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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看着眼前虚空传来的周家父子的影像,眼角扫过法坛上困着的那团黑气,听着那黑中发出阵阵少女一样银铃似的笑声,心中也不由感叹,当初自己嫌麻烦,想着让刚被抓来的鬼修好好“清醒”一下的决定,是何其的英明神武。
阵法隔断了那玄灵血河幡中的怨魂之扰,清阳火除去她魂体中的天地戾气,施手前后,一样的人物,却给人绝然相反的感受,虽然还不能凝成*人形,可言语间,却真多了几重“道友”的感觉。
别的不说,就凭那知人明心的聪慧劲,半天言语下来,不仅让杜宇心中原有的几分厌恶全消,反而升起了些同情,更是不由的听了她劝告,暗地里施法,将一朵清阳火符隐形藏至周家父子那里。
每每想到这些,杜宇也不得不心惊于这只是一团黑气的汪涵脑海中聪慧。
若是再想远些,便又有些庆幸,幸好当初在周家降她时,她己被那血河幡中戾气所侵,神智虽然不能说是不清,可却宛如打了十八针兴奋剂常人,意态猖狂之极,可就是这样,面对满脑子戾气的汪涵,功力远胜于她的杜宇,也还是险险只差了一筹。
毕竟,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向来自诩“君子坦荡荡”的杜宇,在大学时代,也始终背负着“焉坏”的名声,这自然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想当时,早知道对方是一个鬼修,而偏偏碍着她附身于周林身上,许多威力绝强的方法都不能施展,这种情况下,杜宇当然不可能就那么直冲冲的找人单挑去。
向来都想作最坏打算的他,在先前一次未见面交锋丢了面子后,回来便想了个法子,费了小半天的功夫,把前几年炼成的六道“炽阳炼神符”,并着一道“清阳火”和一件半成品法宝“太阳羽”,终于在巨大的浪费下,合成了一道专门阴人的“三阳咒神符”。
大凡符咒,不管威力大小,大都只是一次性产品,“三阳咒神符”也不例外,只不过这种专伤元神的符咒,却有着令人侧目的潜伏性,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功效,让杜宇在刚进门后,便光明正大的给汪涵上身的周林喂了下去。
而令人高兴的是,一门心思装死的汪涵,显然大脑处于半开机状态,没什么变通的,就一门心思装死骗人,安心的吞下了那枚看似极普通的“驱邪火符”。
随着事情发展,一直觉得自己占稳上风的杜宇,难免就如同电视里的可怜配角,想着看看自己这散路子,和那正经门派老师教出来的弟子有什么差距,却被那位得说是不在状态的汪涵,给弄得灰头土脸!
从示敌以弱,到“子母鬼”、“玄灵血河幡”齐出,再到一句话不说,直接从床底飞出的青铜戈——杜宇眼见不好,却生生被压制的差点没时间发动底牌,不过,幸好,只是差点!
可以说,要不是杜宇总算还占着功力高出个三五筹,逃命的手段还藏着了两三手,要不是面对的,是脑子还处于“高烧状态”的汪涵,那他基本上没有得胜的可能——要是面对全盛状态的汪涵,能从她早先经营的地方逃出性命,就得说杜宇当真不负早年“焉坏”的名声了!
每每想到这些,杜宇却又有些心惊——惊于修行界的惨烈——聪慧如这般的汪涵,都不免落得如此下场,那这修行界的水,得有多深啊!
杜宇心中的念头还没感叹,再一次证明汪涵智慧的机会就到了——“真阳玄光鉴”上,明白的显示出了周家父子,不顾杜宇化身的玄阳道人留话,意图捉拿孙露全家,顺带捎着陈明栋的最新主张!
杜宇的面色瞬间变得极差。
其中一半是因为周家父子的不知死活,还有一半倒是因为自己在汪涵面前丢的面子——自己上蹿下跳,连脸都不要了的变成玄阳道人,罗哩罗嗦的又说又演,眼下看来,却做了图惹人笑的无用功,岂不是闹剧一般!
那边汪涵也一样从那阵法力波动中知晓事情之因,见杜宇面色不好,便忙轻声道:“道友,事己至此,还要速速决断为妙,若是让周林真请来他那师父,便麻烦了许多呢!”
“不错,既然那周家自寻取死之道,那却也怪不得我了!”杜宇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眼中寒光闪烁,沉吟片刻,方道:“也罢,事既如此,那我今晚便亲去,取了他们父子的性命,也省得再出了什么妖蛾子!”
汪涵见杜宇脸色不好,想了想,忽的轻笑一声,道:
“道友也不需恼怒,那周家父子不过凡夫俗子,又能知道什么好歹!若是没那周林倒也还好,他那老子,相信吓一吓也就能唬住,可偏偏周林那厮不知从噬魂宗谁人身上学了点皮毛小术,对于修仙一道一知半解,还要愣充内行,把他那老子也给绕上了死路!”
“大凡世间之事,最怕的,也就是这样半会不会,还要死挣着顶上的人,便如道友先前之计,本来不管是世俗界的凡人还是修行界的真人,都能以那未道却显的意思中明了些事理,不致于再给您那位表亲找什么麻烦,可偏偏遇上了这种愣头青,却是白白负了道友的一番心思!”
杜宇闻言,不由会心一笑,知道汪涵那人精看出了他的恼羞成怒,故而拿些话来给他脸上涂些粉,虽然有些失笑,却也在不知不觉间,心情莫明的好了几分,便也往汪涵那调笑道:
“我那心思,确实是白费了,只是你的心思,却要成现实呢——周林那厮,却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汪涵却并未再说什么感谢之话,反倒轻声一笑:
“只是,为什么不让他连今天的太阳也看不成了呢!”
杜宇闻言不由一愣,眉头暗皱,眼下还是中午,那汪涵为何连半天的光景也等不得了?
汪涵见杜宇一脸不明,便缓缓说道:
“我辈修行之人,杀人不过在于心念一起,何必定要留他到晚上?莫非道友一身法力在晚上便要厉害几分?还是非要有古侠客月夜见血飞的情调才肯动手?”
“杀人不过在于心念一起?”
那团黑气起伏不定,分明显着低眉顺目标的温和,可那一句“我辈修行之人”,却好似炸雷一般在杜宇耳边响起,震得杜宇一时间都有些反映不过来,一愣神后,心思百转,自从修行以来种种行径尽历历在目,种种委屈求存之事闪过,其中龌龊不一而足。
如此这般,修行为何?
既得长生果,便非世间人,若还依凡人所思所想,一世修行,所为何来?
那世俗的力量支持着那世俗的规则,可当那力量早己不能困住此时杜宇,又是什么力量,让他对世俗如此卑下呢。
一时间,杜宇明白了汪涵所言何事,便也身形一动,大笑道:
“不错,我心既欲杀人,便去杀之,分什么白天黑夜!”
第十五章 为道生,为道死
天南市铜山区,杜宇家地下十余米深处,全填封闭的密室里。
在那三丈高的的火红法坛上,一团黑气起伏不定的波动着,大小随心的那一团黑气,虽然总出不了那座法坛所占的位置,却也明显能让人感觉到其中孕育的不安与心焦。
过了小半天的功夫,忽见那密室中忽而红光一闪,光华散尽,凭空显个人形来。
那黑气见状连忙问道:“道友,可是己将那周家二人杀了?”
杜宇面色沉静如水,也看不出第一次杀人后,有什么心理负担,闻言只是轻轻点头道:“不错,我赶到时,那周家父子还都在一处,正被我一起杀了!”
“好,好!”汪涵闻言,宛如去了一件心头大事,形态翻腾半晌,才又平静下来,又想一事来,便忙问道:
“那道友做的是否干净?周林那个噬魂宗的师父,若是日后再来找他,被他看出些什么痕迹,你虽不惧,却恐怕也要嫌他麻烦呢!”
杜宇闻言摇头道:
“他们父子尸骨无存,连魂魄也被我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除非他师父竟是上古金仙一流,否则断然不可能再从那些事情中再看出什么问题!而我去之时,又正赶上周林的一个手下,将他那根联络他师父的“信香”拿来,既然赶上,却也提醒了我,便顺手连同他也一把火烧死,又能觉得他早先吩咐下的手下,以后还是有些不保险,便用了撼魂术,连同所有知道他们父子那些龌龊打算的,统统赶去烧杀了事,这才回来的晚了些!”
汪涵闻言一动,所化周身黑气一凝,翻转间,便清清楚楚的化成一尊少女人形,眉清目秀,形体婀娜,一搭眼间,便见其眼波流转,眉目生笑,道:
“道友当真心思细腻,智勇双全,如此行事,当可高枕无忧了!不过……此事既然己了,却不知道友欲如何处置小女子呢?”
杜宇见状,不由一惊,扬眉奇道:“你这是……”
汪涵既得形体,声音形态便越发生动,掩口笑道:
“道友既然特地将杀死那周家父子的画面,用法术传来让我眼如亲见,我又怎会不知道友的意思,只可惜却要让道友失望了,我虽感念道友替我报仇之德,却也没半点办法可报恩了!”
杜宇见她说这话,知她心疑自己挟此要报,心中便些不舒服,面色一变,冷哼一声,冷笑道:“哦,我倒不知,我是生什么意思,让你知道后,竟生了这般死志!”
“道友莫要误会,我说这话,却也不是什么贬意!”汪涵见杜宇心中不快,却也不惊不忧,只是轻声道:
“只是我自幼受生父教诲,虽非如道友一般天资纵横,却也一心要修证那天仙功果,自拜入幽冥宗后,不敢有片刻松懈,亦不愿轻易与人结难,只是一意求那长生功业,本想就此下去,不论成与不成,终不枉一场修行!可谁知红粉骷髅之相,竟是不迷人而人自迷,终究因不愿与同门一位师兄结道双修,恶了他的心思,趁着师父闭关之时,将我逼入绝境,当即便要使我雌服,采我元阴。”
汪涵美目流情,自然而然流出嘲弄之色,道:“我因不愿行那苟且偷安之事,便狠心舍了那具肉身,借着先父所遗法宝,宁愿来博那一线生机,可谁曾想,那一线生机,竟成这般……”
杜宇闻言至此,也静默下来,心下也不由也为这样心气的女子感到一丝悲哀,本来一心间鼎大道的女子,连同辈中双修之议也不肯屈从,却被周林那般的人物弄成这般模样,却也是真是世事无常。
“被那周林捉去之后,虽有心反抗,可我本就还未能炼成元神,能够夺舍,全然是借了先父之宝,更因为我那位师兄功力非凡,虽未能将我擒住,却也使我重伤难治,附在那孙露身上几个月间,凝成的那法力,竟还不够施展一次遁术的!”汪涵说到此处,却也不由自己叹子口气,道:
“说起来,倒也真是自作自受,我不知天高地厚,便是占了那孙露的肉身,也心中暗自宽慰:虽则肉身资质不佳,可只要我一心向道,勤修谨行,也未偿不是没有希望,日后若是还有仙缘,便是今生不行,也能来世再修!既然存了这心思,心中便有了魔障,见那周林一时半刻间并未来招惹自己,便想着,这肉身所留的一对双生子,若真老实生下来,只怕元气伤重,日后难免元神无望,倒不如施法将其炼化,反成先天元气,补益自身,还能让我命魂伤势好转,日后修行也少些阻碍!”
“可一念之利,便令智昏,我却是忘了,这周家究竟对那肉身是何等态度,就在我暗地施法六十余日,眼见腹中孩儿就要炼化之际,却被周家留下的大夫发现了,只以为生产不稳,小产在即,只说些恐怕是要一尸三命的话,那周林一听此言,却是也动了心思,息了本来心思,意欲拿我炼他那玄灵血河幡!”
“可笑我当时竟是半点别的心思也无,待到那周林将道道符咒印到我身上时,我才恍然,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见他施以种咱暴行,虽明知他那是专门引我怨气,好增加那血河幡威能,却是道心不坚,任由那怨气入魂,只一门心思的发疯要让他十倍百倍的偿还!”
“心思既不清明,做事便少了思量,当时因想起早年先父曾得到的一卷残经,上面便有二十三种由人化鬼之法,因由怨念不同,也是各有奇妙,我当时之情景,却是最合一种子母鬼的炼法,便趁着那周林炼法之力,将自己炼成鬼物,顺便入主血河幡,费了几日的功夫,才终将那幡中诸鬼一一降伏,以秘法炼过,运用如心之后,便终将他也炼了一回,只是那日子太巧,倒是白让道友那位表亲受了罪!”
“无妨,此事本来便与他息息相关,怎么能说是平白之罪。”杜宇摇了摇头,随即道:“只不过,却还有些想不通,当时你既然己经将那周林制住,为何便不顺便将他杀了,反而还要将他弄成那样,招惹来那些人士!”
汪涵闻言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