厢房;一点残灯如豆。
小黄伏在灯旁;连打两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将快要灭掉的灯烛挑亮些。
在她腿上;覆着块颜色清朗的水月料子;边角已被针线绞了;缝出个衣领袖口的雏形;小黄将水月锦拎起;先是满足地叹口气;又前前后后欣赏一番;低下头;准备再把袖子绞一绞。
窗外风声阵阵;吹得林间树叶沙沙作响;像是一曲音调低沉的羌乐;投在窗纱上的树影婆娑生姿;随着枝干的晃动忽浓忽淡。
小黄走了个神。
走神的结果就是针尖无眼;猛地在指上一戳;珍珠大小的血点子便冒出来。
彼时窗外的风声作得又烈了些;微微掩上的窗子有被吹开的迹象;小黄把手指含进嘴里抿了抿;起身准备去给窗子上锁;忽地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动静还挺大;也不知道提下气遁个形;把地上的枯叶踩得吱嘎作响;静夜里听来甚吵。
小黄估摸是个大动物;没放在心上;拿了木销便要去上锁;手指触到窗框那有些粗糙的木制时;动作停了停;下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将窗子一把拉开了。
月色清皎;菩提与南烛的树影交叠一处;投下点点错落;道道斑驳;枯草匍匐的地面上;厚实铺就着一层菩提落叶与南烛嫣红的花瓣;那花瓣在月光的映照下褪色成白;零星散落着;像是自三十三天碎撒而下的星辰。
旸谷站在那一片清辉中;以夜幕为背景;以月光为衬托;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那一瞬间;房中观景的女子她觉得;世间其他事物从此再无颜色。
“师姐。”旸谷柔声唤道;“我找到你了。”
“你怎么;你不是应该在如意家里……罢了;外面更深露重的;你快进来吧。”
旸谷穿着一身白袍;一看就知道是如意的衣裳;明显小了;手腕和脚踝都露在外面。
他走进屋时;被屋里的暖气激得身子抖了一下;还打了个喷嚏;小黄摸摸他的手;一片冰凉;忍不住责怪道:“你不在如意家里呆着;跑到这里干嘛!”
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也不知道;我从那个黑脸猫家里偷跑出来后走啊走;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小黄被旸谷那个“黑脸猫”的形容逗得一乐;“你要是说给如意听;他准揍你。”
旸谷哼哼;“他才打不过我;一副弱弱的样子。他带我去他家;走山道时还崴了一脚;是我背他回去的。”语毕;又打了一个喷嚏。
小黄摸摸他的额头;“看来是冻着了;要不洗个热水澡吧。”
她说着;于屏风后置了只浴桶;去院子里打了水;又施术将水蒸得热气直冒;用手试过温度后;又撒了些许艾草、泽兰;方叫旸谷进来。
“你自己脱了衣服就进去洗吧;觉得水不够烫了叫我一声。”
旸谷点点头。
“你没有玩水的习惯吧;洗时安静点;可别弄得我地板上湿哒哒的。”
旸谷先是摇头;摇着摇着又点头;边点边道:“知道了;不会弄得湿哒哒的。”
“嗯;乖。”小黄摸摸他的头。
“师姐不能陪我一起吗?”
“不、不能!”小黄给旸谷一问;感觉耳根子热热的;“毕竟男女有别;我当然是在外面候着你。”
“哦。”旸谷应一声;低了头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穿衣的技巧;小黄只在那日分别时简单教了一遍;叫旸谷在没人时自己脱了穿穿了脱地练习;由于讲解粗略、又无现身说法;旸谷学得极慢;到现在连解衣带都要解半天。
也幸亏他解得慢;小黄在他将衣带全部解开前捂着脸跑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屏风后传来水声;声音极浅;想必旸谷是应了她的要求轻手轻脚地进浴桶的。
小黄抚抚胸口;小坐一会;觉得心跳得还是有些剧烈;又倒了杯茶水润润嗓子。
夜色愈发浓稠;月光叫墨云遮去;照不进窗纱;室内只零星灯烛投射出昏暗的光;小黄撑着头靠在圆桌上;只一会便觉困意缱绻。
屏风后;旸谷撩水的声音清浅;宛如溪水淙淙;空气里弥漫着素淡的艾草与泽兰的香味;深吸一口;肺甘脾润。
小黄就这样伏在桌上睡着了。
第12章 学堂散记
小黄一觉醒来;窗外仍旧是黑漆漆的夜。
她揉揉眼睛;觉得屋里很安静;屏风后面一点响动都没有。
“旸谷?你还在吗?”小黄走到屏风一侧;试探性地叫了两声。
没有回应。
犹豫一下;绕至屏风背后;小黄看见旸谷侧身趴在浴桶边缘;一动不动。
“旸谷!旸谷!”小黄急声唤道;伸出去的手缩过一缩;然后按在旸谷的肩膀上;推了推他。
男人的发梢还是湿漉漉的;连带眼睫上都氤氲着水汽;整个人伏在浴桶里;像是一头缱绻的兽。
他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冰凉;偏生还大半都是浮于水面光丨裸着的;小黄将手伸进浴桶里;发现水已经冷了。
“嗯……”被小黄推搡了几下;旸谷终于幽幽睁眼;自鼻腔中发出一个单音。
“你怎么洗睡着了。”
“我不知道。”旸谷迷迷糊糊道。
小黄拉住他的胳膊;“你且从水里起来。不!等一下;你先把浴巾裹好再起来。”
桶中水被换过;再次温热;旸谷重新钻进去;很快;脸颊就被水汽熏成淡淡的粉红色。
小黄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旸谷又趴浴桶里睡着了;便在他身侧候着;顺带从袖中取了方澡巾与他搓背。
许是长年在山上奔跑的缘故;旸谷脊背与手臂的线条生得很硬朗;却不是那种虬曲僵硬的肌肉;而是极为舒展流畅的肢体。
烛光忽然跳动两下;烧断一截烛心;室内的光亮陡然黯淡下去。
小黄手上的澡巾一路下滑;她用力不大;只是轻轻在旸谷背上摩擦。旸谷被草药水浸润的皮肤在昏暗的灯火下折射出微弱的光。
感觉水温有些冷了;小黄施术又加热些。
泡了半个时辰;小黄背过身;叫旸谷走出来自己擦身子。
“干的浴巾搁在那边的凳子上;如意的衣服太小你别穿了……”小黄顿了顿;有些害羞地将床头新衣上的线头咬掉;从屏风外面伸手递进去;“你试试这个吧。”
又过了一会;小黄在外面搓搓手;忐忑道:“换好了吗?合身吗?”
“师姐……”旸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这个要怎么穿?你没有教过我。”
“正常衣服的穿法啊。”
“……哦。”
旸谷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身上套着小黄为他做的那件衣裳;头从领口钻出;两只手却怎么也伸不出。
如果袍子成精的话;它此时定会一边流泪一边控诉:为什么要把我的袖子也缝起来!人家是衣裳不是麻袋啊!
小黄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让你穿着玩儿的;你换下来吧;我这儿还有一件。”
旸谷穿好衣服后;小黄拿浴巾替他将头发擦得半干;然后将旸谷按在梳妆台前;用一柄木梳一绺一绺梳他的发。
小黄的手生得小;旸谷头发又多;她一手抓着吃力;便将头发分成两束;一束耷在旸谷肩头;另一束被她握在手心里;细细打理着发梢。
梳着梳着;小黄起了玩心;一双手在旸谷发间捣鼓来捣鼓去;过了许久终于帮旸谷绑成两只粗细不一麻花辫。
旸谷摸着鞭子;一脸茫然地望着小黄。
“噗嗤”小黄很不负责任地笑出来。
冷不丁地;门纱上有明晃晃烛光一闪;极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六儿;还没睡?”
听闻此语;吓得小黄赶紧捂上旸谷的嘴;把他拖到床上一个劲地往被窝里挤;然后自己也翻进去躺好;一声不吭。
极容应该是将灯笼搁在了地上;小黄透过门缝看见走廊的地面陡然明亮起来;光滑的砖石面上;倒映着极容颀长的影子;“莫装;我方才听见你房里有声响。”
小黄捏着鼻子装睡意昏沉;道:“四哥;是我房里有几只蚊子;扰了我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