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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如何?妾如何?”苏慕安罗继续道,“爱卿都喜欢吗?”
“妻是父母定下的,妾是臣喜欢的。”老臣子道,“王上若喜欢,也可以纳妾。”
“呵。”苏慕安罗不冷不热地道,“爱卿觉得孤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吗?哪个律令要求孤一定要娶妻纳妾?孤就是不娶不纳,又有何妨?宗族那么多,过继一个有何难?再者,伽湿神说了,孤是他的人选。孤的国度,孤来管辖,孤有分寸,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老臣被堵得哑口无言,仍不死心地道,“王上,国祚要延续……”
“来人,”苏慕安罗不等他的话说完,便道,“给蒙太古找十个女人来,伺候他,三日后再让他出来。现在带下去。”
那个老臣蒙太古愣住了,却被人给带了下去。苏慕安罗冷冷地扫视众人,“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臣面面相对,没有人出言。
“孤的江山,孤来治理。孤的婚事,孤来主宰。”苏慕安罗淡淡地道,伸手拿出一块璞玉,扔到了地上,淡漠地看着那些摔成了碎片的璞玉,“谁在敢妄言,与此玉同。”
他遥遥看着橆歌的方向。
她的背后,是青山绵绵,横亘在这座国度之前,此刻雪来,恰逢青山白了头。当时见了青山老,满目都是她的白衣红袖,在雪中风里,离他那么远。她远在祭台,他遥不可及。
神祇说,祭司要守身。
臣民说,王上要延后。
所以祭司和王上,没有任何可能性。
到不了白首,走不过信仰。
苏慕安罗看着她,笑了。
橆歌看着他的笑容,那般苍凉却又那般猖狂。猖狂的是这个国度的王,凄凉的是这个人的感情。
她微微闭了眼,一对视之后便低下了头。
刹那之间电光火石,一个在笑,一个在叹,中间是群臣。
她的背后是青山,他的背后是宫阙。
待臣子走了之后,我看见苏慕安罗从明台上下来,一步步走到了祭司的身边,“祭司啊祭司,你说我一生情路多舛,你对了。”
橆歌的手微微攥成了一个拳,而后又松开了,“王上何苦呢?”
“可是祭司,你也错了一件事情。”苏慕安罗得意地看着她,“我的大祭司啊,我这一年并没有娶妻。你,错了。”
橆歌失笑,“何必呢?”
“孤宁缺毋滥。”苏慕安罗看着她,“二十九岁,还有十一半年。祭司,还有十一年,孤就赢了。”
橆歌伸手捂住了眼睛,“王上,我是祭司。”
“孤知道你是祭司,孤从来没有勉强你任何事情,不是吗?”苏慕安罗偏着头,疑惑地道,“孤也没有让你接受孤的心意。”
“王上,你很好”橆歌忽然说了一句这么毫不相干的话。
苏慕安罗笑了起来,“孤知道祭司说的是实话,孤也觉得孤很好。”
橆歌:“……”
良久,她才无奈地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孤不是厚颜无耻,孤啊,只是喜欢说实话罢了。”苏慕安罗笑着道。
橆歌:“……”
苏慕安罗望着她,目光深邃,“祭司,问你一个问题。”
“嗯?”橆歌疑道。
“如果天下掉下一张脸,你要不要?”苏慕安罗看着她,歪着头。
“啊?”橆歌狐疑着,“为什么要,当然不要啊。”
“那这就是不要脸呀。”苏慕安罗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橆歌:“……”
“如果你说要的话,孤可以说,你脸皮厚。”苏慕安罗继续笑着说。
“哪个学的?”橆歌问道。
“昨天孤的小侄子问他的长兄,被孤听到了,觉得好玩,便与你说。”他说着,眉眼弯弯。
橆歌:“……”
三天过后,蒙太古出来了,路都走得不稳当,摇摇晃晃的。
我看着他一脸气力不支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苏慕安罗这方法倒真是不错的啊。
这之后没几天,听说蒙太古死了,死在了他家妾的床上了。
唉,看来是那什么尽了导致人亡了。
我在看着这个故事,扶蓁问我,“橆歌的事情结束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我愣了一下,“什么?”
“未芗,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问我,素来含笑的眸子在这一刻透出了一股子的凛然。
我觉得没有必要瞒着他,但是现在还要和他在人间待这么久,如果说的话,彼此都尴尬。这么一想,我便老老实实地道,“回去说吧。”
“好。”他颔首,往前走去。
那是祭台的方向。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红衣与青山相映。
我沉默着,缓缓蹲了下来,“扶蓁,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他回眸,问我,“你算吗?”
我?我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算当如何?不算又当如何?”
他的眼中似有万千风雨,他朝我伸出手,伸到一半有徒然放下,“沐微对你好吗?”
好端端的,怎生提起了沐微。我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哥哥很好。”
“比我对你好多了吧?”他望着青山的方向,背对着我,负手而立。长发在这风中雪里飞舞,彼此俱是白了头。
我点头,“嗯。”
“那就好。沐微啊,其实一点都不像我。未芗,我也不像我了。”说了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施施然地转身离开。
沐微不像扶蓁?是啊,沐微一点儿都不像扶蓁。
可是什么叫做“我也不像我了”?现在的扶蓁的的确确和当初在天上的扶蓁不一样了。都是一个人,但是那个时候的扶蓁,似乎比现在清冷了许多,冷淡了许多。幽都里的扶蓁,太好接近了,让我完全不曾想过他是半神。
谁知道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小心思?我又凭什么要费尽心思地猜测着他的小心思?他又不是我的谁。
陈年烂事身后丢咯。
☆、第107章 人间
这一年过了以后; 在苍茫的神像之前; 苏慕安罗赤足站在橆歌的身边,“祭司; 你输了。一年过去了,孤的心意没有改。”
橆歌那个时候半跪在神像之前,“王上也没有赢,不是吗?还有十一年呢。”
“是啊。”他看着她,目光温柔,“祭司你瘦了; 没有好好吃饭吗?孤明明让人做了你欢喜的食物给你送过去的呀。”
“承蒙王上关心。”橆歌道,“最近胃口不是太好。对了,王上要小心旃陀罗。”
“怎么了?”苏慕安罗疑惑道。
“旃陀罗是笈多的私生子,您且小心。”橆歌道,“总之; 万事小心为上。”
“好。”苏慕安罗点了点头。
果然; 过了几天之后; 就传出了这样一个可笑的消息。
武士里面炸开了锅,说国王不娶妻的原因是祭司。
他们说,国王喜欢祭司; 国王和祭司有染,当年的笈多就是因为知道了国王和祭司的事情之后才被苏慕安罗处了死刑。还有传言,祭司已经和国王睡过了。
这流言是从武士阶层传出来的,传到了百姓的耳中。
这件事情流传得太广了,对橆歌、对苏慕安罗的负面影响太大。
百姓怎么能容忍自己心中神圣的伽湿神代表者有这样的污点的; 流言瞬间把百姓逼疯的。
橆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面色一瞬间有一点儿古怪。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之后,她决定去一趟城门处。而苏慕安罗也是这个想法,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苏慕安罗让人绑了旃陀罗,带着人前往城门处。
整个路上,他的表情都很是严肃。
在百姓围聚的地方,他看着百姓,看向了橆歌。橆歌站在高台上,淡漠地扫视着众人,忽然双手合十起来。一见到她这个动作,百姓们便都安静了下来,仰着头,似乎是在等待着她要说一些什么。
“本司任祭司以来,一向秉公自洁,奈何竟然有流言如这般,让本司十分不悦。”她撩起了衣袖,抬高了手臂。白皙的手臂上面有一抹殷红。那是守宫砂。
“本司只想说一句,”她淡淡地道,“有人污蔑本司,当死。”
被五花大绑的旃陀罗看着橆歌,眼中流露出仇恨,“祭司怎生的,不敢承认和国王的感情吗?”
橆歌看着旃陀罗,淡漠而平静地望向了百姓,“伽湿神爱万民,所以本司也爱万民。本司爱一切生灵,所以本司也爱国王,有什么错吗?”
百姓纷纷摇头。
苏慕安罗在听见橆歌那句“本司也爱国王”的时候,眼中一亮。
起码,她没有说,她不爱他。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她不爱他。从来没有过。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却听见旃陀罗说,“保不准国王对祭司有不轨之心,要不然国王为什么不娶妻呢?”他挑衅地看着苏慕安罗,“国王敢不敢说自己不爱祭司?”
我想苏慕安罗一定很后悔没有拿抹布塞住旃陀罗的嘴巴吧。
苏慕安罗的脸色一变,却听见有百姓的议论声。有人在说,“王上,祭司都表明了立场,王上您也应该表明了。”
“王上,我们信任您。。只要您说不喜欢祭司,我们都会相信的。”
“王上!”
……
苏慕安罗怒目看着旃陀罗,迎上了他的挑衅神色,双手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百姓在逼他,逼他说不喜欢橆歌,逼他否认对祭司的爱啊。
要怎么否认呢?他明明是喜欢她的。
可是,要怎么在百姓面前承认,他身为国王却无法自拔地爱上了祭司,那么爱,爱到不娶妻纳妾。
他能明白自己的感受,但是其他人呢?他们不站在他的立场上,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没过百他对橆歌的喜欢呢?
我看见苏慕安罗的眼中,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悲哀。
在百姓们的注视下,他缓缓地扫视了一圈。
他是王啊,他连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都没有办法承认。
现在,他不得不在万众的面前,被逼着,说他不爱她。
“孤。”他说了一个字之后,下意识地看向了橆歌。
橆歌笑望着他。
苏慕安罗的身子一颤,手上的青筋突起。
他紧紧地咬住了唇,遥遥望着橆歌。橆歌与他对视着,缓缓地朝着他摇了摇头。
她在让他说下去。
她在让他“承认”他不爱她。
“孤爱祭司。”他坚定而有力地道,不顾下面的一派哗然。
“王上?”一个百姓问。
苏慕安罗看着那个百姓,是个男的。苏慕安罗问他,“你爱祭司吗?”
百姓诧异,却道,“草民爱伽湿神,草民当然爱祭司啦。”
苏慕安罗笑了,看着橆歌,眼眸温柔似乎能够荡漾出水来,那么澄澈,宛如一个孩童的眼,“孤爱祭司,有错吗?”
他爱她,没有错啊。
“孤爱伽湿神,所以孤爱祭司;孤爱苍生,所以孤爱祭司;孤爱江山,所以孤也爱祭司”他问,“有错吗?”
没有错,王上是博爱的。
百姓瞬间便安静了下来,而苏慕安罗则又说了一句,很轻很轻,很低很低,只有在他身边的我能够听见,“苏慕安罗对橆歌的爱,与伽湿神无关,与苍生无关,与江山无关,只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
百姓听不见,百姓只能够听见他前面说的话。百姓只能知道他的胸怀宽博,却不知道他爱她。
“孤,爱祭司。”他说,在万众面前,说。
她说,“本司也爱国王。”
他说,“孤爱祭司。”
兜兜转转,谁都没有违背了谁的心意。
橆歌也许在这个时候已经动心了吧。
我看着被百姓横亘的橆歌和苏慕安罗,笑了起来。
真好啊,不是吗?
第三年,苏慕安罗和橆歌说,还剩下十年。
第四年,橆歌和苏慕安罗说,还有九年。
第五年,苏慕安罗的弟弟得了一个儿子。
第六年,橆歌说她离侍奉伽湿神只剩下七年了。
……
第十一年,还剩下两年的时候,橆歌说她彻彻底底地输给了他。
第十二年,苏慕安罗问她,能不能不要赴死?他可以救她。
人间
橆歌与苏慕安罗之前,永远是那么远。
那晚的夜色很浓,天空中墨云翻卷,又是一年寒冬腊月时。
“三月初三,很快就到了。”橆歌说,“王上马上就要赢了,彻彻底底地赢了,您可是欢喜?”
苏慕安罗苦笑着,摇摇头,“孤……不想让你死。”
橆歌偏着头,半含笑半无奈地道,“王上,您违背得了您的信仰吗?子民们能够违背吗?我能够违背吗?如果不能的话,徒劳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国度,是个信教的国度。对于这样的一个国度,神权与王权相结合,又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逃离出这样的宿命呢。
“王上,橆歌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