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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淳达摇摇头道:“我赶到之时,只见遍地打斗痕迹。你沈师兄说,之前青城派已经抢先一步与他们动手,夺梦楼大败,正午等人本已陷入绝境,但后来又有援兵到来,芳蕊夫人等杀出重围,往西边逃去。”
“青城竟跑到我们衡山派地盘了?”赵时英与他身边的人都很是惊讶。
万淳达身后的弟子哼了一声,道:“若不是昨日烟霞谷的人没趁早出击,这等扬名立万的事情怎轮得到卓羽贤去做?”
“休要在这里乱说话!”万淳达狠狠盯了那个弟子一眼,脸色不佳。
赵时英眼珠一转,凑到万淳达身前道:“师傅,刚才你们去山坡后,可曾看到蓝柏臣发火?”
“你这个鬼灵精!”万淳达低斥一声,“要不是你告诉我,我又怎会知道蓝皓月与池青玉去了那里,你现在岂不是明知故问?”
赵时英嘿嘿一笑,俯身道:“弟子也是气不过……昨天晚上师兄弟们就跟我说,想要教训一下那个小瞎子了。”
“好了,不要再多事,这里毕竟是烟霞谷。”万淳达端正了脸色,回首朝众人道,“我已下令沿途追击芳蕊夫人,你们休要与蓝师伯的手下再起争执,免得自乱阵脚。至于蓝皓月跟那个小道士的事情,就先让柏臣去解决。我们走!”
众人应诺,于是这一群人离开烟霞谷,一路上赵时英与身边人低声议论,好不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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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柏臣从女儿房中出来之后,心中郁结难抑,怒意难消之下,吩咐了弟子时刻盯着蓝皓月,不要让她再去找池青玉。在此之后他自己回到院落中,紧闭房门一言不发。想当初,得知皓月去了岭南罗浮山,他便心觉讶异,唐韵苏后来曾传书信于他,告知他皓月已经返回,也提及另有两位神霄宫的道长一路相随。蓝柏臣当时还想,有唐韵苏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料蓝皓月竟独自带着池青玉来到眼前,更执手亲密,让他顿觉事情已往自己最不愿想象的方向发展。
这个从小到大就任性胡为的女儿,如今竟不顾他人嘲笑,口口声声说是喜欢那个盲眼的小道士,分明是有意以此来向他示威。
他在房中越待越窒闷,索性拿起长剑,大步流星地往练武场而去。
此处位于烟霞谷正中央,四周松柏森森,甚是幽静。蓝柏臣到了这里,抛去剑鞘,将一番怨气尽倾注于剑招。
烟霞剑法古朴无华,长剑在手,飒然生风,惊起满林鸟雀。
曾几何时,背弃唐门来到烟霞谷的唐韵馨,也曾与他一同在此练剑。她生性沉静,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从不与人交恶,即便是背井离乡到了这里,也一直都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什么。
——柏臣,你不要愧疚,我会将烟霞谷当做自己的家。
唐韵馨初次到来时,烟霞谷草木荒疏,冷清寥落。是她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辛辛苦苦打理整治,慢慢地将这里变成了世外桃源一般的天地。那段时间,江湖中风云迭起,他为了挽回自己在师傅面前的颜面,时常地外出打拼,多少次带伤而归,都是唐韵馨亲手为他包扎伤口。
洒尽鲜血历经坎坷,蓝柏臣还是没有能够洗雪所谓的耻辱。本应顺理成章交予他的掌门之位,被师弟万淳达夺去。师傅临终前的一声长叹,让他心灰意冷。
回到谷中,唐韵馨却已病卧在床。
他甚至没有注意过,她已经病了很久。每次回来的时候,她总是带着笑意,忙着似乎永远做不完的活。
再多的良药也救不了她,就这样,昔日成双对剑的练武场上,只剩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没了寄托的蓝柏臣一直希望皓月能像她母亲那样,但不知为何,他越是这样去要求,她却越是与母亲的性格背道而驰。空有着酷似唐韵馨的容貌,言行举止却与其截然相反的女儿,逐渐成了他心头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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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沉沉,松影清幽,一套烟霞剑法完毕,蓝柏臣独自怔立许久,还剑入鞘,索然而归。
平日里会有弟子前来此地习武,但今日只怕是众人都知他心情不佳,故此没人敢来打搅。他默默走着,正思忖如何才能让蓝皓月彻底死心,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松林中,有人喊了一声:“前辈。”
蓝柏臣双眉紧皱,一回身,只见池青玉静静地站在松柏之畔。这少年并没像以前一样持着竹杖,而是将其背在了肩后,林中幽暗,秋风乍起,衬得他一身落寞。
蓝柏臣看了看他,池青玉谨慎地朝前走了一步,可在蓝柏臣看来,尽管其面相清俊,那双眼睛却始终无法正视过来,不禁心生不悦。他语带厌烦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池青玉低声道:“昨日在山下因不知是前辈,所以出手太重,晚辈至今还未正式向前辈请罪求恕。”
蓝柏臣冷冷看他一眼,他现在倒是态度恭谨谦卑,全没了当日的傲然不驯。
“你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要再来啰嗦,我不愿跟你废话!”
池青玉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指责,只是垂着头道:“是我行事莽撞,以后我会改掉那出招狠辣的毛病,请前辈原谅。”
“你改与不改跟我有何关系?不要在这里装糊涂,你的剑法究竟怎样,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兴趣去管。”蓝柏臣冷冷一笑,“我不是叫你回去收拾东西趁早离开的吗?你为什么跑到这里?”
池青玉谨慎道:“一是正式道歉,二是想请求前辈不要为难皓月……”
蓝柏臣一想到之前自己亲眼看到的场景,心头怒火又起,“池道长,你是不是以为我因为那天的打斗才耿耿于怀,所以对皓月出气?我蓝柏臣虽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高人,却也不至于如此气量狭小!”
池青玉慌忙道:“晚辈不是那样的意思!”
蓝柏臣愤然道:“我本不愿与你多说,现在既然你自己来找我,我倒想就此问问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方才是我不对,但我对皓月是真心……”池青玉慌乱中想要解释,却被蓝柏臣狠狠打断,“我不管你和皓月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你们的言行举止已实在过分!落梅溪边,你竟敢对我女儿做出那样的举动!池道长,你自己眼睛看不见,难道就不知别人看到以后会怎么议论?!”
池青玉心里一紧,声音发颤:“前辈,刚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可以向您保证,在成亲之前,我不会再碰一下皓月!”
“什么?成亲?!”蓝柏臣彻底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激怒,厉声叱道,“你不要异想天开!我不会将皓月嫁给你!你身为修道之人,竟能说出这样荒唐的言论,就不怕给师门丢脸吗?”
池青玉急道:“晚辈并没有正式入道,只要前辈应允了,我即刻就赶回岭南向师傅禀明此事。”
“你倒说得轻松!”蓝柏臣气得来回走动,直指着他道,“海琼子门下竟出了你这样的弟子,真是可笑之极!我问你,你是不是以为还俗了就可以挺直腰杆到我烟霞谷提亲?”
池青玉认真道:“只求蓝前辈能等我返回岭南,我一定会恳请师傅同意此事。”
“你师傅同意此事,我就非得同意不可?”蓝柏臣冷笑数声,“既然你毫无自知之明,我就不再兜圈子!即便你那师傅能准你还俗,他又是否能有本事让你双眼复明?!”
池青玉心头一痛,咬紧牙关不再说话。蓝柏臣见他忽然没了锐气,心生鄙视,重新又提高了声音,喝问道:“回答我的话!他能不能治好你的眼睛?!”
池青玉紧攥着双拳,却还是固执得站得笔直。他用力呼吸了一下,强行镇定地道:“不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蓝柏臣愤然拂袖,“我告诉你,我蓝柏臣只有这一个女儿,她虽不是倾国倾城,但总要找个能行走江湖、照顾妻儿的夫婿,退一万步讲,就算武功平常,至少也应身体健全!你会武功又怎样,还不是行动不便?!我不想让我女儿终生受累!”
池青玉一动不动地站在秋风中,衣衫微微拂起。他执拗地正对着前方道:“前辈,我是生来就眼盲,可我不是一个废物,我能照顾好自己,也会学着去照顾皓月。”
“照顾?”蓝柏臣冷笑道,“离了她,你连走路都走不好,你又凭什么去照顾她?她若是想要游山玩水,你能陪她出去?她若是不慎病了,你又能做些什么?真是痴人说梦!”
池青玉静了一静,呼吸沉重,“我什么都看不见,可我愿意陪着皓月走遍天下。她若是病了,我就算是不眠不休,也会守在她身边。我自己能做的事情,也绝不会让皓月操劳。”
蓝柏臣愤笑道:“你想得倒好!你可知道,自从你出现之后,衡山派上上下下都是以什么眼神看着你?!我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却找了你这样的人回来,叫我的脸又往哪里放?!我现在就正告你,池青玉,既然你的眼睛一辈子好不了,哪怕你能将天上星斗摘来送给她都没有用!你若是还不肯自动离开,休怪我不给神霄宫面子!”
说罢,他又怒视了池青玉一眼,便快步朝着练武场出口而去。
池青玉全身发冷,耳听得他脚步声响,心慌意乱,不由高喊一声:“蓝前辈!”
蓝柏臣听到了这声呼喊,脚下却毫不停留,更加快了速度,将他远远抛在身后。池青玉失去了冷静,竟循着声音飞奔追赶。可蓝柏臣依旧没有停步的意思,池青玉感觉到前方的脚步声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忽然含着悲声又叫道:“前辈!”
蓝柏臣本已打定主意不再回头,却听他这声音悲伤欲绝,脚下一缓,转回身去。
天色阴冷,空荡荡的练武场上,一地枯黄败叶,池青玉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双膝跪下,深深伏□子,手撑着冰凉的地面。
“我池青玉可以对天发誓,会一辈子好好对待皓月。只求前辈相信我一次……”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声音里含了无尽的悲伤。
蓝柏臣听他的话语也有些发颤,不禁有些不忍,长叹一声,道:“你这又何必?我岂会拿我女儿的终身大事来做赌注?你若是真希望她过得好,就不要再执迷不悟,耽误她一生。”
“我不会耽误她!前辈,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真的会对她好!”池青玉用尽全力喊出这话,背脊几乎已经直不起来。
蓝柏臣转过身子,坚硬了语气道:“不必再说什么,你听好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你。不是我心狠,难道你生来就没有父母?就一点都不懂得为人父母的心?”
池青玉听得他说到最后两句,仿佛漫天冰雪纷纷而下,霎时间冻结了全身血脉,一直以来勉强支撑自己的自尊瞬间就被一掌击碎。
蓝柏臣本还想劝解几句,却见他忽然之间好像失去了全身力量,呆滞地跪在地上再不说话,便暗自叹了口气,快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大家都觉得池子相对冷静,其实他对小篮子真的也很用心啊!!!
我觉得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ORZ……
这一章很充实啊~有木有?下章周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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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孤月相随意苍茫
夕阳缓缓下落;烟霞谷竹林间的小径上,莞儿正朝着池青玉的居处慢慢行去。可是到了小屋进去后只见床褥整齐;池青玉并不在屋内。莞儿心生疑虑,屋前屋后找了一遍,也不见他的踪迹,她担心池青玉在烟霞谷内迷失了方向,便沿着竹林小径一路寻找而去。
谷内不时有人走动,她不想跟这些人接触;便也没有前去询问,只好自己四处留意。走了许久,见前方有几个劲装少年手提宝剑,边走边议论;一看到她,便又急忙止住了话语,还不时地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她。莞儿瞥了他们一眼,假装没看到他们那奇怪的样子,只管朝前走去。
余晖中黄叶轻舞,寒意袭人。她踏着满地苍苔穿过松林,正在迟疑着要不要折返,目光所及,却望见前方一片空旷地上,有人正一动不动地跪着。
一见到那身影,莞儿大惊失色,喊了一声“小师叔”便慌忙奔上前去。
池青玉全无反应,依旧背朝她跪着不动。莞儿忍着背上伤痛,一把扶住他手臂,要拉他起来。
他却好像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