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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待得震荡稍定,夏奚重见失了季遥歌的踪迹,怒而下令,命所有人追去。
流华君亦取出传音法宝,向远在赤秀的昊光叮嘱。
那厢,昊光沉立流华君的幻象前,眉目皆肃,待她说完方道:“流华君,一定要这样吗?”
“昊光,想想你全族之恨,不要妇人之仁。”流华的声音冷漠无情。
昊光眼眸微落,只道:“知道了。”
幻象消失,站在昊光身后正躬着身的二人却都没有直腰而起。
“昊光大人,还请准我二人退出。”这二人正是桀离与秦渺。身为兽修,在炉海两千多年,却又与季遥歌生死挚交,他们无从选择,只能退出。
昊光不语,只点点头以示应允,看着这二人离开,方露出一抹苦笑。
他们尚可退出,他却不能。
他才是那个,真正无从选择的人。
————
战峡上空,风起云涌。白斐正站在法阵之外急盯天空。被甩落战峡后,他便再也进不了仙国,一直都守在战峡之中,此时闻得龙吟阵阵自天际传下,早已揪紧了心。天空云涡出现,一只青金半龙飞出,身后跟着几道紫电,才化一半的龙身已遍布焦痕,虽和先前有些差别,仍叫白斐一眼认出。
“师父!”白斐飞身而起,惊道。
半龙没有说话,龙尾一扫,便卷着白斐的腰,带着他一并向外掠去。白斐这才看到,龙背之上伏着一个人,赫然便是玄寰。他暗暗心惊,却闻季遥歌声音从龙口中传出:“玄寰,你撑着,我带你回赤秀……”
玄寰未有回应,一身衣裳已叫鲜血染透。
也不知这二人在仙国发生了何事,竟落得这般惨烈下场,他按下心中怒意,朝后看去,却见仙国之上有追兵飞下,想也没想便掐诀唤兵。
顷刻间战峡之内无数石兵站起,山河移位,化作玄笈六签,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将所有追兵暂困战峡之中。季遥歌带着白斐遥遥而去,身后跟着候在战峡内的猊兽。
————
龙行千里,不过须臾瞬间之事。
季遥歌全力而飞,很快就飞到北圣斋处。北圣斋里里外外已布满兽修,赤秀岛下血红混沌的巨幽已从池中爬出,却被一张巨大光网网着,正挣扎不休。
北圣斋的上空,却只飞着一兽。
银色长鬃,龙首双翼,长尾四爪,额间有青色独角,威风凛凛,正是兽化的昊光。
昔年温柔尤在眼前,转眼刀戈相向,虽说情丝早断,可情份仍在,一朝化敌,却是始料未及。远处半龙疾驰而来,一双血红龙目见到他,并未有半分犹豫,冷冷声音传出:“滚。”
“打赢我,就放你过去。”昊光淡道,银色长鬃在风中飘扬如浪。
季遥歌已是近仙之身,昊光与她差距已大,单打独斗不是她对手,做此决定亦是顾念旧情,只是季遥歌并没领情的意思,血眸凶光毕露,想着背上气息微弱的玄寰,与眼前盘踞北圣斋的无数兽修,胸中恨意便如海潮涌来,身体一震,就将玄寰与白斐一同送到猊兽身上,她仰头发出一声长啸。
龙吟震天,带着与生俱来的兽王威严,四野兽修均不自觉瑟瑟发抖,修为稍弱者已是跪地不起。兽王之脉,再加兽神之体,她便不需要施威,亦有震慑兽族的强大气势。
纵是昊光,在这龙吟之下亦是心脏怦跳如鼓,血脉贲张。
“滚开!滚!滚!滚!”接连几个“滚”字,证明季遥歌此刻毫无耐性的愤怒与憎恨。怒焰滔天,龙尾从空中扫向地面,将冰原割开巨大裂口,棱角尖利的碎冰飞了满天,和着她褪落的蛟鳞,化作锋利无比的刃光,袭向昊光。不止地面的兽修被她打得措手不及,连昊光都一退再退,瞧她发狂的噬人模样,蹙眉道:“季遥歌!”
季遥歌并无留手,一击不中再一击,龙眸之间漩涡惑人,龙尾似刀剑,眉间聚出金光,皆是殊死之斗的模样,庞大龙威与仙力释出,近仙之能在万华已趋极限,若非她初得玄寰之力还未消化完全,又受天劫之伤,这一击料来昊光躲不过去。只见北圣斋上光芒四起,连巨幽都被刺得暂时忘记挣扎,一声沉沉轰响,天禄兽从天际坠下,化回人形,张嘴便吐出血来,身侧有人赶紧跑上,怒而望天,待要号令兽修群起攻之,却被昊光紧紧按着手阻止下来。
昊光看着季遥歌,只是摇着头,任她带着玄寰、白斐并猊兽冲进赤秀岛的白光之中,再也不见。
第251章 为你而生
赤秀山头上亦站满了人。早在季遥歌进入北圣斋地界时; 花眠就已得到消息,于是放下正在赤秀殿里正在与众人商议的事; 急步走到赤秀峰上,只瞧见半龙半蛟的季遥歌穿过法阵月白的光; 已褪到半青半白的龙鳞在光芒间折出迷离光芒,仿如画卷中的景象,看得众人一阵愕然。
季遥歌却没如花眠所料那般飞向赤秀峰,而是朝着五狱塔疾飞; 不过眨眼功夫,青白相间的蛟龙已闪起银光,化作人形落在五狱塔前; 身后的白斐与猊兽相偕降下。
花眠心觉古怪; 只朝众人道了句:“你们在此候着。”便驾云而去; 转眼也跟到五狱塔前; 正瞧见季遥歌抱着“元还”冲进塔中。二人身形皆狼狈不堪; “元还”整个人像在血水泡过一般; 季遥歌也没好多少; 衣裙撕裂,腕间臂上腿脚上多次灼伤的焦痕; 几要见骨; 看得花眠心惊肉跳。季遥歌却像没看到他一般; 径直踹门入塔。
五狱塔乃“元还”禁地; 向来只有季遥歌可入,没有他二的吩咐; 花眠不敢擅闯,他不知出了何事,心中着急,便拉住正欲跟进五狱塔的白斐,只问道:“出了何事?你是谁?”只是话刚才出口,他看清此人,竟大感熟悉,不由脱口而出,“白斐?!”
“花师叔。”白斐行了揖礼,目光却仍盯着五狱塔里,言简意赅,“玄寰上仙重伤,师父拼死将他救回。”
花眠大惊,正待再问,却听塔中传来一声尖锐急语:“花眠,快点进来。”
季遥歌的声音,破了喉,带着颤意,听来凄厉。花眠与白斐当下顾不上多谈,一前一后冲进塔中。季遥歌早将玄寰抱入他日常修炼的塔室,塔室四壁有许多禁制,里面封着他这些年所藏重宝,其中不乏仙丹灵药,花眠与白斐踏入时就见她正疯了般扑在这些禁制前翻找,嘴里念着:“你帮我找找药?药呢?他炼了这么多东西,总有一件能救他……”但凡那禁制稍有难解,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下狠力破除,塔室的地上桌上已经扔满药瓶。玄寰半倚在石座上,双手摊在身侧,凌乱的发丝下沾着血的双眸微睁,看着季遥歌的目光无奈又悲伤,苦于不能出口劝她,听到花白二人动静,他便递个眼神给二人。
花眠看懂他那一眼间的请求,飞快上前按下季遥歌:“冷静点!你现下再急,对世叔也没一点帮助!”
季遥歌看到他,却似看到救命稻草般,转而双手按住花眠手臂,只道:“阿眠,救他!”
花眠却被她猩红眼眸中的痛苦所震,相交数百年,他见过这双眼眸中的清冷无情,见过妩媚妖娆,见过欢笑迷人,也见过怒焰战意,却独独没有瞧见过痛苦。含痛带悲的目光,像被灼过的眼,不论望向谁,那人都很难对着这样的目光说出半句重话。
“好,我救。你先让我看看他,世叔似也有话要与你说,咱们先过去。”花眠尽量将语气放缓。
季遥歌脑中嗡嗡一片,拼死将他救回赤秀,眼下却是方寸大乱,听到花眠的话,无意识地点着头,转身又飞扑到玄寰身边,拿残破的衣袖轻轻拭他面颊上的血,他额间洞开的伤口没完没了地流血,将他白皙的脸庞染得狰狞非常,不论她怎么擦,那血只多不少,顺着脸颊流进颈间,连石榻都跟着染红。
白斐静候一侧,瞧着这惨况,心中亦是难受至极,便一句话不说地守着。洞内一时无声,只看花眠扣住玄寰脉门检查伤势。玄寰闭眼缓缓气息,找回点力量,抬腕轻抓季遥歌的手,声音轻如烟絮:“衣裳脏了,劳烦你替我换身衣裳,再梳个头吧。”
季遥歌顿住手,怔怔看他,片刻后方回神,只应了声“好”,便松手却替他挑拣衣裳。玄寰衣裳不多,随了他随带在储物空间中备换的两套外,只有三身,都收在这屋里的柜格上。衣裳没有熏香,却自然带着股清冽的气息,季遥歌随手拣了一套,抱入怀中叫那气息一熏,那藏了许久的泪却差点被熏下来,她定定神,抱着衣裳回来。
屋里弥漫着血腥味,玄寰半身衣裳已褪,露出的精壮身躯上,遍布新旧伤痕,其中最重的伤处在后背上,正是他将修为献祭给她之时,为护她所受的攻击,其次就是眉间那汩汩流血的伤口……花眠正垂眸替他处理伤口,白斐给他打下手,见季遥歌过来,他不敢抬头,只是道:“世叔身上外伤太多,他眼下没有修为,不能自愈,我先替他包扎外伤。”却是只字不提其他伤。季遥歌便抱着衣裳站在石座一侧,静静看着。
稍顷,花眠给玄寰的伤口上了最好的仙药,以灵为线将伤口缝妥,再以白绢裹好,又喂他服下两颗回天丹,这才重重喘口气,将玄寰交给季遥歌。他额间的伤已停止往外冒备,季遥歌让白斐扶着人,她聚了些纯水灵气在掌心,缓缓拭过他的头发与身体,动作极尽温柔,直至将他身上血污尽数拭去,才替他换上干净衣袍,又跪在他身后,梳拢他的长发,为他绾髻。
他的发,细软黝黑,展之如丝缎,握之如细水。她的手插/入他发间,一下一下地梳,指腹摩挲过他裹着白绢的侧额,再认认真真挽到头上,打了个简单的道髻,拿玉簪绾起。
苍白的脸颊,清爽的道髻,一身暗竹青色的宽袍,额间裹着一圈白绢,隐隐透出红色,玄寰这副打扮看起来很是年轻,倒像是初踏仙门的小修士,睡得很沉。季遥歌抚着他的脸颊,情绪倒已平静,看着玄寰问道:“说吧,他的情况如何?”
花眠攥着拳站在石座畔,沙哑道:“遥歌……”
“直说吧,我没事。”她收了先前那疯狂的神情,一脸淡漠。
“对不起……世叔他……”花眠却是红了眼眶,他狠狠一揉眼,将泪花揉掉,“我没用!”
轮回盘的崩塌,修为的献祭,再加上严重的内外伤,他那身体已油尽灯枯,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亦是难救。
“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我陪陪他。”季遥歌摆摆手,将头轻轻靠到他胸前,一反常态的平静。
花眠便与白斐悄声退出,虽说赤秀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他本正等季遥歌归来,但如今见她这副模样,外界的烦心事他也不愿再拿来烦她,便只字不提,只是才走到塔室门外,就听她声音传来:“白斐是我弟子,擅于用兵,有事你可与他商量,劳烦你们撑着,再给我……一点时间。”
花眠只道了声“好”,便与白斐退出,门轻轻掩上,塔室里静下来,只有玄寰微弱的气息。季遥歌虚靠他胸口,感受他胸膛的起伏,神思恍惚间忆起这九百年间种种,不妨胸后有只手缓缓抚上她的发,她抬头,却见玄寰已醒。
许是经过包扎,又服了仙丹,他恢复些微气力,与她对望,唇角有几分虚弱的笑。
“在想什么?连自己的伤也不管?”他道,目光留恋在她身上,他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回到赤秀,也没想到她竟会冒着被天劫劈成灰烬的风险将他带回赤秀,但不管如何,死前能看一眼赤秀,好好与她说几句话,也是让人高兴的。
季遥歌这才想起自己也受了颇重的伤,当下坐起,盘膝在他身侧,翻出药来,自己给自己上药,不叫他操心,那垂目的模样倒叫他失笑,这般孩子气的季遥歌,也不多见。
“你又笑什么?”她边褪衣裳边问他。
“不疼吗?”他瞧见她裸/露的后背上几道电痕。
“疼啊。”她回眸俏然一笑,并未露出悲伤,犹似旧日与他床榻欢好时的娇痴撒缠,后脑一捧长发落下,被撩到胸前,露出鹅颈,颈上一条细细的兜带,香艳非常。
“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来撩拨我?”玄寰捂着胸坐起来些,取过那药,指腹沾了些许抹过她背上伤口。
季遥歌俏俏笑起,眼中水光潋滟,似媚似泣:“如此,才能叫你好好记住我,舍不得我,撒不开手。记着我这个人,舍不得我这颜,撒不开我这身骨肉肌肤,谁叫你遇着我。”
这话说得霸道,又蓄着极悲,竟是媚到刻骨铭心,一如她这人,以笑作哭,以喜代悲,真是生生割了他的心,勾了他的魂。
“是啊,谁叫我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