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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成!进卿说的对,现在沈一贯已非昨日阿蒙,至少在眼前我们谁也碰不起,不但你我,就是贵妃娘娘也碰不得!”盯着郑国泰那瞪得老大快要掉下来的眼珠子,顾宪成一字一句清析无比。
“因为他的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就是皇上!”
郑国泰刚拿起的一杯茶,一哆嗦就全倒在身上了,滚烫的水使他杀猪般嗷的一声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这不可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无论信或不信,事实都摆在那里。顾宪成冷哼一声,懒得再搭理他。思绪随着眼神飞到窗外,“进卿,你说皇长子现在在干什么呢?”
最近很多人都在挂念着朱常洛。熊廷弼、王家屏、顾宪成、甚至还有沈一贯和叶向高等人,当然还有受益于此次大比的一众进士们,毕竟没有朱常洛给他们的一个公平,也没有他们的今天。所以在很短时间内朱常洛声名大躁,如今街头巷尾,酒肆饭馆,皇长子勇闯贡院,智换考题一事成了众人津津乐道一大热门。
这些事自然瞒不过一直在关注朝廷风向的一个人,避嫌在家的申时行在官场混了一辈子,很清楚现在的自已圣心已失,再厚颜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之所以一直没有递本请辞,申时行是在等一个人回来。
“申忠,王阁老还没有回来?”
一旁伺候的申忠连忙答话,“老爷,我去问过几回了,王府那边的消息说阁老最少还有几个月才能回来呢。”
没有了王锡爵,申时行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申忠,咱们到了该回苏州老家的时候啦。你来伺候笔墨,我要写折子。”见自家老爷意兴萧瑟心灰意冷,申忠心里难过,想劝却又无从劝起。
朱常洛老老实实在永和宫关禁闭,每日以看书打发时间,外边的消息有叶赫在,一丝半点的也瞒不过他,得知熊廷弼在会试中了南榜二甲第一名后,不由得大为兴奋。叶赫见他高兴,连连撇嘴,“又不是状元,有什么好高兴的?”
“叶大个,你这就不懂了,熊廷弼能在南榜中二甲第一名,这个水平已经很恐怖了。”
朱常洛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明代的进士不象现在全国统考,统一排名,而是按区域分南北榜的。这个习俗得追溯到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时期,不知是什么原因,南边富庶,北边贫寒,这教育水平也南高北低。每次会试时都是南人考得相当好,好到北边就没有几个人能挤上榜,时间一长,乱子频出,老朱考虑到实际情况,便设下了南北榜,各取贤才充斥朝廷,这个法子就一直沿续到今朝。
熊廷弼能在考中二甲第一名,那就是总榜第四名,这个成绩可以说非常骄人,朱常洛自然与有荣焉。
乾清宫的万历皇上这阵子累得够呛,好歹忙完了殿试,正准备好好放松一下,黄锦捧着一本奏折小碎步颠了进来,万历顿时皱起了眉头,又是奏折!
“万岁爷,这是申阁老的折子。”一听申时行的名字,万历满心的不奈渐渐消散,毕竟申时行是老臣,又是他的老师,在皇上的心里份量和其它臣子自然不同的,“好久没见过他的折子了,不知又有什么事,呈上来吧。”
接过黄锦双手奉上的折子万历没有急着看,直接丢在案上,将身子倒在龙椅上,闭目养开了神。黄锦体贴的站到万历身后,轻轻给万历松起肩来。
“哎哟,看看万岁爷这肩膀都僵成什么样了,可见这几日累着了,要说这个王家屏大人真是不济事,想当初申阁老在的时候万岁爷可没这样操过心呢。”黄锦有意无意的略过了沈一贯。
万历似笑非笑的睁开了眼,黄锦连忙陪笑,“老奴一时又吐噜嘴了,万岁爷您可别怪我。”
“罢了,你说的也是实话。”触动心事的万历颇有几分感概,“申师傅在的时候,朕确实没有这样累过。王家屏?那家伙就是一个搅屎棍!除了每天给朕添堵,他还会干什么!现在提拔上一个沈一贯,除了会耍滑头,不堪大用!”
“那是,老话说的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眼下这内阁真不知申阁老那一代能干。”
“你个老货,朕发现你这嘴越来越碎了,什么事你都能插一杠子。”万历哈哈大笑,神情甚是愉悦,“你知道赵南星前天上了一道折子么,要朕亲贤臣远佞人,依朕看你就是那个佞人。”
“陛下抬爱,赵大人说的什么佞人老奴可当不起。老奴就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要说这狗还有五德呢,一见主而摇尾,礼也;二见贼而扑咬,勇也;三见险而护主,忠也;四猎物以报主,义也!五嗅味而寻踪,智也!老奴也不爱当佞人,只求当陛下身边有五德的一条狗,这辈子余愿已足啦。”
片刻寂静后,万历发出一声暴笑,伸手指着黄锦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个老货在朕眼里可比那些自栩忠臣、直臣的家伙强得多!不过这文绉绉的一个笑话必定不是你能想得出来,快点老实说,这是谁教给你的。”
“陛下圣明,这个笑话是奴婢那天去永和宫传旨,皇长子说了几个笑话给老奴听。”一听是朱常洛所为,万历的笑声渐缓。
“万岁爷,您好久没这么开心的笑了。奴婢听说,笑一笑,十年少,你最近笑容可是越来越少啦。”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万历心中一暖,“罢啦,他最近在干什么?”
黄锦心中讷罕,这可是皇上生平第一次关心朱常洛,“皇长子每天在永和宫读书,那里也没有去,可老奴看他精神不振,想来少年人活泼好动,难免气闷了些。”
“哼,他是自作自受,怪得谁来!”万历说完这句话,拿起申时行的折子,翻了开来,一边看一边说,“去永和宫传朕的旨意,让那个家伙自下个月起就不必禁足了,也别让他来谢恩了,看见他就烦!”嘴上说烦,可是语气却是一点烦意也没有。
“陛下圣明!老奴这就去传旨。”和朱常络接触过几次后,黄锦越来越喜欢这个知情识趣的皇长子,和储秀宫那位比起来,是龙是虫高下分明,想起那个跋扈身影,黄锦轻嗤了一声,不屑之色一隐即逝。
折子洋洋洒洒了写了很多,字字句句真情流露,发自肺腑,万历很认真的看完了,天子也是人,也有人的感情,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心里反复琢磨着要不要按黄锦说的,现在是时候将申时行叫回来?
想到这里,万历欣然提起朱笔,“申师傅的意思朕已明白,你且暂在府中休养,待过几日,朕再下旨召卿入主内阁理政。”写完后将这本折子丢在案上,解开心结,一身轻松的万历以为这事就算完了。
让万历和申时行都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封折子,将本来已呈乱象的大明朝廷再度带来了一场暴风雨,其势之大之猛,让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申时行,差点在阴沟里翻了船。
折子在几天后发到了内阁,王家屏这几天被弹劾他的折子搞得大光其火,根本没空理会。倒是沈一贯发现了这份特殊的折子,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老奸巨滑的笑容,随手将这份折子发到了礼部。
发现这个折子的人是礼部给事中罗大厷,发现折子里一句话的人是吏部给事中顾宪成。
据说当顾宪成看到这个折子的抄本后,向来不动声色稳如泰山的他放声大笑,其表现之疯狂让闻讯赶来的叶向高和郑国泰吓了一大跳,顾宪成见着他们时就说了一句话:“申汝墨此次必死无疑!”
第六十五章三礼
这天深夜,一条人影出现在了永和宫角门,小福子悄悄开门将他引了进去。一路穿花绕树来到侧厅,只见一枝红烛下人影绰绰,正是皇长子朱常洛。
来人脱去宽大的披风显出瘦小的身材,储秀宫小太监小印子恭敬的请安行礼,“奴婢见过殿下爷。”
“嗯,你深夜来此,有事直说吧。”烛光下的朱常洛似笑非笑,神情淡然。
“今日郑国泰大人进宫来瞧娘娘,兄妹二人说话时将宫里大小人等全都遣了出去,看二人好象很欢喜的样子……奴婢便留上了心。”
“可听到他们都说了什么?”
“好在郑大人嗓门大,影影绰绰听着有一句两句好象是申阁老还有折子什么的事,不过不太真切,再多的奴婢就听不来了。”小印子口齿伶俐,话说的流利干脆,今人只觉得如同亲眼所见。
“自殿下回宫后,奴婢很少看到娘娘象今日这般欢喜的日子,奴婢琢磨着这事没准有什么腻味人的地方,便来向殿下禀报。”
说完话后站在一旁的小印子眼光闪烁,偷偷打量朱常洛的脸色。让他微感失望的是,烛光下的皇长子脸色温和,即无喜也无惊,凭着他的机灵劲,愣是猜不透自已这次的主动投诚示好合不合这个小主子的胃口……一时间心中惴惴,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
“你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以后象这样的消息多留心多打听些罢。来这里时手脚可利落?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危,莫要让人发现了,若出了什么事,让我上那再找你这样忠心的奴才呢。”
小印子狂喜,身子激动的颤栗起来,“谢殿下爷关怀,奴婢就算是为殿下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嗯,且去吧,这次的事我记在心上了,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目送了小印子出门,敏感的叶赫发现朱常洛脸色大不对劲了,刚才见小印子的淡定荡然无存,现在的朱小七活象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正在地上不停的转圈子。
“叶赫,你现在得帮我去做一件事!”
“……”等朱常洛伏在他的耳边如此这般说完之后,叶赫长长叹了口气。
“要是让师尊知道,他老人家煞费苦心教的徒儿学了一身武艺,竟然要去干这种事,只怕他老人家会气吐血归天的。”埋怨归埋怨,叶赫收拾了一下,转身消失在沉沉夜空。
是夜一场倾盆大雨不期而至,惊雷电闪,狂风咆哮,老天爷肆意渲泻着他的脾气,也不知让多少人心惊肉跳,睡不安枕。经一夜大雨冲洗,整个京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所有人的心情,也变得这天气一样干净舒服。
申府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此刻正袖着手打量着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对联。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吟诵几遍后朱常洛点了点头,果然好意境。不知这世上有几个人真正能够做到联中所说的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呢……拢在袖中的手轻轻捏了下那个东西,这可是叶赫忙活了一晚上,直到清晨才带回来的成果。
“老爷,您可回来了,小殿下等得可有一会了。”喝了好一阵茶后,随着一阵脚步声响,有人急向这里走来。
“快,快,引我晋见。”随着申忠撩起的门帘,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迈步进来。在朱常络看来,疾行进来的申时行脸上有惊喜,也带着明显掩饰不掉的焦虑和急燥。
申时行现在心情很糟糕,很坏,坏到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起因是礼部右侍郎张位天没亮时就登门拜访,几句话后申时行脸色大变。
“阁老明鉴,那折子落到了罗大厷手中,就等于落入了郑国泰的手里。下官虽然身为礼部右侍郎,却是弹压不住罗大厷。下官若是没料错,只怕这两日言官们必有一番动作,阁老可要速速想办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位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他也看过那个折子,不但是他,礼部好多人都看过了。说实话他简直不相信那个折子是出自申时行手笔。可是笔迹宛然,又有皇上御批,这个是绝假不了的,张位只能感叹一句老话真没说错,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
“惟亲断亲裁,勿因小臣妨大典。”这是申时行折子中最要命的一句话。翻译过来就是皇上你自个说了算,自已拿主意,不要理会那些小臣就可以了。
谁是小臣,谁是大臣?我们是小臣,你是大臣?!
刺眼入心,难以忍受!
同样一句话,若是一个普通官员说出来,那真的没什么。可是身为一阁首辅,以申时行在众臣中的威信与人望,这句话说的后果就是完全不可原谅!因为这句话打击面太大,几乎囊括了朝中上下所有官员。造成的影响力之坏,就算是把持内阁十几年申时行也担不下来!“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申时行的下场已经注定。
这次危机让入仕几十年来的申阁老破天荒首次感到六神无主……此刻的他不怕丢官,他怕丢人!
自万历十年入主内阁以来,旁人只见他在内阁首辅位子上风光无限,可有谁知他忍辱负重上下协调,独撑大局,他受的苦只有他自已知道。时至今日,对于首辅这个位子申时行虽有遗憾却无留恋,自避嫌在家这么多天,他想过很多种自已最后的结局,可眼下这一种要赔上自已一辈子的官声和名誉为代价,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张位走后,申时行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坐轿来找礼部科给事中胡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