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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皇帝-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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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说笑了,您在济南做了什么,还须要下官一一给您指出来不成?”

朱常洛清如雪水的眸子平静淡然,“久闻刑部诸大人断案明察秋毫,入木三分,今日一见确是名不符实,大人什么没问,先就一口咬定本王有罪,既然如此就麻烦你指出来罢。”

王之宷眉头一挑,神色已有几分恼怒,“济南府尹李大人参王爷私自开矿,隐匿不报,悖逆犯上,王爷认还是不认?”

“开矿是实,隐匿不报却不见得,至于悖逆犯上更是莫须有,大人所说这些本王一概不认。”

“殿下推得倒是干净。”

王之宷嘿嘿低笑了两声,“不过不要紧,不过下官有句贴心话送给王爷,这事其实王爷就是认了,不过是受皇上几句申饬之言,出了这里,依旧是个高高在上的王驾千岁,但如果王爷一意孤行,死硬到底,下官职责所在,虽然不便对殿下擅加大刑,但是……”

说到这里,王之宷脸上阴阴一笑,将头伸到朱常洛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王爷可能不知道,下官最擅长的就是刑讯。这刑部大牢中有四十八种大刑,是专门给那些硬骨头准备的,还有二十七种小刑,伺候王爷这样的皮娇肉贵的贵人最是合适不过,王爷如果不信,下官不介意一种一种的让您受用一番。”

说话的口气喷到朱常洛的耳边,就好象一条滑腻冰冷的毒蛇缠到人的颈上,蛇信轻吐,毒牙突刺,说不出的恐怖烦人。

朱常洛厌恶的看着他的脸,心中更增鄙夷,冷冷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王大人的问题,本王无话可说,你的那些手段,也都留到公堂上说吧。”

“王爷即然执迷不悟,就不要怪下官无礼了。”王之宷已经失去了耐心,眼底凶光一闪,伸手狠狠一挥,后边两名刑吏抬过一张床来。

那床有头有尾,中间却是空的,四角处放着牛皮镣铐,碗口样粗的铁练黑漆漆的透着一股让人心寒的诡异。

“此床名为神仙床,最是舒服不过。”王之宷嘴角挂着一丝幸灾乐祸之笑,“王爷再不说实话,下官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请您上下神仙床,逍遥一下了。王爷可看好了,这床人躺下去,两头坚硬,中间虚空,看到那些铁练没有,它们会使王爷这小身子崩得直直的……不消片刻便会腰瘫腿软,遍体如酥啦。”

朱常洛惊怒交迸,那神仙床名字好听,可不用看便知是一种残酷之极的刑罚,不由得怒喝道:“王之宷,你敢对本王用刑,若是让父皇知道,你死是不死!”

“王爷言重啦,下官都是奉命而为,所以听下官一句劝多好,把该说的全说出来,否则……”

“否则你要如何?”一个声音似从天边漂来,可是听到所有人的耳中,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王之宷的眼神直勾勾的向身后看了过去,一张脸瞬间变得没有半点血色。

第一百零二章结怨

王之宷大冬天硬是出了一身冷汗,瘫倒在刑房内,三魂剩了一魂,脑袋里似乎掉进了一窝苍蝇,除了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作响。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人居然是连朝都不上的的万历皇上?可皇上怎么会在深夜来到这里?

“你还好么?”

声音冰凉沁骨如同三九冰冻,足以让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不由自主的都打开了摆子。

论惊憾并不亚于王之宷,朱常洛低头视地,强行压下心头震惊,在万历看不到的眼底,透着一抹谁也看不到的寒凉。

“谢父皇关爱,您来的及时,再晚一些儿臣只怕躺在这神仙床上起不来了。”

声音中饱含愤懑瞒不过万历,心里叹了口气,皱眉看向那张神仙床,之后视线落到王之宷之身上。瘫在地上的王之宷浑身汗毛乍竖,吓得抖衣而颤,磕头不止。

“陛下……臣只是想吓唬一下小王爷,就算给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小王爷动手,皇上圣明啊!”

“滚去门外石阶上跪两个时辰罢。”万历嫌恶的瞅了他一眼,就象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否则朕不介意你来这个神仙床表演一下。”

滴水成冰的日子跪上两个时辰,这条命也就没有了半条。但比起上神仙床,当然是毫无犹豫选择前者,王之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撒丫子就飞了出去。

看着刚刚嚣张如虎狼,转眼变成猪狗的王之宷狼狈奔出,朱常洛脸上心上都没有丝毫快意,权势二个字果然可以颠倒人心,生死顷刻。

阴暗的灯光,诡异的气氛,刑房内的两人相对无语,朱常洛打破死寂,忽然开口道:“父王今天这一出,所为的是什么?”

万历长眉一轩,微有恚怒,“说的什么话!你这性子越发倔犟,早知道朕就该晚些来,让你吃点苦头倒也不错。”

朱常洛捏起了手,声音却越发平静,“父皇说的是,象儿臣这样无人痛惜的人,性子若不再劣一些,只怕此时也不能站在父皇面前说话了。”

万历垂着眼皮,负手在背,讥笑一声,“朕倒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这样聪明敏感,可听过刚极必折,慧极必伤这句话么?”

“谢父皇教诲。”朱常洛一咬牙,“儿臣也有一句话送给父皇,为人父者,不患不严,患于知爱而不知教也。”

万历冷哼一声,“你曲改宋时司马光名言,可是在影射朕对你不慈爱么?”

朱常洛别开了头,避开万历投来的凌厉似要吃人的视线,“是非对错不用儿臣说,父皇心里有数,何必再来难为儿臣?”

自从万历十年之后,没有一个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万历说过话!如今被自已的儿子讥嘲挖苦,万历如何不怒,双眉渐渐竖起,低声咆哮道:“看来朕对你实在太过娇纵了,你如今越大越不知道规矩了!你是不是觉得朕不敢拿你怎么样?”

面对这倒海移山的逼人气势,朱常洛说不害怕是假的,在九五至尊面前,什么父子亲情都脆弱的不堪一击,而且这次一向紧随身后的黄锦也不在身边,他不知道现在黄锦正被叶赫那阵风缠得头晕呢。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多年的隐忍再也压制不住,一肚子的话既然开了头,便再也停不下来。

“同样是父皇的血脉,凭什么我就该从生下来被没人关注,而别人却能如掌上奇珍?同样是父皇的血脉,凭什么我就该在永和宫冷冷清清,吃得用得还不如一个有脸面的奴才,而别人却能终日锦衣玉食?同样是父皇的血脉,凭什么我坠入千鲤池,九死一生却没有一人来看一眼,而别人生个病却是千般呵护万般宠爱,恨不能以身相待……”

一腔怨气有如大江奔流般喷泻而出,说到后来情发于心,不知不觉居然泪流满面,哽咽道:“父皇还觉得是儿臣是在曲解司马光之言么?”

“混帐,你嘴里那个别人不是别人,他是你的弟弟!”万历怒不可遏,额上青筋迸起老高。

“父皇不要忘了,我也是您的儿子!”

一声父皇,掷地有声。

此刻微风飘动,刑室中已然悄无声息的现出四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看他们出现时无声无息的步伐,便知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刑室里这么大的动静,足以惊动守在外边全神贯注的暗卫了。

如此冲动到底是为什么朱常洛也说不清,他知道今天这事自已做的极为不智,可脑子一热那些话就冲口而出,拉都拉不住,而且就算能回到刚才那一刻,他还是会这样说,就算被万历拖出去杖毙他也不后悔。

万历的脸色如同开了颜料铺一样青红不定,露在袖外的一双手如风中落叶般抖个不停,眼底怒火几乎凝成实质,心里一个念头,只想将这个胆大包天的杵逆家伙拿出午门杖毙!

一声“来人……”只喊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没了声息。

他看到朱常洛狠狠瞪着一双眼倔强的看着自已,眸光清冽象足了一个人!万历心中忽然轰隆一声坍塌了一半,冲天的怒火如汤沃雪一样瞬间退去,三十年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

那一天,她也是这样的看着自已……

倔强、傲慢、不知所以……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这样的象她……

“罢了,此间没事,你们出去吧。”颓然的挥了挥手,那些暗卫连忙躬身领命,如同黑夜里影子般无声无息的潜了出去。

朱常洛诧异的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似被冰水洗过一样清澈见底。

缓步走上前,看着他兀自散发雾气的眼睛,万历又是一阵神思恍惚。

如同受了迷惑一般,将手轻轻放到朱常洛头上,意似轻抚。

“这么多年了朕一直在努力的想忘了你,可惜……”

感受到头上那只手带来的一丝暖意,朱常洛既惊又疑,颤声道:“父皇?”

一声父皇终于将万历从回忆中唤醒,眼前这个人终究不是那个人!

手僵在那里,暖意化成了冰寒,整个人都变成了没有生气的泥雕木塑,朱常洛很清楚的感觉到,刚刚给自已温柔抚摸的那个父亲已经不在,眼前这个还是那个一贯厌恶自已如鼠的父皇。

朱常洛心中一叹,轻轻一低头,不着痕迹的将头从万历的手下分离开来。

万历沉默一会,“你刚刚太放肆了,朕能容你一次,不会容你第二次,你且记下了。”

“父皇放心,儿臣以后远远躲到济南去。”朱常洛松了口气,这次危机过得真是稀里糊涂之极,心里一阵轻松,忍不住又添了一句,“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我躲远点就是了。”

听他这一句话说不出是该笑还是该气,最终化成一声冷哼,从袖子取出一份折子,丢到他的面前,没好气道:“你的折子我收到了,你和朕说实话,鹤翔山铜银矿你果真一丝没动么?”

“父皇放心,自从开矿以来,每日都有专人一本细帐,详细记录每日每月收入几何,父皇一看便知。儿臣知道国库空虚,如今内忧外患,都得从一个钱字上来,别的地方不能为父皇分忧,只能从这些地方出把力,助咱们大明渡过难关。”

万历板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忽然觉得这样有点不习惯,咳嗽了一声,冷哼道:“明明是一件好事,早些写折子何至于惹出这么多事,你心里的算盘以为朕看不透?真当朕是一代昏君可任你玩弄不成?”

朱常洛头上的汗终于下来了,吃不透这个父皇将自已看透了几三分,但是他知道此刻最好的方法是示弱,而不是分辩。

这是第一次生平第一次将这个儿子说的哑口无言,万历心中大快,那感觉实在太好,一时间口若悬河,痛斥他这几年侮君慢上,浮躁任性、骄纵轻狂、惫懒无礼种种,就连细微处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朱常洛低着头光顾着冒汗,却没有发现,万历嘴上虽然说的凶神恶煞,眼神却已如春冰化水一般,话没说完,早成一江春水向东流。

“父皇明见千里,英明无比,开矿这事儿臣确实不是故意不报,里面确实是有下情所在。”

“讲罢,讲得明白,朕还你清白,讲不明白,就安心受你的罚,没人救得了你。”

“父皇圣明,儿臣想想问父皇一句,还记得原山东监察道御史苏德公这个人么?”

“……”

紫禁城中,太和殿上,群臣再一次惊讶的发现,快有小半年没见的圣颜再次现了身!

有几个机灵通透的立刻就想到上次见到天颜的时候不正是半年前皇长子就藩的时候么?

人的联想力都是无穷的,人精的联想力就更是无穷的。能站在这个朝上的无一例外全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人精都是想得比较多的。

可是有两个人精没心思也没空想这些,一个是内阁首辅沈一贯,一个是内阁次辅沈鲤。

所谓同行是冤家,这话在用在当今首辅沈一贯和次辅沈鲤身上一点错都没有。沈阁老除了一身无比精纯的混功之外,还有一样更加过人的本事,那就是记仇!前几年一直死盯着叶向高不对眼,眼下又盯上了这个同姓本家沈鲤。

沈鲤这个人有才有能有资历,又是和沈一贯一样,由皇上钦点入阁,自然与众不同,尤其要命的是,沈鲤对于沈一贯这个本家一贯的看不上!

自从沈鲤入阁以来,沈一贯如果往东,沈鲤则必往西,沈一贯要撵狗,则沈鲤必定打鸡,时间一长,二人心里难免都存了点异样心思,只是无论私下怎么斗,面上这张脸上总还保得住。

可是从今天开始,沈一贯已将这个沈鲤恨进了骨头里。

就象黄锦说的,折子进了内阁不可能长了翅膀飞掉,那不用说就是有人搞鬼。果然,沈一贯当着内阁所有人的面一问,沈鲤第一个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沈元翁不必多虑,睿王殿下的折子昨日已由下官送交陛下御览。”

如果眼刀可以杀人,沈鲤早已千疮百孔。

就从沈鲤说完这句话开始,沈一贯已经做好了战斗的节奏,从此二位大臣的一生经历可以用八个字形容,咬牙切齿、有你没我,老天没有辜负他们的许愿,此后不久,这二人最后还真的是同归于尽,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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