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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不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大白天学人逛花楼!”三观毁了。
“小霍,这才多大点事,丫头年纪还小,谁个不会犯错呢?”连同僚也倒戈了。
偷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世人不是说,幼时偷针,大时偷金么?怎么就不是大事了?
霍延年太年轻,他还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东西是叫“恃弱凌强”的,道理也是简单,谁哭谁占理了,他在气势上胜了,紫麒却在气质上胜了,她不用放声哭,更不用满地打滚,就那么委委屈屈地一站,撒几滴猫尿,就有不明真相的人凑上来了。
纤纤虽然是生得乖巧,却永远学不会惺惺作态,紫麒却不一样,她天生一张极其讨喜的脸,小时候能讨三姑六婆喜欢,长大了,也能讨男人喜欢。说白了,紫麒就是长得像狐狸精,朱门大户里得势姨娘都长她这副德性。欲语泪先流的本事,那也是天生的。
霍延年栽在紫麒这小蹄子手里其实也不亏,人家毕竟在勾栏里打混,修身修心,早成人精了。
“我们有个朋友,也跟你一样花银子买姑娘,可是身上的钱不够,就被万花楼的老鸨子扣下来了……我们本可以直接回蟠龙镇的,就因为纤纤姐想起你在泠水县当差,才不远万里,历尽艰险地来寻你……烤鸭哥哥……你可以讨厌我,责怪我,但纤纤姐她是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烤鸭哥哥,你知道吗……两个姑娘家孤身上路多危险,若不是我厚着脸皮去偷,我们……我们就连雇马车的钱也凑不齐,更不消付那镖局的镖银……”
她哭得一半真,一半假,眼泪哗啦啦像奔流的小溪,引无数人侧目。
“花银子买姑娘”几个字就像撒在伤口上的一把盐,敷得霍延年里边烧灼,自尊心都碎成了片片。可是碍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总不能当街将紫麒暴打一顿。
紫麒小脸儿尖尖,柳眉儿浅浅,五官淡如烟渺,好似随便抹一把就能将这副皮相全然揩去,她哭起来的时候,正合了世人常说的,梨花带雨。一个十二三岁的水灵灵的姑娘,被这样粗鲁地拧在手里,本就有点说不过去。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把矛头转向了霍延年。
纤纤更绝,跪在那儿不声不响,趁着霍延年不留神,向前便是一记猛扑,像猫扑老鼠似的,抱住了霍延年的大腿。
霍延年在心里哀嚎一声,心知这一回是颜面扫地,全县人民都能记得他这个不懂怜香惜玉,铁石心肠的坏捕快了。上花楼,玩妓子,以大欺小,这样的评价若是传到了霍老爹耳朵里,他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拧啊。
“柳纤纤,你这是干什么!”霍延年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你先放了紫麒!”纤纤瞪圆了杏目,小脸儿拘谨又严肃。
“我放了她可以,你要老实跟我回去!”霍延年无奈地松开了压在紫麒背上的手。
“跟你回去可以,但你要先去救人!”纤纤扶起紫麒,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像母鸡护小鸡。
“不许和我讲条件!”霍延年再度炸毛。
“我没和你讲条件,我只是跟你讲道理!”纤纤会讲道理,母猪也会上树了。
这一时,霍延年真想打开纤纤的脑袋,看看里边到底什么构造。
霍延年就这样栽在了两个小丫头的手里。
常言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对于霍大公子来说,却要换上一个字。最难消受,美人坑。
谁也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二货姑娘坑了,所以霍延年不得不装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去邻县救人。他倒要看看,有胆子上花楼不给钱的人是个什么怂货。
于是,纤纤和紫麒不但顺利地请到了救兵,还吃上了烤鸭,吃了一大盆活水鱼。
大江南的活水鱼可不是盖的。
霍延年含泪摸着自己干瘪的荷包,在肚里将紫麒这小妖精诅咒了千百遍。
菜饱饭足的小丫头紫麒满意地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老气横秋地指点着霍延年:“这样就对了,装什么正人君子,你急着把我们送回去,还不是想在人家跟前邀功?你千里迢迢把纤纤姐送回去,夫人一高兴,说不定就把纤纤姐嫁你了。不过呢,你最好是对我好一点,否则我就把你在泠水县妙音阁干的那些好事全都抖出来。”她翘着个二郎腿,抖得像个抽筋的螳螂,哪里有半点姑娘家的矜持。
霍延年真后悔没有当场掐死她。他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点隐匿的私心,他也想过要向柳家邀功的,甚至妄想在一切雨过天晴之后,他能跟爹爹重提和纤纤这档姻缘。
但纵有万般心思,也只是脑海里跑跑马,绝非紫麒说得那样卑鄙无耻。
他看了一眼坐在桌旁打盹的纤纤,打定了主意不去理对面那只令人抓狂的花脸猫,他伸过一只手,却被纤纤推开了,纤纤迷迷糊糊地重复着:“先救人,救到人,我才……才和你回去……”
竟是意料不到的固执。
紫麒在对面干笑了一声,起身道:“还是我来吧,你手粗脚粗的,纤纤姐嫌弃你。”说着,上前一把搀起了迷迷糊糊的纤纤,她人虽单薄瘦小,劲儿却不小,纤纤好歹比她高了一头,却被她轻易撑了起来。霍延年忽然想起白天初见时,她也是这样撑着纤纤,一步一步地踩在楼梯上。这么说,这一路上都是她在照顾纤纤?
霍延年想到这里,心底突然有些发酸,心头的邪火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我来帮你?”他想帮帮她,却被紫麒一记凌厉的眼神斥回去。
“不要和我套近乎,我才不吃这一套,你若想我在纤纤姐娘亲面前为你说好话,那就对我客气点。还有,记住救人。”紫麒像个全身是刺的刺猬,不管是顺着摸还是逆着摸,都会炸毛。可偏偏又是生人勿近的小模样,显得格外动人。
霍延年忽然就相信了紫麒之前编的那此谎话,只要她对纤纤不存歹念,说什么也都不打紧了。
☆、第016章 没有一个好人
纤纤和紫麒洗掉了脸上的绿灰。
打这两小姐妹以真面目示人,捕快们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两人的裙边。
这使霍延年刚刚成长起来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有些肉痛地为俩位小美人添了衣裳,自己又上街买了一把佩剑,临行更是将那把佩剑抹了又抹。瞎子都能看得出他的紧张。
朱红“欠银子”在先,“被拘”在后,本就理亏,县太爷绝计不会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写公函,更不允许霍延年穿公服去丢府衙的脸。
所以,他只能孤身入虎穴。
他本来想把纤纤和紫麒两个姑娘家留在泠水县,但转头瞧见同僚们那火热的眼神,危机感顿生,竟是拖着两个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一路上,紫麒托着只梳了一半的辫子鬼叫不已。
她才不急着救人呢,朱红被人烘成腊肉干最好。
“万花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一个人小心些。”捕头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霍延年确实不敢大意。
“打不赢不知道跑吗?雇上一辆马车,我们就有四条腿了。”紫麒把玩着肩上的小麻花辫。
“是啊,我也觉得紫麒说的很对。”纤纤穿上了霍延年新买的碎花裙,正咬着一只梨。
对个鬼!跟她们这两个败家娘们说男人的尊严真是白费劲!
霍延年摸着钱袋无声叹息。
还要雇车啊,这可怎生是好,回去还不得向老爹要银子接济?难怪穷人都只娶一个老婆,多几个只怕连骨头都啃去了,按脾气来说,纤纤是好相处的,但按食量来衡量,似乎又是紫麒比较划算了。唉。
霍延年准备好马车,干粮,又再把两个小姑娘恭恭敬敬地请上车,剩下的钱不够雇马车夫了,只好自己当车把式。
他接连叹了几口气,将遮阳所草帽往头上的扣,似模似样的地吆喝了一声,一马鞭甩在马背上,那马儿嘶叫一起,刨起蹶子低头冲出去。
紫麒好不容易编完了发辫,正想上发带,不料车身一震,扣在发梢的手指给震得滑了一下,辫子又散了。
“霍延年,你长眼睛没!”她终于按捺不住地咆哮起来。
“哈哈哈哈哈!紫麒,你的头发,好像我昨天在酒楼里看到的狮子狗!”纤纤指着紫麒风中凌乱的发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霍延年!死烤鸭!你给我等着,我卫紫麒一定一定,让你这辈子都娶不上老婆!老娘说到做到!”紫麒挠墙中。
“等你嫁得出去再说,小泼妇!”霍延年心情大好地挥着鞭子,载着一路尖叫的小姐妹,往邻县跑去。但他死也想不到,紫麒这句话竟是一语成谶,成就了他辉煌而又惨淡的一生。
霍延年驾车,只求快不求稳,这可苦了身后两位小主。
纤纤倒还好,反应慢,连晕车都这种事都慢了不知好几拍,紫麒就惨了,从泠水县一路吐过来,昏天黑地的,好几次奄奄一息地爬出来,哭着嚷着要跳车自杀。好不容易熬到了万花楼,紫麒已经骂骂咧咧地昏过去了……
霍延年从来没去过青楼,上次妙音阁的小环姑娘也是同僚们开玩笑请来的,这一路未免有些忐忑。只有纤纤风雨不动,对着窗畔发呆都能坐上几个时辰。
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到万花楼时,才刚刚入夜。
此际,亭台楼阁间灯光点点如星,往来人影穿梭,俨然一副衣香鬓影的香软场面。
那娇声软语袭来,直教人面红耳赤。霍延年顿时看花了眼。
勾栏里的姑娘穿着明艳,白天看来或许会觉得色彩俗丽,但入夜后被这半暖的灯华一照,便粉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奢靡来,难怪有人说,这地方就是个销金窟。
可是这么多人,要从何找起呢?
霍延年摇醒了紫麒:“你们的朋友在哪?”
紫麒青白着小脸指了指后门,有气无力地道:“柴房。”
霍延年仔细辩认了方向,便将马车驶入一条街巷,车身一颠簸,紫麒又没命地吐起来。
“喂……你到底会不会驾车?”紫麒脸无人色地趴在纤纤肩头。
“是你自己没用,你看纤纤就没事。”霍延年指了指四平八稳的纤纤,脸上一点愧疚都没有。
“纤纤姐,你好厉害,这样都不晕。”紫麒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霍延年不想和她废话,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即起身按住了腰上的剑,低声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去去就来。”他原以为纤纤会随口道声“小心”,却不想她愣愣地掀起帘子瞧了一眼,庄重地点了点头。她的脸色十分严肃,不知道是因为连日赶路累着了,还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把自己吓着了。霍延年有些心疼,忍不住探了探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却不料横里伸来一个巴掌,狠狠地拍掉了他的爪子——
“要去快去,别在这里装模作样的!磨磨矶矶不像个男人!”紫麒像个小阎罗似的拦在面前,一句话没说完,却又扶着车窗狂吐不止。
“活该你晕成这样,有福不能享!”霍延年“哗啦”撩开车帘,闪身蹿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紫麒瞧着他的背影,轻飘飘地“哼”了一声,歪头靠在轿厢里歇气。
纤纤转过头,有些不放心地探了探她冰凉的额头,突然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耳边,犹犹豫豫地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救朱红?”
从泠水县到这邻县的万花楼,充其量不过是两个时辰的路程,霍延年驾马跑得快些,一个半时辰就到了。这路上虽然颠簸,但也不是紫麒所说的什么山洪爆发,道路截断。她根本就是有意在拖延。其实这个问题纤纤早就想问了,可是碍于霍延年在场,她不敢出声,说不得她一出声,霍延年就先对紫麒发作了。
纤纤向来体贴,可是这份体贴更拉低了她的智商。她看起来更笨了。
错愕的神情一闪而过,纤纤没能捕捉到。
紫麒无力地支着脑袋,默默地看着纤纤,半晌,才伸出手,摸了摸纤纤额头的碎发,只是这一次,纤纤后知后觉地躲开了,紫麒只碰到了一点冰凉的发丝。
马车的轿厢里没有光,紫麒却几乎可以想象纤纤生气的表情。
她有些无奈地收回了手。
“漳州朱家,没有一个好人。”冷凉的目光隐藏在黑暗里,紫麒的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怨毒,“有些人天生就不会好。”
纤纤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沧桑的语气,紫麒明明比她小那么多,可是却像经历过很多起起落落,那些经历,是她凭着这木鱼脑袋怎么也想象不出的。她有些无措地坐在紫麒身边,想了半天,也得不出一个恰当的结论。朱红确实不是好人,他骗她,而且还卖了她,可是最后那一刻,他还是让她先走了,这……也算是救了她罢?不是说人性本善么?怎么就变成天生不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