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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刹那,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在那种无意识的胆寒中,缓缓抬起头。
一双冰冷的蓝绿色眼珠正在百米远的地方注视着她。
尽管中间有上百米的距离,但因为那双眼睛过于巨大,兰瑞莎还是觉得眼睛的主人正面对面站在她面前。
之前才说了不成人形的黑泥不知何时向中间堆积,就在兰瑞莎移开视线蹲下身的这几秒中,化为一个高达十多米的巨人。
那双蓝绿色的眼珠,就是巨人脸上的眼睛。只是除了这一个器官,巨人其他五官所在的位置却是一片平滑——根本不存在。
兰瑞莎很确定“巨人”是在望着自己,她甚至还能在那双无机质的眼中看见自身的倒影。
这到底是传承中的记忆,还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一个噩梦,兰瑞莎已经分不清了……
……
当兰瑞莎睁开眼的时候,她还有点回不过神。
直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足足有十多分钟,她才感觉自己彻底从刚才的那个噩梦中缓过来了。
那到底是噩梦还是什么,兰瑞莎说不清楚,德米安也没说过传承记忆中的存在能够看见她……
如果那是真的,那就意味着“魔神”可以跨越空间和时间直接看见她?
不对不对,如果魔神真有跨越空间的实力,怎么会被古龙一族封印了上万年。
还是说,它只是能“看见”,自己却出不来?
不管是哪种情况,这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兰瑞莎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坐起身,环顾一圈昏暗寂静的房间,陡然有一种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
这场战斗,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帮得了她。
正这么想着,她听见一楼的门铃声想起,打破了这个夜晚的寂静。
赤着脚踩过地板去开门,门外除了一地清冷的月光,还有月光下冷清的男人。
来人青蓝色的眼睛在月色闪闪发亮,几乎是立刻,兰瑞莎想到了刚才噩梦中的一切。
白植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微妙心情,直接开口道:“拜伦·阿诺德发来求助信,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67章
拜伦·阿诺德在求助信上说的很清楚。
信上说,自他回国后,M国的状况就迅速恶化,短短数天时间,大批低阶魔法生物就被黑泥感染。
鉴于现在在M国最活跃的魔法生物主要就是吸血鬼和狼人这两种,换句话说,拜伦·阿诺德的一大批同族以及死对头都沦为魔神的傀儡。
阿诺德一个人精力有限,分身乏术,往往刚处理完这个城市,那个城市又开始混乱,连普通人类都察觉到不对劲,报道说近日恐怖分子又开始作乱。
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况下,这位吸血鬼公爵突然想起来一周前自己和z国妖管会结下的盟约。
秉承着有难同当的精神,拜伦·阿诺德立刻手写了这封信向妖管会求助。
当然,求助的原因他写的有理有据,说是因为手下吸血鬼的反叛,原本要送回z国的陈方也趁机逃走。
阿诺德对陈方逃走这件事“心怀愧疚寝食难安”,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通知妖管会,并邀请妖管会的人进入M国,和他一起抓住陈方,解决黑泥大爆发的问题。
白植刚说完,兰瑞莎就冲头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鄙视那个远在m国的吸血鬼——这人找友军分摊伤害的技能倒是点满了。没出事之前,陈方怎么也送不过来,要么是今天天气不适合飞机飞行,要么就是陈方在m国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奄奄一息……结果一出事,需要妖管会的帮忙了,陈方就能送到了……可惜在送到之前又出了岔子,因此又“迫切需要盟友的帮助”。
要不是黑泥的事真的关系到整个世界的安危,兰瑞莎相信这封手写的信件在到白植手上的第一天就会被丢到一边。谁让拜伦·阿诺德在信上把情况说得危急万分,事实却全不是这样。
兰瑞莎之所以会这样判断,原因还是在那份信上。
浅白色的信纸看上去很高档,不仅手感很好,还散发着一种很特别的香气,上面的花体字流畅优雅,让人赏心悦目。封面的火漆上有一个繁复的徽章,应该是阿诺德的私人印章。
——如果事态真的很紧急,兰瑞莎不相信阿诺德还会用这种方式传达消息,早就一个跨国电话打过来了。
更不要说……
她把信纸凑到鼻子下仔细闻了闻,确定自己没闻错。
——更不要说,他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在信上撒了香水。
白植显然也看出来了,所以在念完信上内容后他就冷笑一声,将印有暗花的信纸随手丢到一边,对兰瑞莎说:“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去M国。”
“我们?”兰瑞莎疑惑,“那妖管会怎么办?”
郁衎不在,楚夷不在,闫清也不在,现在白植也走了,那整个妖管会里也没剩几个主事的了。
“嚯嚯嚯,小丫头不用担心。”中气十足的笑声从白植的手机里传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视频通话中,他的背景竟是一片冰天雪地。数片鹅毛大的雪花落在这个老头的胡子和眉毛上,转瞬就融化成水,随即又结成了冰。
白胡子老头用手把胡子上的冰条捋掉,又动了动两根长长的白眉,那些结在他眉毛上的冰絮便自行脱落。
做完这一切,他才继续抚着自己的胡子继续说道:“以老夫的脚程,足够在天亮之前赶回妖管会。小丫头你就安心跟植小子走吧。”
“……植、植小子?”兰瑞莎忍不住望了眼白植,后者眼中透出一丝极淡的无奈,却不见要生气的迹象。
后来兰瑞莎才知道这个她看着眼熟的白胡子老头是她学校的校长,刚入学那天她跟在闫情身后见过一面。
这位白校长不仅是一名隐藏的大佬,还曾经是白植的养父,整个妖管会里也只有他敢这么称呼白植。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现在尚不知情的兰瑞莎只是感慨白植突然表现出来的好脾气。
向来冷着脸的白植在白胡子老头面前表现出惊人的温和:“白泽大人,妖管会就交给你了。”
白胡子老头的长眉毛灵活的动了动,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好好好,你们好好玩!”
兰瑞莎:“……”她们又不是去度假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老头子的好心情的确感染了兰瑞莎,让她从醒来之后就一直郁郁不乐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再看白植,他眼中的冰寒也消融不少,顿时两人周围的气温都有了明显的回升。
……
既然是拜伦·阿诺德发来的求助,兰瑞莎和白植前往M国的交通方式自然也由他来解决,包括在M国的接机据说会是阿诺德直系后裔尤莉来负责。
只是在见到那位漂亮的红发美人之前,兰瑞莎在机场先看见了一个她不怎么想看见的人物。
许久未见的王知行站在候机室里笑吟吟地望着她,身边站着一身宽袍大袖的林鸿云。
说老实话,有魔神这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在前,王知行少年又在兰瑞莎面前消失许久,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此时再见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笑脸,兰瑞莎这才恍然塞缪尔也在这个世界。
再看身边毫不惊讶的白植,兰瑞莎立刻知道这两个除妖师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提前打过招呼。
林鸿云看上去只是个陪衬,主角还是塞缪尔,而塞缪尔要找的对象……
“你不在研究魔法阵,来找我做什么?”兰瑞莎狐疑地望着他。
她不信以塞缪尔的聪明会看不出那个魔法阵的真正作用,也不信以帝国神官的博闻强识,会不知道魔神的传说。
既然知道魔法阵会帮忙破开魔神的封印,以塞缪尔悲天悯人以全人类命运为己任的性格,那他不应该宅死在研究室里,不研究出针对魔神的禁术决不罢休么?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就像兰瑞莎了解塞缪尔,塞缪尔也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俊秀的少年先是低头羞涩一笑:“我才疏学浅,暂时还没能想出合适的对策。”
随后脸色一变,抬头冲兰瑞莎正色道:“但是我昨夜使用占星术时,偶然发现有一大片不祥的阴影在向你笼罩而来。我觉得有必要来提醒你。”
兰瑞莎眯起眼和他对视,心中一片清明:他说的偶然绝对不是真的巧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家伙指不定用占星术占卜过她多少次了。
“你有这么好心?”
半晌,兰瑞莎反问道。
塞缪尔无奈一笑:“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当初是因为立场问题,我不得不那样对你。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自然要互相守望帮助。”
“你也知道是立场问题啊。”兰瑞莎冷笑,“不过别以为这么说,就能揭过你对我做的那些事。”
“……无论如何请千万小心。”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满目诚恳,一脸再真挚不过的表情,“我也会尽全力继续研究魔法阵,争取能帮上你的忙。”
兰瑞莎撇开眼:“我知道了。没其他事,我就走了。”
“……”
“兰瑞莎。”
就在兰瑞莎转身打算离开时,她听见背后的人再一次出声。
回头,塞缪尔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眼睫低垂着,似是一个真正的忧郁少年。
他原本想说什么,在兰瑞莎看过去的时候,却又把话咽下。
临到最终,只是抬起眼冲她微微一笑,”保护好你自己。”
“……”
兰瑞莎抿着嘴,一扭头径直走了。
直到上了飞机,望着舷窗外的白云以及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王知行那张欲言又止的脸孔还在她眼前晃悠。
她最烦塞缪尔的就是这一点。
就像他自己说的,曾经他做的那些事是因为他们立场不同。可以!被他坑了,兰瑞莎服气,反正她后来长记性了,没再在他身上栽过就行。
可既然如此,他还三番两次跟她说些无聊的话是做什么?
他爱她?过去那些事他是不得已?换个世界重新开始?
兰瑞莎真想撬开塞缪尔的脑壳,看看里面的大脑构造,是不是跟常人不一样。
他说那些话时难道就没想过她的感受?还是说他沉浸在自己“为全人类牺牲爱情的伟大”中无法自拔了?
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也多亏了他这次跑过来说的那些话,兰瑞莎觉得自己终于想通了。
这个老对手可能魔法造诣很高,可惜脑回路长歪了,以后她还是不要把他的话太当一回事,免得气着自己……
万一……她是说万一,塞缪尔能研究出对付魔神的方法怎么办,所以她还是不要一个冲动把他宰了吧……
兰瑞莎把这两句话在心里来回默念了十几次,终于觉得心态平和了下来,再看机窗上自己的倒影,也不再咬牙切齿一副择人而噬的恐怖模样。
只是这一回神,才发现倒影中另有一双青蓝色的瞳孔在注视着她。
——是白植。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是不是目睹了兰瑞莎从低声诅咒到自言自语再到眉目舒展这一全程。
兰瑞莎不由汗颜,下意识挺直了肩膀。
见兰瑞莎注意到自己,白植也不再继续沉默下去。
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这才从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活了过来:“奉劝你不要和人类走得太近,尤其是除妖师。”
兰瑞莎:“……”她还以为他想说什么。
“如果你是说王知行的话,我没有我不是。”不过她跟赵晓关系好也是真的。
“哦。”白植冷淡地应了一声,从舷窗上转开眼,“随便你。”
“我不过是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
第68章
一听白植说他是过来人,兰瑞莎就回过头坐直了身体。
结果她都做好了抱着膝盖听故事的准备,白植又闭上嘴不说了。
兰瑞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在等了又等,发现白植都开始闭目养神的时候,才恍然:“没有然后了?”
刚刚闭上眼的白发男人重新睁开眼,莫名望着她:“什么然后?”
兰瑞莎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你不是说你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我么……所以……接下来,你不应该举个例子说明吗?”
白植:“……”
他眼神冰凉地瞅了兰瑞莎一眼,后者立刻感到一股寒风铺面而来,在这密闭的机舱里砭人肌骨——
“我说了,听不听随便你。”
言外之意就是故事是没有的。
兰瑞莎立刻蔫了下去,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白植冷笑,重新闭上了眼。
兰瑞莎被他冻得一个激灵,看了看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自我检讨了一下:怎么就因为他表现得稍微和蔼了一点,就忘记这家伙的人设了呢。
所谓的冰山,可是要拿几百个火堆烤起来才有可能融化的呀,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