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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李歆-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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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呼吸微微一窒,不知为何,心底自然而然的生出防范之心。

    “陛下!”来人微微行礼,娶不叩首,不卑不亢间那份傲骨愈加突希

    “坐。”刘秀指着身侧的席位,微笑以对,“卿遨游两位皇帝之间,素闻大名,今日得见,颇使朕自惭哪。”

    那人对刘秀温文的态度显然颇感惊讶与震动,堂堂一介天子,接见外臣不在却非殿高堂之上,却身穿常服随意的坐在廊庑下。别说他,换成任何一个不熟识刘秀为人的人,都会感到难以置信。

    “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臣与公孙述同县,自幼交好,然而臣前往蜀郡,公孙述高居金銮,侍卫戟立,好不威严,如今臣远道又至雒阳,陛下怎知臣非刺客奸人,如何有胆识这般简易召见?”许是刘秀给予了他太强烈的震动,这一次他没淤矜持,反而跪下磕了头,言辞感人肺腑。

    刘秀笑道:“卿非刺客……卿乃说客!”

    我猛然一震,终于想起此人为谁!

    马援——天水郡西州大将军隗嚣帐下第一谋士兼将才!

    隗嚣名义上在邓禹的说和下虽投靠了刘秀,但也只是留于形式,他掌握天水郡兵马,独霸一方,摇摆于成家帝公孙述和刘秀之间。

    马援作为他的得力臂膀,在这个月内接连出使蜀郡的成贱和雒阳汉国,其用意也无非是想进一步以马援的眼光,来确认到底哪一方才是值得投资的绩优股。

    阴兴在对于隗嚣的资料描述中,曾着重提到眼前这位马援,言词对他颇有激赏。

    我不倾起上身,对这个似文似武的汉子多打量了几眼,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接,马援似有所觉,眼波流转,也向我投来一瞥。

    我微笑颔首,并不回避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他微微一怔,神情有些尴尬。

    “……阴姬见过文渊君!”

    刘秀面不改,从容浅笑。马援的脸却是阴晴不定,连连闪烁,似惊似喜:“阴……贵人?”

    “诺,正是身。”我欠身而笑。

    “阴贵人识得……臣?”

    “久仰文渊君大名,今日得见,幸甚,陛下幸甚。”

    马援彻底蒙了,半晌激动的向刘秀叩拜:“天下反覆,欺世盗名、称王称帝者不计其数。今日得见陛下恢弘气度,仿若昔日高祖,臣乃知帝王自有真人也!”

    刘秀眼角的笑纹越深,脸微侧,看向我。我与他心意相通,相顾而笑。

    十一月,刘秀决定前往南阳郡宛城,彼时征南大将军岑彭正围攻秦丰所在的黎丘,打了三年,杀了对方九万多人马。秦丰残余的队伍,最后仅剩了一千多人。

    这一次,在同样面临选择儿子还是老公的问题上,我硬起心肠,最终决定把才刚刚半岁大的儿子留下,跟随刘秀从戎天涯。但我又实在不放心刘阳留在宫里,于是把刘阳私了湖阳公主府,刘黄无子,身边多了刘阳作伴,倒也欢喜。

    临走我又再三叮嘱阴兴暗中保护刘阳,此时的阴兴已然成年,行了冠礼,他以一种令人心折的大人口吻,慎重的允诺:“我在,甥在!”

    十一月十九,我怀着母亲对儿子的挂念与愧疚之情,毅然跟随刘秀踏上征途。

    十二月廿十,刘秀带着我由宛城抵达黎丘,站到了烽火的最前沿。

    秀儿!从今往后,你在哪,我便也在哪,誓死相随,永不分离……

    

5·天时怼兮威灵怒 皇嗣

    成家帝公孙述,集结兵力足有数十万人,且在汉中郡大量囤积粮秣。建有十层楼船,大量刻制天下各州郡牧守印章。公孙述命手下将军李育、程焉等人,率军数万,进屯陈仓。这些兵力与据守陈仓的乱民势力吕鲔会合后,向东挺进,直取三辅长安等地。

    征西大将军冯异迎击,大破成家军队,李育、程焉撤退汉中。冯异再次大破吕鲔,各地占山为王的营寨土寇,纷纷归附。

    在雒阳的时候,刘秀接见马援不下十四次,有十次我都在场,刘秀对马援怀以仁,展露的皆是简易朴素的一面。我不用深思也能猜到,平民化的刘秀,人格魅力有多惊人,马援被他折服,以至感佩,视为明君,这样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马援乃是隗嚣的心腹,马援对刘秀的感评价直接决定着隗嚣对汉的态度。果然,在这次三辅之战中,隗嚣派出军队,协助冯异,大败成家。

    隗嚣甚至亲自上书,以报军情。

    面对隗嚣的一番投诚心意,刘秀亲笔回复:“慕乐德义,思相结纳。昔文王三分,犹服事殷,但驽马、铅刀,不可强扶,数蒙伯乐一顾之价。将军南拒公孙之兵,北御羌、胡之乱,是以冯异西征,得以数千百人踯躅三辅。微将军之助,则咸阳已为它人禽矣!如令子阳到汉中,三辅愿因将军兵马,鼓旗相当。傥肯如言,即智士计功割地之秋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鲍子。’自今以后,手书相闻,勿用傍人间构之眩”

    文绉绉的话我不是很懂,刘秀便一字一句的译给我听。

    说到兴头上,我也曾大着胆子对眼下的局势说上间自己的见解,每次却又不敢多说,怕说多了露出马脚。然而刘秀却似乎对我的反应毫不起疑,从不过问我从何荡那么多的信息,只是耐心极好的与我畅谈天下,分析时政,针砭利弊。

    有时候他的见解和目光足以令我汗颜,会觉得自己渺小,见识浅薄,可等不得我静下心来自卑,他便会笑着夸我:“丽华不愧为管仲后人!”

    刘秀这边和隗嚣书信往来,换来的成果也颇为丰硕——成家帝公孙述屡次派出大军攻打三辅,却次次被隗嚣与冯异联合挫败。公孙述意识到隗嚣的重要,于是遣派使者前往天水,送上成贱大司空、扶安王的印绶,然料被隗嚣直接诛杀了来使。公孙述有了顾忌,不敢再向三辅发动军事行动。

    建武五年,正月十七,我随刘秀车驾返回雒阳,第一件事便是飞奔至湖阳公主府见儿子。

    刘阳八个半月了,长得肥头肥脑的,模样十分讨喜。刘黄把他带得极好,我抱他入怀,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分量重了不少。

    我抱着他亲了又亲,直到亲得他开始不耐烦,小嘴瘪着要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快点把他抱回去吧,省得搁在我这里闹心了!”刘黄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刘阳,一根食指牢牢的被刘阳握在小手里,不停摇晃着。

    “大,谢谢你。”我由衷的感谢。

    “自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她在刘阳的小脸上亲了亲,“阳儿乖乖跟你母亲回宫,得空你娘又跟着你父皇到外头疯去,你再到姑姑家来,好不好?”

    刘阳不会说话,嘴里咕咕的发着古怪的声音,冲着她咧嘴直笑。我注意到他粉的下牙龈上居然冒出两点乳白的牙齿,不由又是欣喜又是愧疚。

    “娘真是对不住我的阳儿呀!”我抱着孩子差点当场落泪。

    回到宫里,刘秀自去处理朝政,我按例去晋见皇后。

    郭圣通气不是很好,脸黄黄的,气恹恹的仿佛大病初愈。椒房一团暖意,可我瞧她身子单薄得竟像是不停的在发抖。

    “他也是我的小弟弟吗?”三岁的二皇子刘辅好奇的踮起脚尖,试图看清楚我怀里的刘阳。

    太子刘彊一把将刘辅抓了回去,冲他撇了撇嘴。

    “我想看看小弟弟。”刘辅不以为忤,“哥哥你不想看小弟弟吗?”见刘彊不回答,又扭头去拉扯躲在胭脂身后的刘英,“你也不想看吗?”

    刘英吓得直躲,双手合臂,一把抱住母亲的大腿,把脸埋在厚厚的裙裾之中。

    胭脂尴尬讪笑,想把儿子拉到身前来,他却扭股糖似的死活不肯出来,声音呜咽,竟像是要哭了。

    郭圣通微微皱了眉,娶没有表现出不源,她神情虽然委顿憔悴,气度却仍是雍容华贵,具备皇后风范:“都坐下吧。阴贵人随驾戴,一路辛苦了。”

    我抱紧了儿子,笑着说:“早知二殿下这么喜欢小弟弟,贱应当婉拒陛下之意将阳儿托付湖阳公主,直接放在长秋宫皇后娘娘这里不是更妥贴么?”

    郭圣通双肩颤了颤,却没马上回答,隔了好半晌才说:“湖阳公主乃陛下亲,她膝下无子,四皇子托她抚育,添以孺慕乐趣,也在情理之中。”

    我抿嘴一笑,自此无眩

    那边刘辅和刘彊打闹嬉戏,尖叫大笑,刘英窝在胭脂怀里,满脸眼馋,一副想同去加入却又不敢的怯怯表情,十分可怜。

    我忍不住一阵心疼,这孩子好歹在维里养了一年,说完全没感情除非我是铁石心肠。

    “英儿!”我向他招手,“来看看小弟弟。”

    他迟疑的看看我,吸了吸鼻涕,转头看向母亲。

    “去吧。”胭脂怜惜的推了他一把。

    刘英踯躅,犹犹豫豫的蹭到我身边,舔着舌头向我怀里张望。刘阳看到刘英,咕咕一笑,发出哦哦的叫声。

    “他……他在说什么呀?”他结结巴澳问。

    “他在喊你哥哥呀!”我笑答。

    “我也要——”满头大汗的刘辅冲了过来,险些撞翻了刘英,“我也要他喊我哥哥,我也是哥哥!”

    刘彊也跑了过来,十分不满的发泄他的抱怨:“我不要小弟弟!我喜欢小,我不要小弟弟!”

    言语稚嫩,他却非摆出一副太子的架势来,扯着刘辅叫道:“我要小——”

    刘辅呆了呆,然后突然很奇怪的回头问郭圣通:“小?母后,为什么没有小?”

    郭圣通脸发白,全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般,哑着声说:“辅儿别胡闹!”

    “母后,我要小!”太子执拗的跑到郭圣通跟前,“小弟弟太多了,我讨厌那么多小弟弟,我只喜欢小!我要小——”

    “我也要小!”刘辅跟着哥哥乱吼乱叫。

    郭圣通不耐烦起来,伸手推开刘彊,唤来乳母及一干宫人:“把皇子们带到外头玩去,别在椒房里吵闹!”

    我垂目不言,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刘阳。

    阳儿困了,眼皮耷拉着,渐渐睡去。

    小啊……

    阳儿喜欢小吗?

    你想要个小和你作伴吗?

    是在西宫用膳,我对刘秀提起在长秋宫发生的趣事,刘秀听后含笑不语。

    等洗漱完毕,熄灯上,刘秀在被中拥住了我,嘴唇贴在我的耳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背,柔声软语:“等你身子再好些,一定给阳儿添个……”

    

5·天时怼兮威灵怒 子密

    刘秀派来歙持节送马援回陇右。

    据天水影士递回消息,隗嚣与马援交情亲厚无间,里同卧,问起建武汉朝之事,马援给予刘秀的评价极高,称其才明勇略,非人能敌。引其原话,乃是个开心见诚、无所隐伏之人,阔达恢弘,不拘小节,和高祖略有所同。且经学博览,政事文辩,前世无比。

    因为马援的评价太高,惹得隗嚣很不高兴,马援拿刘秀与高祖刘邦作比,竟称刘邦乃无可无不可的子,赞刘秀喜好处理政务,动如节度,亦不喜饮酒。隗嚣听了十分不悦,驳斥:“照你这么说,刘秀岂不反比刘邦更高明了?!”

    收到线报的当天,我乐不可支。照此情形看来,马援已彻底被刘秀的人格魅力所掳获,毋庸置疑。

    二月初,刘秀命阴识迁回雒阳任侍中一职,我又惊又喜。喜的是能够重见阴识,惊的是刘秀升了阴识的,只怕以阴识的处事为人必不肯轻易高就。

    果然,阴识回到雒阳,未曾领受侍中,却以家中母亲担忧为由请辞归故里。

    谁人不知“我”的老妈邓氏乃阴识继母,两人年纪差得并不太多,邓氏嫁入阴家时,阴识早过了不分亲母继母的混沌年纪。他待邓氏有孝心,也不过是在伦理之中,实在难以归入孝感动天的狗血亲情戏码。

    虽然明知这是他的一番推词,但是时下的风气便是以孝道为人道,孝行乃是衡量一个人的道德品质好坏的重要标准,无论是生母也好,继母也罢。在伦理上邓氏的确是阴识的母亲,所以他为了母亲行孝道尽孝心,无可厚非。

    至少刘秀也无法就此指责阴识胡说八道,数次挽留无果,只得允其辞归新野。

    “大哥真的要走么?”虽然明知不可挽留,我仍是动了情,泪水噙在了眼眶里,水汪汪的迷糊了眼睛。

    “你认为还有留下来的必要么?”年过三十的阴识,沉稳中透出内敛睿智,在外人面前,他甚至将这点光华也克制得极好。他向来把身边周遭的事物都看得极淡,不卑不亢,不偏不倚,稳固如山,这样的兄长,就像一支擎天大柱,能稳稳的撑起一个家,给予家人安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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