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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清越看着她,一身重孝,难得一见的素色,面色红润,白衣红颜,被身上的白衣白裳反衬得分外娇媚。一张小脸虽然消瘦了一圈,双眼却是明亮,神采奕奕,整个人看上去反而更惹眼了。看样子,过得不错。他看着她,目光渐渐转冷。
容佩玖眨了眨眼,忍住泪,提起裙角迈进门,站在褚清越面前不远处,红着眼看向他,心中却是浮起一丝欢喜来,如同涟漪,一圈一圈在她心上漾了开去。
她唇角微微上扬,正要开口,却看到褚清越皱了皱眉,朱唇一启,问道:“你有了身孕?”
她茫然地挑了挑眉,一脸懵懂之色,“甚么?”
褚清越脸上浮起一抹不明之色,也不向她解释,径自走到她身边,一把抓起她的右手,指端搭在她的脉上。凝神切了一会儿,紧皱的双眉募地一松,脸上却浮现一丝恼意,松开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好半天,嗤的一笑,神色嘲讽,“就这么舍不得我?”
她回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不拿我当一回事的么?如今使这些不入流的伎俩又是为的甚么?” 他唇角勾了勾,眼中却没有笑意,“你想要的时候,招招手我就摇着尾巴赶过来了。你不想要的时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在你心中,我是不是轻贱得很?你看,你随便寻了几个人,随意找了个理由,我就上赶着来了。”
“甚么不入流的伎俩?轻贱你?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我——”
“行了!”褚清越打断她,笑容消失,“没怀孕也好,省得你我之间再牵扯不清。”眯眼看了她一眼,“容佩玖,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你好自为之。”话音一落,毅然转身,消失在容佩玖面前。
☆、第74章
极西之地; 不死城。
城门之外闪现一道玄色身影; 褚清越站在城门之外,抬手一挥; 城门轰然开启。他走了进去,城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两页石门相合; 砰然一声巨响。紧接着; 便是更为巨大的响动; 整座城门在轰隆声中渐渐朝黄沙中下陷,没过多久,便完全没入了黄沙之中。空中刮起狂风; 吹得漫天的黄沙飞舞; 昏天暗地的浑浊。不知过去多久; 狂风停歇; 尘埃落定,不死城门周围的沙丘全被移平……
容佩玖望着褚清越消失的方向; 怔了一瞬; 猛地回过神,身形一闪,出了云岫苑。举目而望,早已不见褚清越的背影。她略一停顿,便是纵身一跃,发了疯似的朝着极西之地的方向掠去。
凭着记忆飞奔到不死城门大致的方位,停下一看,不由傻了眼。眼前; 是一望无边的荒漠,黄沙连绵铺排到与天边相接之处,再见不到那一座座高高低低的沙丘,也再辨不出不死城门的所在之处……
不死城消失了。
她如同一只迷失了方向的野鹿,孤零零地站在苍茫无垠的黄沙中,茫然四望,惶惑地东奔西顾,却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绿洲。委屈与绝望像是洪流,一冲而过,带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脚一软,跌坐在黄沙上。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烈日渐渐减了光辉,暮暮西沉,最后一束刺眼的光斜射进她的双眸,她才似有了知觉般,抬手挡在眼前。闭上眼,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从眼眶簌簌扑落,无声地滴在滚烫的沙粒上,呲地被烤干,连水汽都不剩,像是从未存在过,就像不死城。
褚清越将他自己,也将不死城与其中千千万万的不死人,封藏在了地下。从此之后,只要他不愿,再不会有人能找到不死城。
斜阳继续往下坠落,将她孤独的影子越拉越长。日暮四合,夜色来袭,穹幕之上连颗星都没有,凉风渐起,寒意侵体。她打了个冷战,挣扎着站起身,伸手祭出魔言。
从前那么多次,遇到危险时,只要她祭出魔言,催动术法,他总能及时赶到她身边。不论她身处何方,他总能找到她。
她紧了紧抓魔言的手,募地闭上眼,纵身跃向半空。一道又一道杀修术法,如同五颜六色的烟花,绽开在漆黑空灵的荒漠之上,照亮了荒漠里的半边天空。她不知疲倦地用魔言崔催动着术法,直到灵力耗尽。
她站在漫天的花火与烟花中,等着他的出现。
她等到花火与烟花熄灭,黑暗重临,等到了曙光的来临,也没有等到他。
天际第一束霞光破云而出时,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魔言。没有了他的本灵,她用魔言做甚么,他都不会再知道。失去了血红珠的魔言,与她一样,可悲又可笑。
她掩面,放声大哭,生命中头一次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晏侬、容令怡与褚玄商一行回到云岫苑,却未见到容佩玖。晏侬只当她是与褚清越在一处,两人已冰释前嫌,心中甚是欣慰。当即,对容令怡与褚玄商道了谢,感谢二人的陪伴,便让他们尽管去忙自己的事。
容令怡也放下心来,加入了黄衣少年重建龙未山的行列。
只褚玄商心中隐隐担忧,却又不便说出口,便推说给黄衣少年们搭一把手,过几日再回昆仑山,与晏侬一道在云岫苑住了下来。
黄衣弟子迫于容子修的压力,没日没夜地重建,进展迅速。除了云岫苑所在的薄刀峰,龙未山的三座主峰——朝露台所在的七绝峰、天地树所在的松云峰以及宗主与众长老安身的方杜峰,基本已恢复原貌。至于其它支脉,容子修言道,不似主峰这般急切,可以循序渐进慢慢修整。
黄衣弟子俱是松了口气,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只在心中暗自纳闷,宗主他老人家自从天地树大难那一日之后,脾气性情大变。从前只是严厉了些,嘴上不显,对于族中弟子也还是爱护的,哪像现在,简直是不把他们当人看,这日以继夜的,就差拿鞭子抽他们了。
还有宗主对景家的态度也很是让他们心中不忿。明明不久之前才被景家的人找上门欺负,那一日众弟子受的屈辱还历历在目,这才过去过久,不报仇雪耻不说,反而要与仇敌结为同盟。原本以为白衣长老们断然不会答应,谁知,除了处尘长老,其余长老竟然一致赞成,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便在黄衣弟子的忿忿不平与纳闷不解之中又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光,容佩玖仍是未回,也没有消息送回云岫苑。
晏侬认为,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褚玄商便也以为,容佩玖是与自家堂兄和好如初,留在不死城了。这才放下心来,准备打道回府。与晏侬和容令怡道了别,沿着竹林中的小径下了山。
行至山脚,远远望见前方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那人走得很慢,瞧那身姿,带着他熟悉的窈窕,像是容佩玖。她走得不甚稳,有些摇摇晃晃的,感觉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褚玄商提脚一跃,飞到了容佩玖身前,将她仔细一打量,心下便是一惊——他从未见过她这副落魄的模样。发髻松松垮垮,鬓边、耳边垂落着丝丝缕缕的碎发,那朵素白小花掉在耳边,眼看就要落下。双眼无神,布满血丝,满脸脏兮兮的,有泪痕,还有沾上去的沙粒。白色的衣衫上也沾满了黄沙,整个人瘦得厉害,下巴尖得仿佛来自沙漠的孤魂野鬼。
她像是没有看到褚玄商,机械地迈着虚浮的脚步往前行。
“堂嫂。”褚玄商在她身后唤道。
容佩玖一顿,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他,“你叫我甚么?”
“堂嫂,”褚玄商问道,声音轻柔,生怕吓到她,“你怎么了?出了何事?”
“堂嫂?”容佩玖唇角轻轻往上扯了扯,落寞一笑,“再也不是了,不要叫了。”转身,继续摇摇晃晃,往上山的路上而行。没走几步,身体忽地往下坠。
褚玄商飞身上前,将她接住,抱起一看,她双眼紧闭,已经昏了过去。抱在手里,轻飘飘的没有分量。足下一点,赶紧往山上掠去。
他抱着容佩玖,飞奔到云岫苑,一脚将门踹开便往里冲。素云和晏侬闻声而出,看到他怀里容佩玖的样子,面色一变。
“我表姐她怎么了?怎的成了这副模样?”晏侬追在褚玄商身后问道。
“小小姐出甚么事了?”素云也问道。
褚玄商头也不回地对素云道:“快去请处尘长老过来。”
素云应了个是,急急忙忙转身往院外跑去。
晏侬越过褚玄商,先他一步将容佩玖闺房的门推了开来。褚玄商冲进门,快步走到床边,将容佩玖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褚公子,我表姐她,到底是怎么了?”晏侬从贴身的荷包中取出一张去污符,将容佩玖全身上下濯涤了一番。
褚玄商摇摇头,“在下也不知。方才在下山的路上遇见你表姐,便已是这副样子。”
晏侬坐在床沿,将手贴在容佩玖的额头上,“好烫,表姐她似乎发热了。”双眉一锁,双眼一耷,愁道,“看这情形,莫非是与表姐夫没和好?”
褚玄商不语。
处尘长老很快便赶来了,晏侬连忙起身,让处尘长老为容佩玖把脉。
处尘长老指尖搭在容佩玖的脉上,凝神切了一会儿,松开手,捋了捋白须,便是一声叹息。
“长老,我表姐她怎么了?”晏侬问道。
“脉象不稳,气血不足,又加之忧思过甚,情绪太过激动,身体承受不住,是以才会晕了过去。”处尘长老问道,“我听素云那丫头说,小九儿这阵子是去找褚清越了?”
晏侬答是。
“两人可曾和好?”处尘长老又问道,随后又摇了摇头,“看样子是没有,不然小九儿也不会这般形容了。”摇了摇头,长长的一叹,“可怜的小九儿哟,从小便没享受过几日父爱。眼下,肚子里的这个,又重蹈他娘亲的覆辙喽……”
晏侬与褚玄商一惊,不约而同道:“肚子里这个?!”
晏侬道:“长老,您把话说说清楚,甚么肚子里这个?您是说,我表姐她,她真的有了身孕了?”
处尘长老微微颔首,“没错。只是月份还太小,脉象有些弱,但老夫有十成把握,她这是喜脉。”
晏侬猛地捂住嘴,喜极而泣。她方才一见到容佩玖这副样子,便知道褚清越多半是没有原谅表姐,只觉得心中无比内疚。却不料,柳暗花明又一村,容佩玖竟然真的有孕了。“褚公子,没想到还真被我说中了。你看,表姐是真的有身孕了,我没有骗他。”她对素云道,“好好照顾表姐。”转身就往门外走。
“你去哪里?”褚玄商问道。
晏侬道:“表姐有孩子了,他不能丢下他们,我要去找他,我要把褚清越找回来。”
“晏侬,不必去了。”声音有些凉淡,也有些漠然,是容佩玖的。
晏侬一扭头,便看到容佩玖睁开了眼。
“他不会再见我了。”容佩玖道。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体外也是不保险哒~
晚了~抱歉~
大佬们晚安~
感谢“穿红裤子的小白熊”的地雷,么么哒~
穿红裤子的小白熊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01 17:02:04
☆、第75章
不死城。
阴善一袭绿衫; 鸦色青丝上绾; 一副清丽脱俗小妇人的装扮,手捧一件织锦镶毛斗篷; 脚步轻盈地前行。行至一处亭台之下,垂首; 一手提起裙脚便要踏上台阶。
斜里忽然刺出一柄漆黑锃亮的黑缨枪; 拦在她身前; 离她不近不远,正好一个拳头的距离。阴善嘟嘟嘴,一手叉腰; 侧首看向黑缨枪的主人; “又拦我?”
藏渊面无表情; 刷地收回黑缨枪。
阴善挑眉; “我说藏渊大叔,捉弄我很好玩儿么?”
藏渊耸耸肩; “还行罢。”又补充道; “一千多年没试过了,回味回味。”
阴善无语地看向藏渊,“藏渊大叔,怎么我从前没发现,您竟然还有如此童真的一面?”
藏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主人在上面,你上去做甚?”
阴善哼了声; 下巴一抬,一副不高兴开口的模样。
“藏渊,是主人叫她来的。亭子上风大,主人怕公子着凉,叫她送件斗篷过来。”阴善身边,凭空响起一道清凌的声音,温和地向藏渊解释,却看不见人。
藏渊目光转向阴善身旁,“你小子,隐身做甚?出来说话。”
“不了,我怕吓着你。”
藏渊浓眉一竖,“老子杀过的人比你看过的人还多,会怕你?少扭捏,现身说话!”
回答他的是沉默,温和清凌的声音再未响起。
阴善轻轻叹了口气,“藏渊大叔,说再多都没用。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文邪哥哥也还是不听,死活不肯出来。”
藏渊拧眉,“就你小子讲究多!”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上去罢。”
“文邪哥哥,走了。”阴善微微侧头,对隐在她身侧的文邪说道,重新提起裙脚,拾阶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