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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联袂走进屋子。一进门,便见谢昱卿端坐在一旁,手上拿着绘有仕女图的绫绢扇轻轻摇着,一双妙目光华微转,打量着他们二人。
徐牧之客套说了一句:“昱卿表妹也来了啊。”
谢昱卿依旧端庄坐着,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礼貌地打招呼:“表哥。”
徐牧之点了点头,又拉着宋如锦去别处玩了。
“锦妹妹今日熏的是什么香?我闻着很是清雅。”走到僻静无人的地方,徐牧之的鼻间嗅到一股暗香,便不由自主地问道。
“我不曾熏香啊。”宋如锦撩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许是百合花味儿。我沐浴用的香胰子里头掺了百合花。”
徐牧之看着衣袖撩起露出的一截藕臂,凝脂白玉一般,连忙偏过头去,不敢再多看。
华平县主今天过的不是整生日,所以只请了一些相熟的闺阁少女。大家略略地用过了饭,就坐在一起占花签玩。
谢昱卿总能说出每一支花签的出处,很是博学多才。
宋如锦正玩得高兴,华平县主忽然神秘兮兮地走到她身后,附耳悄声道:“妹妹可想出去转转?”
宋如锦愣了一下,“去哪儿?”
“去英国公府。”华平县主依旧压低了声音,“我们悄悄地从角门溜出去,没人会发现的。”
“去英国公府干什么?”
华平县主事无巨细地道来,“我昨晚听见我爹娘商议,要把我许给英国公的弟弟韩烨。我连那韩二公子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能随便嫁给他?趁着今日来客多,我们偷偷出去一趟,也没人在意。我且去会会那韩烨,若他配不上我,我就不让娘亲把我嫁给他。”
“这……这怎么行?一来,没有车轿,二来,你可识得去英国公府的路?”宋如锦被华平县主雷厉风行的做派吓得有点懵,“再说,英国公府又不曾给你递帖子,你就算到了人家府门口,也进不去啊。”
华平县主忍不住笑了,“你可知英国公府在哪儿?就在我家隔壁!过一条巷子便是!走几步路就到了,那需要什么车轿?至于怎么进去……”华平县主冲她眨了眨眼,“你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宋如锦已有六七分意动,但还是有点担心,“若遇上了歹人……”
“盛京城,天子脚下,哪有什么歹徒?”华平县主一劝再劝,“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就叫上我哥一起,他身手可好了,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宋如锦终于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华平县主只道要和宋如锦一道去书房赏画,从从容容地暂别了众人。紧接着,二人火速和徐牧之会合,引开守在角门的侍从,飞快地溜了出去。
离开王府,走到宽阔的大街上,三人忍不住相视一笑,像干坏事得逞了一般。尤其是宋如锦,这还是她第一次离了家人侍女,独自走在外面,只觉得风和日暖,连空气都是快活的。
华平县主走在前头,宋如锦和徐牧之跟在后面。盛夏的阳光灼目,宋如锦被刺得睁不开眼,徐牧之见了,便伸手放在她额前,替她挡住了热烈的阳光,“这会儿日头正毒,可别晒伤了妹妹。”
待三人行至一面围墙旁,华平县主停住了脚步,从袖中掏出一副绳索,轻车熟路地把连着麻绳的钩子甩上围墙。
宋如锦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就是你说的妙计?”
系统啧啧感慨:“这位县主果然是将门虎女啊。”
华平县主面不改色,“对啊。小时候娘把我反锁在楼上,罚我闭门思过,我若想逃出去玩,就是这么干的。”
她用力扯了扯麻绳,确定结实稳固之后,就开始摩拳擦掌地往上爬,“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宋如锦仰着头张着嘴怔了好一会儿,问道:“你便是进去了,能知道韩二爷在哪儿吗?”
“咱们这样的人家,正堂书房后宅的位置不都差不多嘛。”华平县主跨到了围墙上头,正打算翻过去,里头忽地传来一声大喝:“谁在那边!”
华平县主倒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见有人过来,连忙回转,顺着绳子滑了下来。
“走走走,快走。”她赶忙收拾好绳索,匆匆抱着跑了。这会儿她倒想起自己是靖西王府的姑娘了,顾及身份,跑得飞快,唯恐被人抓了现行。
徐牧之和宋如锦连忙追上。徐牧之还好,手长脚长,跑起来毫不费劲。宋如锦却一向身娇体弱,没跑几步便累得喘不上气。
“锦妹妹,你慢些走,不着急。”徐牧之停下来等她,见她一直不跟上来,又主动走了回去,伸出手,“妹妹,我牵着你走吧。”
天气很热,宋如锦觉得自己一身是汗,镂金刻丝的纱裙紧紧地贴在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她口干舌燥地嘟囔道:“我想喝水。”
徐牧之连忙道:“好,我们现在就回去。”抬头一看,瞧见围墙里面有一棵结满了桑葚的桑树,便伸手摘了几个下来,用衣袖擦了擦,递给宋如锦,“妹妹先吃点这个,好歹解解渴。”
宋如锦一口一个吃了下去,满足地擦了擦嘴,“很甜,好吃。”
徐牧之见状,又摘了好几个桑葚。他摘多少,宋如锦就吃多少,来者不拒。
这时,华平县主见没人追,也折了回来,见徐牧之忙着摘桑葚,就一道跟着帮忙。她没有徐牧之高,踮脚伸手也够不着桑葚,便把抱在怀里的绳索扔上去,勾住桑葚树的树枝,稍微用了点力气把树枝往下扯了一点,“哥,你快摘。”
满树的枝叶颤颤巍巍,桑葚果子也跟着摇摇晃晃,徐牧之一个接一个摘下来递给宋如锦。
三个人就像流水作业线一样,华平县主负责勾树枝,徐牧之负责摘桑葚,宋如锦负责……吃。
可叹没过多久,围墙内又传来一声大喝:“谁在外面?”
三人这才想起,这堵围墙是英国公府的围墙,这棵桑树是英国公府的桑树。
三人沉默半晌,再度撒腿而跑。
倒也没有人追过来。
宋如锦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徐牧之和华平县主也跑得满头是汗。少年少女彼此对视一眼,纷纷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赤日炎炎,映在三人尚算稚嫩的脸庞上。宋如锦头上戴的红宝石花钗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仿如他们此刻耀眼绚烂的年华。
作者有话要说: 圆子:情人节就让牧之和锦锦甜一甜,也不知道小天使们有没有被甜到orz
徐牧之:(满足)我觉得挺甜的。
宋如锦:嗯,桑葚挺甜的!
圆子:如果小天使们觉得不够甜,我争取下次写得甜一点。
徐牧之:好呀好呀。(痴汉笑)
圆子:祝各位小天使情人节快乐!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可以相携一生的人,甜甜蜜蜜一辈子~
第17章 循循善诱
他们也知道分寸,没有在外逗留多久。直到回了王府,三人每每对上眼神,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发笑。
谢昱卿正和安阳伯次女下棋,抬头望了他们一眼,淡淡问道:“你们看了谁的画作?竟这般开怀。”
“张秀景的《春暖图》。”华平县主信口胡诌,“花鸟虫鱼皆栩栩如生,意趣十足。”
宋如锦见她说的跟真的一样,又憋不住笑了。
徐牧之便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微微翘起,眉眼弯弯。
谢昱卿心知华平县主没说实话,但也没再追问。只是她手中的棋子举了很久才落下。
她忽地忆起了一段往事。
六七年前,她八|九岁的时候,家里请客吃酒,来了许多亲戚。席间,一位世伯父说了件趣事,她嘴里咬着糕点,被逗得前仰后合。母亲便训斥她:“昱卿,你是大家闺秀,食不应言,笑不露齿。”
母亲是本朝的寿阳长公主,向来是以皇族的礼仪规矩教导她的。
虽说在场都是亲戚,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斥责,谢昱卿还是有些难堪的。她垂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当时的徐牧之尚是京中有名的顽劣世子,听寿阳长公主这般说,便侃侃而谈:“舅母此言差矣。殊不知花开百样,人各不同。若世间闺秀都谨守闺训、恪尽礼数,那岂不都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有道是天然去雕饰,倒不如放任自流,灵动而不拘礼才好。”
但很快他就被靖西王妃骂了一顿,“舅母是长辈,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下次你再这般不知礼数,我就不带你出门做客了。”
徐牧之心不在焉地听着训斥,下意识地朝谢昱卿那儿望了一眼。谢昱卿埋着头一声未吭。
徐牧之心里便有些遗憾。他好心好意替她说话,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他没有想到,在往后无数个日子里,在寿阳长公主以皇室礼仪教养女儿的时候,在几个大人笑言“亲上加亲”的时候,谢昱卿都会不自觉地想起这一幕,想起这个在她万分窘迫之时,为她挺身而出的小小少年。
她心底甚至有一些盼望“亲上加亲”。她也曾细细地思量过,论身份,她出身国公府,又是长公主的女儿,论容貌品行,她亦是出挑。总之,德言容工,她一样都不差。甚至在听闻徐牧之喜欢吃桃脯后,还特意讨来了方子学着做……
但她终究长成了矜持微笑的贵女,不复他欢喜的灵动模样。
“昱卿姐姐,该你了。”对面的安阳伯次女提醒道。
谢昱卿这才发现自己走神很久了,礼貌地说了声“对不住”,目光扫过棋盘,谨慎而优雅地落下一子。
宋如锦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刘氏正在等晚膳。宋如锦便亲昵地依偎在她身旁,谈起今日的所见所闻。当然,偷溜去英国公府那一段是不敢说的。
刘氏搂着宋如锦,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背,忽地起了心思,问她:“倘若让你一辈子和徐世子一起顽,你可愿意?”
她自己觉得徐牧之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也要再问问女儿的意思。
宋如锦想都没想,便答:“愿意,当然愿意。”
如果每天都能如今日这般痛痛快快地玩儿,那该是多么恣意快活的日子啊。
这时,周嬷嬷卷了金丝藤红漆竹帘进来,面色迟疑。
“怎么了?”刘氏问道。
“越姨娘说近几日暑气重,想每天歇午后进一碗绿豆汤。”
刘氏蹙了下眉头,丝毫不掩厌恶神色,“给她几分颜色,她倒开起染缸来了。”
“夫人,依老妇看……”
刘氏抬起手示意周嬷嬷别说话,看了眼身畔的宋如锦,和颜悦色地问:“锦姐儿,此事若换做你,你会如何处置?”
宋如锦理所应当道:“姨娘想吃绿豆汤,给她吃便是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刘氏笑了起来,“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一日也就一文钱的嚼用。但你可知,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积少成多,也是极大的一笔开销。再说给了越姨娘,就不能不给陈姨娘,给了我们大房,就不能不给二房。公中的银子就这么多,都用在这种地方,去哪儿腾出银子给你做漂亮衣裳?”
宋如锦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便不给她吃。”
“那也不行。咱们偌大的侯府,钟鸣鼎食,世代簪缨,府中的姨娘要一份绿豆汤都供不起,不仅你爹爹知道了要怨我,便是传到外头,也是让人笑话。”
“那……还是给她吧。”
刘氏看着宋如锦纠结的样子,慈爱一笑,“锦姐儿,你别看这只是一碗小小的绿豆汤,我若允了,便是给她脸面。她得了脸就敢上房揭瓦,今日要绿豆汤,明日要荷花糕,后日就要莲叶羹,届时我该如何是好?”
宋如锦被彻底绕糊涂了,“那娘说,绿豆汤到底该不该给?”
“给,当然要给。但我也不能让她拿得太痛快。”刘氏道,“既然公中的银子不够,那我就要拿她的体己来补。”
宋如锦似懂非懂地点头。
刘氏想了想,道:“周嬷嬷,昨日侯爷不是赏了她一对扭珠华胜吗?”
“是有这回事儿。那华胜还在库里,没拿去给她呢。”周嬷嬷道。
“那就不必给她了,就抵了她每日进一碗绿豆汤的耗用。”
“是。”周嬷嬷笑着应了声。
宋如锦想起刘氏刚刚的话,不由问道:“那陈姨娘和二婶婶她们呢?”
“陈姨娘有嫁妆铺子,我便从她的铺子里抽银两。至于你二婶婶……那是她的房中事,与我不相干。”
宋如锦吃惊:“这样也行?陈姨娘会答应吗?”
刘氏揉了揉宋如锦的脸蛋,“我为妻,她为妾,我做事,不必问她答不答应。”
“那陈姨娘不会生气吗?”
“她会生气,不过她不能生我这个当家主母的气,她只能气那个身份更低微的越姨娘。”
宋如锦懵懵懂懂地听着,隐约明白了一些。
刘氏便挥挥手,“你回去吧,好好想想娘说的话。”
待宋如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