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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四周黑影声声附和,微弱的声音汇聚,形成尖锐刺耳的凄吼。
白韵,长夷之女,半蛟的妖孽,与她的母亲一起害得蛟族覆灭。他们都死了,可她却还活着。金蛟又如何?不过空有骨血,孽种而已。
“吃了她!吃了她!”声音越发愤怒,感染了先前的魂军。
滔天怨恨如网似山,原风晚大惊失色,却已难脱身,只远远看到季遥歌冰冷而清醒的目光,忽然醒悟,季遥歌早就料到进入蛟城所要面临的局面,这一路上的有恃无恐,放任自流,不过是早已看到结果,所谓合作,也只是将计就计哄她入局而已,而她却在沾沾自喜。
回想这千年,从她占据这具肉身开始,她便一并承受了属于这具肉身的种种折磨——碎丹、邪剑、蜕鳞、蛟恨……而她想要的,却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强大的宗门、受人敬仰的地位、慈悲的师傅、修行的天赋以及最想得到的顾行知……
她曾经认定的风光无限,原来不过是遍布疮痍的朽躯,季遥歌不屑拥有甚至急于抛弃的东西,却被她视如珍宝抢夺到手,苦苦挣扎八百年。这荒谬得让人可笑,万般筹谋得来竟是一无所有的绝境。
对季遥歌恨意忽然化作蚀骨的恐惧,这场八百年的较量,她不仅输得一败涂地,还失了道心。
她害怕季遥歌,那份恐惧,不知不觉间,竟已深入骨髓。
————
金蛟急切的吟声一声高过一声,蛟身金光大作,震退蛟魂。可不论她震退多少蛟魂,却仍上有新的蛟魂蜂拥而至缠到蛟身之上,撕开她的鳞片,啃咬她的血肉。蛟血自半空滴滴落地,残破鳞片被生生剥除,才刚还光华万丈的金色蛟龙,转眼血肉模糊。蛟身光芒减退,被重叠而来的黑色蛟魂层层覆盖,从半空砸下,在地上扭曲蜷起,很快连声音都难发出……
季遥歌远远看着,脸上喜怒皆无,倒是慈莲从震惊中回神,脸上兽纹消退,看着眼前这一幕道:“你不去取回你的肉身吗?这可是……”是世上仅存的蛟,亦是万兽之王,若是消亡,这世间便真的再无蛟族,蛟脉就此断绝。
“生而为蛟,我无从选择。离梵与长夷予我骨血,我亦无选择。而今我就将这身体还给他们,蛟族不肯承认我,我亦不需要他们的承认。从我变成季遥歌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回头。”
骨血可改,魂神不灭,从今往后,她只是她。
“你……”便是慈莲修行多年,见惯生死场面,也不禁为她此刻绝决所震。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决断,才能以这样强硬的方式与过去告别,舍弃骨血,舍弃宗族,舍弃父母,舍弃力量……而在这绝决背后,又埋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过往,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蛟脉断绝,他始终辜负好友所托,但面对季遥歌,他却实难出手阻止,这千年仙途她走得委实艰难,只稍稍一想,慈莲便替她心疼,哪里还忍责怪于她?
皮肉已撕,蛟骨外露,覆在金蛟之上的蛟魂化作黑色魂焰,烧向蛟骨。蛟骨本是至坚至硬之物,可在蛟魂魂焰之下却如金子般融化。原风晚撕心裂肺地叫起,很快却又渐渐没了声息。一团青光忽然从蛟头飞出,元还率先发现,眉头一蹙,只道:“想逃?”手已随之凌空抓去。
那青光正是原风晚的元神,她眼见白韵肉身难保,只能弃卒保车,舍弃肉身,以元神遁逃。元还来势奇快,青光隐匿不及,眼见要被他抓住,青光内却忽闪过黑芒,将元还之手拦下,更以极快之速包裹原风晚的元神,接着便越化越小,倏尔消失在众人眼前。
“算了。那应该是鬼域至宝,一直藏在她元神之内,我曾吃过两次亏。”季遥歌对原风晚的生死并不关心,不管她的元神被救到何处,没了肉身,她又已夺舍过一次,本身修为也不高,再想遇到合适的肉身机会非常渺茫,等着她的只有更加痛苦的境遇,不足为惧。
失去元神的蛟体没了控制,又渐渐现出人形,只是到底已受侵蚀,也与长夷一般,化作半人半蛟。魂影间透出白韵姣美的容颜,可顷刻间又被魂影掩去。魂焰大作,在她身躯焚如墨蝶,金色星沙飞扬满天,俱是她的蛟骨所化。四人站在这星沙之间,竟无言可表。
从今往后,白韵不再。
“你哭了。”元还回到她身侧,忽抬手摩挲她眼下皮肤,拭起一道浅浅湿痕。
她伸手接下空中一点星沙,对自己的泪水毫无所觉,只是道:“元还,看着自己死去,化成灰烬,这滋味,很奇怪呢。”
再绝决,毕竟曾是她的一部分,剜肉而去,自然也是会痛的。
“是很奇怪。”元还赞同了她的话。
这场焚烧还在持续着,渊内的金沙越来越多,潜渊深处却卷起一阵古怪的风,只将四周围的金沙通通抽向深处,那魂焰似乎惧怕这风,被从蛟骨之上吹散,又化作人影散落各处。
优雅动听的女人声音从深处传来:“金蛟的灰烬……是谁来了?离梵?还是韵儿?”
众人一惊,竟是长夷醒来。
————
鬼域北地,地阳宗的狼牙岭上,一团黑影裂空而出,在阴影深重的树丛间飞出数丈,黑色渐退,露出其下明灭不停的青色光团。
青光已十分不稳,仿佛随时要消失般。
原风晚这元神离体前受蛟魂噬咬,又耗费巨力施展鬼宝脱逃,眼下已极端不稳,随时就要湮灭。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挑选合适的肉身,只希望能有活物出现在眼前,再拖下去,不到一炷香时间她就要灰飞烟灭。
可这狼牙岭人烟荒芜,她飞出老远也未寻得活口,正是惊急之刻,远处树上似有人影晃动,她心中一喜,不及细想便全力掠去,瞧准那人后脑倏尔没入。
砰——
因为她的侵入,树上这人失去控制从高处落下,摔进河中,溅起满天水花。
鬼域的月,弯如血色獠牙。夜幕降临,獠月初升之时,摔进河中的人有了动静。原风晚用这新得的肉身扶着湿溅的岩石站起,还来不及适应新的肉身,便借着月光在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灰败而布满皱纹的皮肤,干瘦的身体几乎看不出一点性别特征,双颊削若无肉,瞳眸外突,是丑陋而狰狞的长相。体内经脉滞涩,灵气杂爻,没有内丹并且灵阴深重——
“啊——”她惊声尖叫,可声音粗沉沙哑。
这是鬼域内最低等的存在,半人半鬼的劣魔。
别说和从前的白韵相比,就算资质最差的修士,也比不上。
“不,不,不要!”
她疯狂拍打河水,将倒影打得稀碎,可不论如何拍打,这可怕的倒影最终还是凝结显现,提醒她这个无法再改变的事实。她从艳绝万仞的白韵,沦为丑陋不堪的存在。
再也,回不去。
第201章 吞噬龙丹
渊中重重青雾都随这阵风被抽散; 魂影四散而立,就连蛟魂军也都退居两侧。长夷的身影不再云山雾罩; 目光仍显迷茫,却已落在四人身上。季遥歌判断不出长夷如今修为到底臻至哪一阶段; 她虽是蛟族罪人,但因为吞噬仙龙内丹的关系,身上自然散发出始祖古龙的仙压,令这四周的蛟魂充满敬畏; 故她一出声,这渊内没有任何一个蛟魂敢接话。
“谁?是谁来了?”长夷重复着同样的问题,缓缓降下竖立半空的人身; 她惊人的容颜便愈发清晰。
“开启祭台出口的机关; 藏在潜渊之内; 机关一共九个; 依混元而列; 位置并不固定。元还; 你最擅推演之算; 你带慈莲叔叔和小六分头行事,长夷与蛟魂交给我; 我来拖时间。”季遥歌冷静道。进来后自然就有出去的法门; 她从前听离梵提过一两嘴这里的机关法阵; 因为太过复杂也只懂个大概; 但有元还在此,只要告诉他关键所在; 这些机关必定难不倒他。
元还点头,道了声“你多小心”,便与慈莲并胡小六再度隐入仙雾中。季遥歌上前数步,浮空而起,静悬长夷面前。千年过去,长夷的形容半点未变,甚至还要美上几分。见她浮到面前,长夷仍旧懵懂,不论是白韵还是季遥歌,她都没能认出自己的女儿。
空气里的金色光点绕在她的身边,便一阵洒金的透明纱练,她问得有些不耐烦,下巴高高仰起,优雅开口:“说,是韵儿,还是离梵?你不说话,我就把你们都吃掉。”虽是为母之人,可那眉目和语气间,仍旧留有少女任性骄纵的韵味,威胁的话也说得让人动心。
漂亮的人总比普通人要多些任性的权利,长夷也不例外,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美貌,是最利的剑。
季遥歌压低声音启唇:“长夷师姐,我是白韵,你的师妹,谢冷月的六弟子。”她通身上下气势似乎随着她的话一字一字改变——俯望苍生眸蓄悲悯,唇畔微扬温柔慈怜,不再像季遥歌自己。
长夷迷茫的双眸骤然睁开,怔怔盯着她,饱满如花的唇张开,良久方能言语:“师妹?白韵?不……这不可能……师父为何会把你收为徒弟?你是我的女儿,他为什么要收你为徒?”透亮的眼眸浮起几分雾光,愈发哀怜,动人心魄,“师父呢?师父在哪里?他在哪里?”
季遥歌又浮得高了一些,俯身而望,落在长夷眼中,又是一番变化,也不再是白韵了。
万相归真,惑人无形,可操纵人心,长夷所见,是她所思,并非她的女儿,也不是蛟王,而是——
“师父?!”长夷眉梢一扬,充满惊喜,“你来了?你终于来接我了?长夷知错了,求师父带我离开恶水吧,我什么都不要,我想回到师父身边……镜泽,我很想你……”
镜泽,那是谢冷月的号。
“你何错之有?”“他”垂目而问,眼现三分悲柔。
“我不该误信他人之言,贪求蛟族仙龙内丹;不该为了仙龙内丹将你舍弃,委身离梵;不该借你之手对付蛟族;不该在你予以百般信任之时一意孤行吞噬内丹……落得这般下场是我咎由自取,我承认我有野心,我也想变强,可是镜泽,没有仙龙内丹,你会被心魔侵蚀,我不想到最后你心智全失沦为堕魔,那样我再强,又有何意义?”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双眸通红,迷茫之色尽去。
“心魔?他人之言?你说清楚些。”季遥歌淡道。
“是啊,你忘了?那年你得到一张宝图,带着我去混沌迷界擒捕巨幽幼兽,在那里被混沌之气种心,从此邪根深种,慢慢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曾有多好,后来就有多可怕……我们用尽一切办法都没法将混沌之气拔除,那人告诉我说,蛟族的仙龙内丹至罡至正,能驱散混沌之气。”
长夷的回忆有些凌乱,季遥歌听得极细,才从她所言之中寻得当年脉络。
那时恰逢万华有传恶蛟噬人,专从人间捉回凡人吞噬,因而几宗合力派人前往查探,长夷正是其中之一。她便借此机会暗中查探龙丹之事,发现此物乃是蛟族至宝,当世只得一颗,非金蛟之血不得接触,就算是混入蛟族,也偷不到。
“那人给了我们很多东西,宝图和《寒虚录》,还有巨幽驯养之法,仙龙内丹的用处也是他说的,后来……后来好像还把灭天弩带给镜泽了……镜泽不坏的时候说过,那人很可怕,是这万华之上最可怕的存在,在他眼中,万华没有秘密可言,他还能推演星宙变迁,过去未来……极其可怕……”说到这里,长夷忽然面露恐惧。
“那人是谁?”季遥歌如今已完全肯定,蛟族的覆灭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劫难,谢冷月与长夷通通被人利用。毕竟蛟族是《四十二兽谱》之首,又有仙龙内丹存在,要想彻底绞灭极为困难,所以才有长夷盗取内丹的安排。
那人伏脉千年,筹谋如此棋局,想来便令人心寒,他们皆为局中棋子,也许在未来的某天,她季遥歌也会成为其中一枚……
“我不知道,他没和我提过名号,我只知道此人应该出自三星挂月阁。”长夷说完,长长的蛟躯一蜷,她扭到季遥歌身前,扬手抚向她的脸颊,“镜泽,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说过会和我结礼,带我离开……”目光一闪,她忽然惊惧地缩回手,“不,你不是镜泽,你是离梵。你……你来了……”
季遥歌并未改变自己的表象,她看到的,仍旧是她千年所思。除了谢冷月,她竟也还记挂离梵。
“你一直恨我?”季遥歌沉沉开口——她的记忆不深,又过了许多年,父母相处的情景早已忘得差不多,偶尔闪过的也只零星片段。蛟王离梵生性霸道张狂,长夷却也被谢冷月宠得任性骄纵,两人相处,要么火星四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