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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诀别
朱采香防备地看着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小蹄子抓起藏在热腾腾被窝里的金块，准备用来防身。
是头猪就会怀疑。
她爹千辛万苦地打造了这个密室用来藏身，龙忠怎么这么轻易就进来了？还能迅速找到她在哪儿。
龙忠依旧沉浸在悲伤中，大概是过于痛苦，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但作为常年混迹于老江湖的龙，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出朱采香眼底的不信任，“小香姑娘，我是忠叔。殿下在您身边安排了飞鱼暗中保护，我顺着他们给的线索，才一路找到了这儿。”
他生怕朱采香反驳，将往事，尤其是小胖猪的诸多糗事抖出，“您还记不记得，您第一次来东海时场景？您当时被鱼刺卡了喉咙，殿下以为您被毒害，立刻传来了鱼医，那会儿就我们三个在场。他还偷偷藏了十几张您考七分的卷子放在龙宫宝库，从一年级开始。我这儿分还有一张。”
龙忠拿出龙祁不当心落在自己这儿珍藏多年的绝密宝贝。
朱采香看见满目的红叉后，立刻羞窘地抢了过来，迅速塞到窝底下。龙祁那条混账龙，她还说怎么试卷不翼而飞了，原来都被他藏起来了。
“另外……”
朱采香迅速踢了他的膝盖，不许龙忠往下说。
龙忠见她信了，便小心翼翼地拿出几片龙鳞，全都被仔细擦拭干净，上面一丝血迹都没，还绑着漂亮的粉色蝴蝶结，很滑稽。
“这是殿下给您的。”
送龙鳞，是龙族最古老的表白方式。
朱采香碰了一下金光光闪闪的硬片，不甚明白的看向龙忠。这是飞刀吗？
“这是殿下给您的信物，”龙忠把她抱起来，内心很酸，难过得说不出话，“您可否和我去看看殿下？”
龙祁说不要勉强她，但龙忠不能让自己养大的龙崽子独自处在天劫后的孤独、寂寞中，就算是用偷的，他都要把小胖猪带回去。
朱采香想说跟她爹、娘说一声。
可龙忠像藏什么一般做贼心虚，把朱采香往宽大的袖子一塞，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家闺女给偷走了。
********
将前天帝与暧秋分别关押后，容钦处置完他们的同党，迅速回到了东海，看龙祁的情况如何。
他站在屋外，对站满一屋子的医者道，“龙王的情况如何？”
“陛下，恐怕……不太行。”为首的医圣苦笑着摇摇头，“天劫太强了，哪怕是龙昊那样的修为，都命丧于此。龙祁尽管天赋好，但毕竟年轻。强行渡劫，恐怕是熬过不过。”
容钦皱起眉，“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衰败而亡？”
“强行度化是不可能的。”医圣斟酌着答道，“眼下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先沉睡休眠。龙族的自愈能力很强，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从中自我修复。”
容钦负手而立，思忖半晌问，“龙忠将猪带回来了吗？”
他对海龙族的习俗略知一二，心口处的龙鳞……只有最喜欢的人才能有。
当年龙昊娶雅鸢的时候，只是粗粗找了两篇尾巴上退下来的旧鳞片，那心尖上的龙鳞，给了最喜欢的乌龟。
方才，度完北海天劫的龙祁强撑着，努力不闭上眼，但席卷而来的困意那么强烈，根本无从抵抗，像陷入沼泽般，最终一点一点沦陷其中。
“请您帮我给朱采香。”龙祁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妙，格外仓促地从胸口处撕下来几片闪着金光的龙鳞，夹带血液炙热的温度。
他原本是想在一个浪漫的时间，浪漫的场合，用最浪漫的方式亲自送给她，一定要把朱采香拿下，手到擒来。
可他实在太困了，摧城拔寨般难以抗拒。
他草草将龙鳞交到龙忠手上，气息沉重，呼吸吐纳间传来一阵阵疼痛，“我想……想见见朱采香，你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过来看我？”
龙忠的手指被血浸得鲜红，“殿下，我一定把小香姑娘带回来。”
“别勉强她。”龙祁虚弱地躺在床上，仿佛玻璃，轻轻碰倒在地，就会碎裂成渣，“记着，不能惹她不高兴。”
龙忠心如刀割地退下，“老臣知道了。”
一番商议后，容钦带着医圣重新回房。
医圣提议帮龙祁进入休眠，让龙体在海水中自愈。
龙祁捂着心口，侧过头问他，“自愈需要多少年？”
“不好说。少则数年，多则数百年，上千年。”医圣看着他，莫名带了几丝疼惜，“全凭造化。”
龙祁不愿意，倘若彼时醒来，千年过去，物是人非，他和朱采香兴许就再没能有交集。
可身体不允许他这么做，龙祁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感官在逐渐迟缓，视线模糊，听力减退，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医圣自然察觉了，主动提出，“陛下，龙王殿下的情况不太妙，建议立刻进入沉眠，否则会伤及自身。”
容钦低下头，劝他，“龙祁，开始吧。”
龙忠还没回来。
可龙祁已经撑不下去了，他仓促地点了一下头，同意医圣施法。
容钦守在门外，原本金碧辉煌的东海龙宫内，昔日不可一世的小龙王缓缓闭上了眼，任由自己被拉入黑暗的深渊。
恍恍惚惚的，她忽然回忆起那天晚上，星星很亮，朱采香在宿舍外栏杆那儿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站在身后都不知道。
月华流照，照在她白净净的脸上，不是多么惊艳的五官，但就是格外耐看，让龙怦然心动，生怕呼吸声响了，会打扰到专心赏月的小香猪。
他傻乎乎地站在那儿，一步都挪不开，就想再多看一会儿，再在有她的地方停留一会儿。
龙祁不明白，怎么想起了这些。
可眼下，他要睡了，不确定多久会醒。要是过去上千年，等他姗姗来迟地醒来了，朱采香会不会嫁给了别人……还生下一窝小香猪。
她生的小猪，一定和娘亲一般可爱。龙祁咬着牙，好久前，他就想告诉她，他也想要一窝，很想要很想要，几窝都行。
如果他们不喜欢住在海底，他也可以陪他们一起去陆上生活，跟他们在一块儿，哪都行，就别让他一个人。
岳父如果希望孩子姓朱，也是可以的。
龙祁咬着牙，最终失去了意识。
他第一次希望朱大胆说的，要不把朱采香留到一、两千岁才嫁人的事是真的。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只考察短短几百年就步入殿堂？
第49章 五年后
五年后，朱采香从仙麓书院顺利毕业，其间过程虽然难熬，但结局还是令猪欢喜。
在告别昔日的同窗，从锦和、珞莹，到谷灵邵英，还有新认识的小伙伴后，朱采香去了自家的天香楼再度就业。
神仙的寿命太长，所以在这无聊的日子，他们都想尽方法来派遣，吃便是最好的方法之一。
在朱大胆的正确经营下，天香楼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好，堪称是天界第一家中西合璧，复合型，全能型的餐馆。
你放眼整个三界，哪家饭店能请仙麓书院的毕业生当大厨？
小伙计端着吃干净地盘子，走向不停忙活的朱采香，好像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徐徐道，“大小姐，嘉玥陛下说她还饿，大概能再吞下三头牛。刚才那点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朱采香拿着锅铲的手一抖，盐巴全掉了进去，显然是被这庞大的牙缝宽度惊到了，“我……我知道了。”
等她做了全牛宴，让小伙计端去嘉玥陛下御用的包房后，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跑过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朱采香，约莫五六岁，随时能挤出眼泪的模样，“香香，你怎么才来，我饿了好久。”呆萌无害的模样，仿佛不是传说中赫赫有名，搅得风云变色的魔神嘉玥。
朱采香顿了一下，随后犹豫道，“陛下，您中午已经吃了三头牛一头驴了……”
“可我就是饿。”嘉玥咬着卤牛肉，一派天真地看着她。
五年前，芙盼、朱大胆将宝贝小猪藏进密室，自己将魔神嘉玥的人引开，结果却被龙忠暗算，把朱采香偷去了东海龙宫。
而嘉玥在冲破封印后，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始终没有办法恢复。
她倒没有像预期那样为难芙盼，只是挽着她的手，难过地用那双大眼睛楚楚可怜看她，还以朱大胆听了想揍人的音调道，“小芙盼，本尊待你不好吗？本尊难道不疼你吗？你真的要离开本尊跟那头猪在一起吗？他究竟是哪点比本尊好？”
芙盼点点头。
嘉玥泫然欲泣，嫌弃地看向朱大胆，“这样的公猪一点征服的快感都没有，你至少得找个像伽洛那样能打的，才能日日大战三百回合。本尊不能接受。”
朱大胆咬牙切齿，为了媳妇，老子忍你这长不大的小矮子！
在芙盼去意已决，无法再变的情况下，嘉玥只能作罢，但越看朱大胆越不顺眼，正好自己囊中羞涩，便要他交赎身费。
朱大胆眉头都没皱，就为重振魔族昔日辉煌捐了几亿金子，又是造宫殿，又是整衣裳，绫罗绸缎、珍稀宝藏不间断地往里送，把嘉玥的房间全都堆满了。
即便这样，魔神大人还是不能原谅他拐走自己最得力的部下，居然准备去天香楼，把他们的女儿拐走，借此泄愤。
她杀气腾腾地带着伽洛踢开大门，刚进去，就被那些桌子上传来的香气迷住了，在伽洛准备砸场子的情况下，流着口水走不动了，随便找了一桌坐下，开始性质昂扬地翻菜单。
魔族不比仙族，一群家伙不会享受，整天思考着如何增进修为，修炼成痴。
嘉玥原本只想吃一点，等会闹事起来也有力气。可吃天香楼厨子做的饭菜太好吃了，她吃了一天一夜都没停下来……
那还是普通厨子，等她吃了掌厨朱采香做的后，更是死赖着她，恨不得睡在后厨。
朱大胆把芙盼骗走了，作为报复，她要把对方的酒楼吃倒闭，嘉玥想。
结果某天，朱大胆去天香楼看朱采香时，竟然看见小矮子嘉玥拉着小心肝的衣服，仰着头一口一句话，“香香，你和我回魔族好吗？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钱？男人？权力？地位？你喜欢哪个？”
朱采香没回话，嘉玥为了说动她，夸下海口，“不说别的，光是男人这一点，我可以给你准备三百六十五个相貌姣好的小白脸，夜夜笙歌，绝对不重样。”
全都在带坏她！
朱大胆怒目而视，这简直是戳到他最痛的两个点。不仅要骗他闺女离开自己，更是要给闺女找老公！
他忽然想起原本的女婿种子选手，到现在还没醒来，内心忽然生出些许惋惜、感慨。
虽然他看不惯那龙，但龙品……还算好。要是能醒来，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把一千年的考察期缩短成九百九十九年，多给他一年的优惠。
这已经是一毛不拔的老朱能给出的最大折扣。
朱采香摇摇头，“我不用了。”
“你还在想着那条龙吗？”嘉玥歪着头，“可是容钦侄子说，他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可能得睡上许久，可到那时，你兴许都过了做奶奶的年纪。”
何况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但嘉玥怕以后没东西吃了，忍着没有说出来。
朱采香想起那当时，龙忠抱着小胖猪急急赶去东海，却只看见睡着的龙王殿下，登时落下了泪。
容钦站在身后，淡淡对石化的朱采香说了一句，“他到最后都在等你。”
哪怕过了这些年，她还始终记得那句话，轻轻的，淡淡的，像羽毛落在心尖。她红着眼，用蹄子拍拍龙祁的脸，可是他已经睡着了。
小胖猪坐在他的脖子上，抱着他的下巴蹭了蹭。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已经睡着的大笨龙忽然诈尸，一把将她压在身下，抓住小胖猪的左前紧紧蹄盯着她看，目光灼热像要把她烧成一头烤乳猪，“朱采香，你不能嫁人，你得……”
小胖猪还没能说什么，就被他团成一个球，抱在怀里，再次陷入了沉睡。
小胖猪又推他，被容钦拎着尾巴拉起来放到一边，“别吵他。”否则睡着了也要惊醒。
眼下，朱采香看着嘉玥，纯粹且温柔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可是陛下，你早就过了做太奶奶的年龄了。”
被戳穿年事已高的嘉玥瞬间黑脸，一把甩开她的手，“我不要理你了，你做什么吃的送过来都没用。我们的友情走到了尽头，再没有重新回头的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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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中，龙忠呆在龙祁身边，叹了口气道，“殿下，您都睡了五年了。”
龙祁没反应。
龙忠说了些东海最近发生的事，对方依旧爱理不理，被无视的老管家很愤怒，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您再不醒来，小香姑娘就要跟野男人跑了。”
龙忠并不是在恶作剧。
但要知道休眠有一个好处——让龙在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