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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抓紧。”抬头看湘篁此刻已然快到岸上,影刃冷冷说了一句。
绛鸢立刻配合地再抱紧了一些。
紧接着,她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风吹过,晕乎乎中双脚便落了地,睁开眼,竟然已经到了岛上,先湘篁一步。
这速度……是箭矢吗?绛鸢有点反胃,好晕……
此时,湘篁也上了岸,抬头远望。
因为浓郁的迷雾,她几乎看不到什么,十米开外就只剩下影影幢幢的模糊黑影。
周围没有虫鸣鸟叫,似乎与海上一样寂静无声。
然而,这时候,远处传来飘渺的声音。
上邪!
我欲与卿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卿绝。
第96章 上邪(四)
一首并不陌生的诗;伴随着从未听闻过的旋律吟诵;悠扬深远;满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深。
那里面,似乎夹带着某种惆怅和哀叹。
湘篁不禁下意识抬手抚摸胸前的鬼石;双目中闪过一丝缅怀。
但很快,她的眼中又恢复一片清明;转头看向身边之人,影刃始终是冷着脸;噬魂左顾右盼;对这并无意外。倒是绛鸢;她带着少见的苦笑,眉头紧紧皱着;与向来张扬随性的她颇有些不同。
“我们过去。”湘篁开口;轻描淡写地盖过吟诵声,让沉浸其中的人转醒。
绛鸢一愣,随即点头,不禁有些尴尬。
跟在湘篁后面,绛鸢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是否有注意到自己的失常,突然感觉到身旁一道视线刺着,转头一看,是影刃正不屑地看她。
绛鸢蹭得一下冒出火来,就像是被窥探了心底秘密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你看什么!”
影刃只冷冷地转回头,留下一句:“你快掉坑里了。”
绛鸢反应也算快,话听完,还没彻底反应过来,抬起的腿已然停下,悬在半空。
她低头看去,只见脚下杂乱的枯叶中隐约可见缝隙下的黑色,目测还是个不浅的洞,急忙跨了过去。
再看已经走过去一小段路的人,赶紧跟上。
看那影刃一直都挺直的身子,绛鸢突然一笑,上前猛一拍她的剑,在影刃下意识抬手反击的瞬间立刻退开,避开她的刀刃,笑眯眯地说:“刚才谢啦~”
影刃冰冷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纠结,想要发作又不好发作的样子看得绛鸢就差捧腹大笑了。
最后,影刃只能狠狠瞪绛鸢一眼,扭头紧跟湘篁,不再理会绛鸢。
绛鸢闷笑了一阵,也知道见好就收,快步跟上,先前被勾出来的那些情绪也就烟消云散了。
湘篁她当然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没出大问题,没耽误正事,她向来是不多作管束的。
噬魂则在更前头带路,他左顾右盼,时不时嗅嗅,像是在寻找什么。
走了小半日,算算时辰已然是酉时三刻,可这空中的日月始终都挂着,照得这片海域如白日一般。
“再前头便是峭壁下了,洞口在中间部位,周围多是藤蔓,我未曾进洞,只知道里面是帝女墓,但有什么,我全不清楚。”
噬魂停下脚步,往半空中指着峭壁的中间。
如同他所说的一般,整个峭壁垂挂着孩童小臂粗细的藤蔓,隐约可见有一处较为特别,洞口的藤蔓竟又比周围的茂盛了不少。
“既然未曾进去,你又是如何知道守墓人之事?”湘篁疑问。
噬魂“咯咯咯”地笑着:“要我说,这帝女墓指的可不仅仅是那洞中之墓,这一整片海域和岛,都被那位守墓人划为墓地范围。”他双手一划,“你看,我们一路走来,未见任何蛇虫鼠蚁,未闻丝毫鸟鸣兽吼,这都是那位守墓人所为。”
湘篁眉梢一挑:“所以,守墓人并非守在洞穴之内,而是游走在岛屿海上,而且,还会杀死其他活物?”
既然这岛上的雾气并没有任何毒性,那湘篁只能如此推想。
噬魂又是一阵笑:“我与那守墓人见过一次,她只是驱逐我离开,看上去并非热衷杀戮之人。但是她确实不允许有会发出动静的生物存活在岛上。”
“她说,没有什么能够打扰那位帝女长眠。”
湘篁点头以示了解,转眼便往峭壁飞掠。
噬魂看得是目瞪口呆,不禁低呼一声:“她的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这不是犯了那守墓人的大忌吗?!”
话音刚落,影刃也有了动作,她二话不说提了绛鸢便随着湘篁的步伐快速掠去,速度依旧快得离谱。
几个起落,湘篁和影刃都落在了洞口。
绛鸢惊魂未定地站好,夸张地安抚自己:“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利刃破空了!”她抽空拿眼刀剐着影刃,“你都已经是妖了,能别把自己当刀剑使呐。要多学学小湘子,看她那气质。”
影刃一板一眼地回答:“主人不是一般人能学的。”
绛鸢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最终只能指着影刃看向湘篁:“小湘子,这呆子你是怎么养出来的!”
“影刃很聪明,只是比较单纯。”湘篁现在并无多少心思玩笑,只随口答了一句。
她遇见影刃时,影刃才刚化妖,虽说有不俗的修为,模样也是大人,可思维却简单得跟白纸一般。
她给了她名字,告诉她该怎么生存,所以影刃视湘篁为主,一心一意只听从湘篁的。
被湘篁夸了,影刃当然高兴,眼中带着欣喜之色连忙跟上湘篁,再不理会那讨人厌的绛鸢。
绛鸢还真没想到影刃能有这样简单的愉快笑意,愣了一下,随即好笑地摇摇头跟上。
果真还是个小孩子。
笑闹玩,几人间的气氛也沉静下来。
如今走在通往帝女墓的甬道,随时可能需要面对未知的陷阱机关、术法咒语,没有人自信一定能安然通过的。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甬道并不长,更没有任何防护。湘篁一行人轻易地便通过了甬道,看到尽头烛火通明的石穴——或是该称为,墓穴。
因着四周石壁上凿开了十数个石窝,里面注了油脂燃着火,穴中哪怕是角落也均被照亮。
在烛火的映照下,可以看到石壁被外力磨平,上面雕刻着一幅幅石刻,人物鸟兽精致无比,栩栩如生。
墓穴中央摆放着一口石棺,石棺前竖着一块石碑,碑上只有二字——玉素。铁画银钩,看上去是一气呵成。
除此之外,墓穴中一无所有。
“小湘子,这真是帝女墓?”绛鸢忍不住道,这石穴中空旷得让人发冷。
湘篁始终在看四周壁上的石刻,过了会儿才点头:“应当是这里。”她抬手一指,“看石壁上所刻,应当是这位帝女的生平。”
其余几人也都随着一看,确实,每一幅石刻上都有着同样的一个人物,虽说服饰有所出入,但那精雕细琢的眉眼却格外分明。
“诶,这是那守墓人刻得吗?实在是太逼真了。”绛鸢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想要碰触一副石刻中央,那身着华服、面上却冷若冰霜、有一股悲壮之感的女子。
这女子,看上去却实在不像是出嫁,倒像是献祭。
可是,绛鸢还未将这想法说出口,一阵诡异的扭曲从指尖瞬间传达全身。
她下意识想开口提醒,却在转头时看到身后的湘篁与影刃已然不见了踪影。
再转回头,绛鸢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石壁消失不见,面前男女老少来来往往,脚下踏着青石板,左右摆放着各式摊位,除去房屋结构和服饰与众不同,好一派寻常的和乐景象。
“这……怎么回事?”绛鸢禁不住喃喃,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是那石刻上有古怪?可是,完全没有感受到灵力的波动。
“这里,恐怕是石刻所绘之处。”湘篁的声音回答了绛鸢的疑惑,她也来到了这里,影刃自然是在身旁,“与第一幅石刻的景象相似。”
绛鸢眼前一亮:“石刻?那石刻上画了什么?”她只看了几眼,并未来得及将所有石刻都仔细观察,所有的注意力就集中在那感觉最强烈的一副。
明艳,如火一般热烈,像是不顾一切要将所有的自己燃尽。
湘篁没有回答,而是皱了眉,思索片刻便往一边走去。
绛鸢看了影刃一眼,好吧,这孩子定是什么都不问便跟着的,那她也只好跟着了。
等绾绾活过来了,一定得让她好好教育小湘子,怎么可以这般态度呢?
当然了,小湘子认为有办法,那一定是有办法的。
其实,湘篁也没走出多远。
到了街口,湘篁往左面一拐,就看到一条大道,道路两旁皆是盛开的桃花,如同红云一般染红了半片天空。
一阵风吹过,花瓣如雨般落下,美得震撼人心。
“……好美。”绛鸢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还未曾见过这样的桃花景色,小湘子,这花瓣是不是比一般的要红?”
湘篁应了一声,倒是想到昔日曾见过的大片梨花花海。
这时,前面不远处,有几个孩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边。”湘篁指了方向,当先走过去。
绛鸢随着看去,一眼就注意到当中一个女孩,年纪虽小,却已经能看出长大后的惊世姿容,那丹凤的眼角上扬着,自有一股傲然之气。
那便是帝女了,绛鸢心道,尽管不理解身为帝女为何可以到这寻常街道上来。
“喂,小湘子,你不怕惊到她们。”见湘篁还要走近,绛鸢急忙拉住她的手臂小声阻止。
只这么一个动作,便惹来了影刃如刀般的视线,绛鸢毫不怀疑若是有朝一日、影刃能修炼成视线也能化作刀刃,那么她定会被碎尸万段。
“他们看不到我们。”湘篁淡淡地说,抬手要接上方落下的一瓣桃花。
桃花打着转儿落下,穿过了湘篁的手掌,最终落在地上。
“这儿,只是一段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爬回来了,周末没网,也没能上来跟大家说一声;近两日定会来个双更来补偿大家!
第97章 上邪(五)
大约是湘篁的镇定情绪感染了绛鸢;在得知她们只是在这里旁观一段记忆时;绛鸢也放松下来。
没有了紧张,绛鸢不再多说,也投入到这段记忆当中。
很简单就能看出;周围的孩子都围着当中那应当是帝女的小女孩,热热闹闹地走着。
不过,小帝女似乎并不满意,眼中带着几分不快。
那漫天的飞花看似未能引起小帝女的任何兴致,她只是有些不耐地左顾右盼:“都说这儿桃花景乃是世间一绝;我却不觉得有多美。”
旁儿有一个声音轻笑着接了她的话:“玉素公主此言差矣;依在下看来,今日倒是来对了,有公主于这桃花雨景之中,才当真是绝色。”
名为玉素的小帝女听着这赞美之言,心中自是几分自得,看向来人,一张脸在桃花中映得红扑扑的:“你是谁?”
来人手执一柄折扇,一声月白长袍,面冠如玉,尚未束发,是位俊朗的翩翩少年。
听闻玉素询问,他将折扇一手,拱手:“在下南宫煜,想必玉素公主应该知晓。”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人倒是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看向南宫煜的目光也有所不同。
玉素眉梢一挑,上下打量了南宫煜几眼。她确实听过南宫煜的大名,身为世代为将的南宫家独子,南宫煜从小就被称天才,文武双全相貌无双:“南宫煜?南宫将军的那个闻名全城的儿子?”
南宫煜笑了,看上去温文尔雅:“是,早听闻玉素公主乃是上皇最宠爱的女儿,如今得见,乃是在下之幸。”
“确实。”玉素并不否认南宫煜的幸运,今日是她央着父皇求了许久,才获准出来看一次这桃花景,被南宫煜碰巧瞧见,自然是他的运气。
不过,能就这样辨认出她的身份,这南宫煜不禁有眼光,也有几分聪明,看来也不负他近几年来的盛名。
知道玉素正在审视自己,南宫煜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任她瞧着。
他遇到玉素公主确实是巧合,不过这巧合中也有着必然。比如他其实每日都会来这里走上一遭。
既然遇上了,若是能入得公主的眼,那是好事。
“兄长,父亲有事,叫你赶紧回去。”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
南宫煜皱了眉,转头看着身旁矮自己一个头的人:“这个时候?知道是何事吗?”
一身练武服、看上去黑乎乎不打眼的孩童认真地摇头:“不知道,看上去是急事。”
当然是急事,不然怎么会让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