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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干,拿着九夫人递过来的玉佩就进了书房。
范程秀是跟在李成梁身边十几年的老谋士,自从屡考不中入了李府做了幕僚,对于这个自已跟了半辈子的宁远伯、辽东大总兵李成梁,范程秀从最早自以为了解,到最后越来也看不懂,其中差距之大,常令老范蹉叹不已。
主子的心思就好象一潭清水,看着清澈见底,实则深不可测。可是有一点老范是清楚的,这位李大伯爷看着行事大大咧咧,可是心中宏图大计多着呢。
李成梁皱着眉着盯着手上这块玉佩老半天了。玉是绝顶的羊脂白玉,通体凝脂,触手生温,做潜龙回环之形,他的眼光停在龙首下三寸之处不动,那里以篆字刻了一个络字。
悄然放下手中玉佩,李成梁站起身来,离开宽大的楠木书案,来到窗下,对着一盆小松静静凝视起来。这盆小松是申时行几年前托人带给他的,虬枝如龙,叶青凝碧,李成梁爱如奇珍,慎而重之请入书房。
松寓长青,松意高远,不畏霜雪,孤直独傲。李成梁懂申时行,申时行也懂李成梁。
这颗小松,只要有时间,一定是他亲手打理,从不假手他人。几年下来,一人一松似乎养成了一种默契,每有大事不决之时,李成梁便习惯的盯着这小松默默沉思,不知有多少大事在这沉思中做出了决定。
宁远伯的这个习惯,跟过他的人都知道。侍立一旁的范程秀大气也不敢喘,小心在一边伺候。伯爷即然召自已来,必定有事要问。
“思重,你来看看这个东西,有点意思。”思重是范程秀的表字。恭敬接过玉佩,飞快的打量一遍,玉质精贵,雕功巨细这些不必说,他的眼神和李成梁一样,都停在那个络字上不动了。
“你怎么看?”面对李成梁的提问范程秀没有急着回答,定了定神,整理了下思绪,“伯爷,这个玉佩依学生来看是真的。”
“我也知道是真的!你以为我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李成梁不满的瞪起了眼珠子。
“是是是,伯爷法眼如矩,自然认得清。学生认为这个玉佩的文章就在这个络字上。”李成梁哼了一声,“接着说,把你想到的全说出来。”
“依学生来看,天下敢用龙者非皇室莫属。听九夫人所说,持此玉者乃是一个少年,又有络字为证。当今圣上龙裔不多,二皇子长年卧病,三皇子尚在幼龄,依此推断,莫非来到咱们广宁是大皇子不成?”范程秀擦了把汗,一边思索一边将心中推断说了出来。
一语中的,范程秀所言正合李成梁心中所想。身份是搞清了,可是问题来了!他想破脑瓜子也想不通的是皇长子一个七岁的孩子,不在皇宫纳福,没事跑这关东做什么来了?可对于这点范程秀也是思索不透爱莫能助,不管怎么想,此事都透着诡异和蹊跷。
自从十二月初八皇宫进了刺客,皇长子失踪的邸报已经在来辽东路上了。可能是关东离京城路途遥远,又值大雪连飞的冬天,这才造成李成梁到现在还没收着邸报,所以对于朱常络的横空出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是这些不妨碍李成梁对朱常洛的特别关注,因为几个月前申时行曾给他来过一封信,信上郑而重之的要求自已上疏皇上早立皇长子为太子,这个事李成梁记忧犹新。
申时行是什么人李成梁了解甚深,能让申时行主动拉关系要保着坐龙椅的人肯定不是简单人!这就是李成梁对素不相识的朱常洛的第一印象。
朱常络第一次见到李成梁,第一感觉眼前这人确如史书上记载是个猛人。第二感觉就是此人绝对有野心。李成梁第一次见朱常洛,第一感觉这个小孩不简单,第二感觉就是这小孩绝对不可小觑。
二人要是知道对方给自已是这评价,不知会做何感想。
朱常洛是在房中会见李成梁的,在他拿出龙形玉佩的时候,今天这一见已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位小兄弟又是谁?”接到叶赫扫来的目光,冷酷锋锐有如闪电劈云,饶是李成梁身经百战,死人堆里爬出的将军,也被这杀气逼得打了个冷颤,心下顿时三分不快。
李成梁杀场,对于杀气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敏感。眼前的叶赫如同一把出鞘利剑,孤直挺拔,锐利无匹,且隐隐然已有了一代宗师风范。叶赫虽然可怖但在李成梁眼中,杀气毕露的叶赫远不及眼前这个朱常洛的神秘莫测让他警惕。
名剑锋锐斫人首,终归有形,心剑无形诛人心,才是难防。
“这是我的义兄叶赫,一路上多亏他保着我才来到此地。”朱常洛淡淡一笑,随即递了个眼色给叶赫,“义兄,快点见过李伯爷。”
叶赫曾有那么一分钟的冲动,立时拔剑将眼前这个帮助死敌置父兄于死地的人一剑斩为两段。可是他不能,杀了李成梁,救不了他的父兄,要是杀了怒尔哈赤还差不多。叶赫总算忍下一腔恨意,随随便便一拱手,就当是见礼了。
朱常洛瞪了叶赫一眼,见对方气哼哼的转过头装看不到,朱常洛无奈笑笑,“我兄长从小深山学艺,不通礼仪,伯爷大人大量,不要见怪才好。”
你才不通礼仪,你全家都不通礼仪,叶赫越发愤怒。
“皇……”一个皇字没说完,朱常洛忽然摇了摇手,不到最后时候,朱常洛现在还不想让叶赫知道自已的身份。李成梁人老成精,连忙改口道,“朱公子,不辞万里来这关外,老夫愚昧可否明示所为何来?”
这老头说话很直接,朱常洛喜欢不拐弯抹脚的人。对叶赫丢了个眼色,叶赫会意,转身出门守着去了。做为一个资深老狐狸,李成梁表示有点紧张,隐隐有种预感,朱常洛下面将说的话必然和自已身家利益有关。
“本殿下是来救你而来!”五雷轰顶,震得李成梁头皮一阵发乍!救谁?我怎么了我?李成梁一惊之后随即淡定,他不是吓大的。
“老臣见过皇长子殿下,请恕老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见朱常洛都自称殿下,李成梁也不能再装糊涂,这君臣之礼不是儿戏。
你有鬼甲胄在身,朱常洛斜睨了一眼这个李成梁,一身火红锦袍映得六十老头白发如银,一脸红光。史书说他寿至九十而终,果然不是虚话。
“老将军为国尽忠,不必多礼。”一老一小分主次落座。若是有人在此,一定会觉得现场情形很搞笑,这老的太老,小的太小,可偏偏老的还得向小的低头。
“老臣敢问小殿下,先前那句话意有何指?老臣在这辽东为国尽忠几十年,一片忠心为国,奈何总有小人无事生非,诬蔑忠良!”说到最后语气渐重,辽东大总兵杀气腾腾,一般人早被吓趴下了,可惜他遇上的朱常洛。
先扭头躲过李成梁差点喷到脸上的口水,朱常洛淡定的笑了笑,伸手掸了掸衣服的灰尘,“宁做太平人,不做乱世狗。老将军几十年戌边卫国,关东百姓幸有老将军,得以安居乐业。大明幸有老将军,得以边防靖安。老将军功绩举世皆知,这不是谁说说就能抹煞的。”
本想借题发挥一番的李成梁就这么被朱常洛几句话给压下去了。事后李成梁和范程秀说起朱常络时,只用了八个字来形容:心有九窍,机智果毅。
“老将军功劳盖世,当朝之中只有戚将军不分轩至。”提起戚继光,李成梁微不可查的脸上变了变色,鼻子轻哼了一声,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二人同殿为臣,又同是战功彪炳军功赫赫的大将,可是戚继光的官声就比自已要好了很多,这点难免让李成梁耿耿于怀。
“本殿下是来救老将军,老将军可相信?”说不信是假的,说信也是假的,李成梁心中没底,脸上丝毫不肯露怯,“老臣一心为国,浴血杀敌,忠心唯日月可鉴。殿下睿智,当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常洛即然开了头,也没打算留手。他准备了胡萝卜加大棒,现在捧也捧完了,下边大棒该上场了!
“老将军功高日月,天下皆知。但是老将军可知道朝中御史参你贵极而骄,奢侈无度,全辽商民之利尽笼入门,以是灌输权门,结纳朝士,朝中大小官员皆为你左右。”朱常洛侃侃而而谈,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不久上谕来到之时,不知老将军将做何之辩?”
见李成梁老脸变色,唯恐份量不够,又加上了一码。“宁远伯府附郭十馀里,编户鳞次,树色障天,不见城郭。妓者至二千人,以香囊数十缀于系袜带,而贯以珠宝,一带之费,至三四十金,数十步外,即香气袭人,穷奢极丽。老将军啊老将军,你这府第比之父皇行宫也不遑多让,你说父皇对此会做何感想?”
要说先前一条贪墨之说,李成梁尚可狡辩。可是后边这条实打实是僣越,辩无可辩。他那个李三多的名字就是从建了这个宅子后传出来的,此刻居然成了自已获罪的铁证。
“殿下明鉴,老臣家中人口众多,亲生五子没有分家别居,是以……是以府宅盖了大了些。至于妓者两千人,那纯属谣传,全是小人恶意伤人,故意生事。”李成梁坐不住了,从怀中拿出手绢不停的擦汗。
按照原来的历史,李成梁在万历十九年就是因为这几条大罪被参贬官的,一直到二十九年在王锡爵的保举下再掌辽东军权。朱常洛提前说出这些,就是给这位老狐狸提个醒,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此时房内静谧非常,大冬天李成梁汗如雨下,反观朱常洛怀抱暖炉,悠闲自在之余困意大作,不由得暗暗埋怨叶赫,都是这个家伙,天天心急火燎的转来转去不安生,搅得自已觉都没睡好。
可能是房中太静,守在门外的叶赫和范程秀不约而同的举手敲门。
“别敲了,我好着呢!”思路被打断李成梁恼怒之极,范程秀顿时焉了。朱常洛笑嘻嘻道:“叶赫,我很好。”叶赫放下心来,嘴上不说心道:天天凶我,我才不会担心你好不好。可是嘴角浮起的笑容已将心事表露无疑。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一边上的老范表示很羡慕的说。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奈何叶小贝勒现在看李家人要多厌恶就有多厌恶,大大的哼了一声,将头扭转开去。范程秀碰了一鼻子的灰,心中虽然不忿,可明显叶赫不是个好惹的,只得忍气吞声,一边墙角画圈腹诽去了。
幸亏二人这么一打岔,倒也解了屋内这两人眼前僵局。李成梁忽然站起,“感谢皇长子提醒。老臣无心之为却有僣越之嫌。圣上天恩,必会念老夫一家浴血杀敌为国,不使战者寒心,谗者得意。若圣上不肯原宥,但有降罪,老力一力承担便是!”
真个佩服这个老家伙还玩开光棍了。朱常洛忽然冷笑起来,刚说这些不过是开胃菜,下边这些,才是真正让你胃口大开的大餐!
第三十章三诺
朱常洛住的这个客栈甚是简陋,但胜在清静。坐北朝南的房间更是宽敞,北边一个巨大的火炕,朝南窗下一张放了文房四宝的书桌,耍完光棍的李成梁坐在东边墙下的太师椅上,四下一打量随即皱起了眉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好好的皇宫不呆,为什么跑到这天寒地冻的关东来?住这么穷酸的地方,别说什么是为了救我神马的,那理由鬼都不会相信。
李成梁戎马一生,威名盛重。自掌辽东军事,向来是令行禁止,没有一个人敢对他稍加颜色,就连历任皇上对他都是优礼有加,养就了他自骄自狂的性子,诸般僣越大胆的事情就是这样做出来的。
没成想今天被一个小毛头初一见面就一再撩拨修理,脸上心上都有点下不来,心里不高兴就表现在脸上,一时间二人之间气氛一度变得僵硬。朱常洛一贯认为毛病是人惯出来的,所以他一直不惯人毛病,所谓专治不服当如是。
“敢问皇长子殿下不在永和宫纳福,来到这天寒地冻的辽东,总不成是上老臣这来过年的吧?”李成梁这话明似调侃暗藏机锋,朱常洛听得出来,这老头开始摸底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在这过年也不错。”看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朱常洛,李成梁一阵火头火起。可没等他发作,朱常洛发话了。
“不瞒老将军,常洛是受了奸人所害,无奈之下只得出宫避祸。实话说吧,到老将军这里来有两个意思,一是希望老将军施以援手加以佑护,二是想和老将军做一个交易来着。”
一个小皇子千里奔袭从宫里跑到自已这避难?还口口声声和自已做交易?李成梁想起一句古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活久了什么事都能遇着。眼前这事……太荒谬了有没有。
联想到申时行几个月前来的那封信,再看看眼前的朱常洛,李成梁确定在那遥远的京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为三朝老臣,虽然久居关外,看似远离政治中心,但对于朝中政治走向,并不代表他不了解。
皇长子朱常洛不为当今所喜,一心专宠郑贵妃,想立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