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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霎时间体温互传,小和尚早已经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麦小乔眼睛一转,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是要借助于小和尚的眼睛,回光反视,让我暂时也能看物可是?”
匡老人赞叹道:“你果然冰雪聪明,一猜就猜中了,莫非姑娘原本就精于这门功力?”
“那倒不是……”麦小乔冷冷地摇着头道,“我只是过去听师父说起过这门学问而已。”
说到这里,她似乎难以抑制住心里的愤怒,由眼前的匡老人联想到了他的弟子金鸡太岁过龙江,毕竞他们是师徒一系,弟子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师父焉能得辞其咎?是以言谈之间,对于这位武林地位极隆的前辈高人,本能地失去了原有的尊敬。
冷冷一笑,她接下去道:“在我未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已不在人世,原来你竟然还活着,这就令我心里大为惊异,难以释怀了——”
这几句话乍一出口,连一向极能自持的出云老和尚也由不住脸色猝然为之一变,实在想不到麦小乔居然会对一个加惠于她的前辈长者,如此失态,紧接着他随即明白过来。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喃喃地宣了一声佛号,“匡施主是久已封山,不问外事,为了姑娘的病,今次破例出山,却已是十分难能了。”
匡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和尚你不要打岔,大姑娘有话,总是要说出来才好,闷在肚子里可不是好兆头——”随即转向麦小乔道,“你道我该死倒也不错,只是这件事却也由我不得,阎王不点卯,小鬼不来传,姑娘你又叫我怎么个死法?”
麦小乔哈哈地道:“前辈你错会了我的意,我可不是说你该死,而只是认为你活着是有些奇怪罢了。”
“那还不是一样。”匡老人笑嘻嘻地道,“老夫倒要听听其中原因,请姑娘赐告其详。”
“哼,前辈你这就明知故问了。”
“哦?”
“只请问金鸡太岁过龙江可是你的徒弟?”
“不错,是收了这么一个不成材的弟子。”
“他的所做所为你可曾有过耳闻?”
“听说过那么一点。”
“不应该只是一点。”麦小乔冷笑道,“令徒大名,以及所做所为,已是当今天下尽人皆知之事,你是他的师父,岂能只是知道一点而已。”
“姑娘的意思……”这老人眨了一下眼睛道,“我明白了,你是在怪我教导不力?”
“岂止是教导不力?”
麦小乔苦笑了一下,略为沉静片刻,用以缓和紧张的情绪,随后才道:“我的眼睛即使真的瞎了……也只是我个人的悲哀,算不了什么,可怜那些无数屈死在他手里的冤魂……唉!这笔恨海深孽,只怕令徒一身万死也不能赎清,前辈你竟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此为恶,袖手旁观,甚或不略加制裁,岂不令人大为吃惊?百思不得其解——这就是我对你虽活犹死而大感存疑之处了。”
“阿弥陀佛。”出云和尚讷讷地道,“匡施主此次出来,正是要缉拿这个孽徒归山,姑娘你稍安毋躁,且容匡施主看看你的眼睛是否有救吧?”
麦小乔微微叹了口气,随即不再言语,只是一肚子的委屈,焉能就此平得下来,想到激忿伤心之处,由不住热泪迸流不已。
这老人直到此时,才嘿嘿笑道:“姑娘责备得甚是,确令老夫惭愧不已……”
仰天长叹了一声,这位早已失闻于江湖的武林名宿,一改常态,变得十分忧戚地说道:“过龙江身世奇惨,六岁从我习技,日以百草练汁浸体,已收洗骨易髓之功……”
微顿片刻,才接下去说道:“……他质禀奇佳,用功又勤,十年之内已尽得我真传……十六岁以后,我长白门武功,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传授他了。倒是他深钻苦研,别创出许多新奇招式,往后十年,他易居苗山,与古井客相处甚稔,结为忘年之交。这十年之中,他功力大进,观其气势发展,早已突破我长白门昔日窠臼。老实说,今天老夫真要讲到与他动手过招,是否能是他的敌手还是未知之数……我却已十分知趣,不敢以师尊而自尊的了……”
“南无阿弥陀佛。”出云和尚双手合十讷讷道,“这其中竟然还有如此一层,设非是施主道出,我等竟然是一些也不知道。”
麦小乔神色略见平和,却持异议道:“一日为师,终身称徒,况乎前辈对他有十年造就之恩,过龙江虽为人手狠心辣,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老人家如能及时出面约束他,只怕绝非今日的情况……唉,话虽如此,亡羊补牢,今天你老人家的出山,也许还不会太迟……但愿如此——”
匡老人点点头道:“再说吧。”
一面说,他抬手摘下了头上竹笠,露出了根根耸立宛若银芒也似的一头白发,这银发药王一号,料必是这样来的。
“姑娘,我这就看一看你的这双眸子吧!”
说话之时,他的一双奇大如箕的手掌,已双双按在了明法小和尚的后腰两处“气海俞穴”上,却将一股浸淫经年、奇异卓绝的内功九转功力缓缓输入。
先是明法小和尚身子抖了一抖,蓦地即有如泥塑木雕般地怔在了当场——一缕先天元阳之气,在匡老人内力催使之下,暂时由小和尚的丹田之内转移到了麦姑娘身上。
麦小乔顿时身子起了一阵燥热。
奇妙的事情紧接着随即发生,明法小和尚的一双眼睛就在这一刹那,蓦地为之一黑。
“啊——”小和尚发出了一声惊呼,顿时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是麦小乔却为之眼前一亮,大放光明,那双原本失明的双眼,竟然又为之重行视物。
这一霎间的惊喜,简直令她惊慌失措,禁不住热泪迸落。
“我看见了……看见了……”
面前的一切一切俱又重现眼前,看看老和尚、匡老人又看看眼前:“借视”于自己的小和尚……每一张脸,对她来说,俱有着说不出的亲切,心里的悲忿、仇恨也就在这一刹那之间,顿时为之化解,烟消云散……
每一张脸都显得那么快乐,然而匡老人的那一张脸,于快乐之中稍含忧郁。
麦小乔立刻领略到了。
“有什么不对么……”
这老人喟叹一声,双手回撤。
随着他撤回的双手,麦小乔顿时眼前一黑,立时又陷落于沉沉的黑暗世界。
于此同时,明法小和尚却觉得眼前一明,立即恢复了原有的视力。
“阿弥陀佛。”出云老和尚讷讷说道,“麦姑娘目光泛蓝,显然中毒甚深,匡施主该采用如何妙法,先将她目中之毒移开才是——”
“哼哼!”这老人冷笑了一声,“你的眼睛果然厉害,大姑娘确是中毒极深,所谓‘黄肿,黑废,蓝夺命’,要不是大姑娘本身功力精湛,以及大和尚的救治得法,只怕早已……”
出云和尚摇摇头道:“这一点老衲可不敢居功,论及功劳,还当推凤姑娘的救治得体。”
匡老人呆了一呆道:“凤姑娘……”
出云老和尚道:“不错,来自七指雪山金凤堂的凤姑娘……匡施主可有过耳闻?其实这位姑娘的本姓,应该是姓‘陆’。”
匡老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神州鬼凤陆青桐大概就是她的父亲了?”
“不错……”
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喟叹……
想到了那一夜在“江南会馆”与凤七光生过招受辱,老和尚不禁兴起了无限气馁——这是他生平奇耻大辱,每一次想起,都不能为之坦然释怀。
匡老人微微颔首道:“金凤堂医术,江湖推重,更擅解百家之毒,只是麦姑娘所中之毒,怕他们也无能为力,如果能解除一半,也就不容易了。”
目光一转,落在麦姑娘脸上道:“不瞒姑娘你说,这毒入双瞳。原是不治之症,老夫实在也是无能为力,目下也只能竭尽所能,存着万一的侥幸,只是这个希望实在渺小得很……”
麦小乔在刚才双目暂时复明的一霎间,的确感觉到意外的惊喜,只以为复原有望,这时听老人这么一说,不禁大为失望。只是在她遭遇过此番劫难之后,一颗心早已如槁木死灰,再加上一份失望,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苦笑了一下,她冷冷地说道:“匡前辈你打算怎么做呢?只要有万一的希望,我都愿一试。”
匡老人点点头道:“姑娘暂且休息,容老夫先行与老和尚取个商量,再定一切吧!”
说罢起身告辞。
这里只留下了明法小和尚照顾一切,出云和尚嘱咐了一番之后,同着银发药王一径出得殿房,来到院中。
老和尚道:“麦姑娘一双眼睛当真还有救么?”
匡老人叹口气,只说了个“难”字。
出云和尚道:“你刚才既说仍有万一希望,自非戏言,老衲实在纳闷不过,倒要请教了。”
匡老人叹道:“老和尚,你也是深通歧黄药理之人,定当知道毒入双瞳,根本上也并无救治之理吧?”
出云和尚听后怔了一怔,蓦地站住了脚步。
“你且不要急,听我一说,你也就明白了。”
匡老人一面娓娓道来:“昔日岭南大侠全胜衣为人暗算,身中巨毒,因为凭恃着他本身功力过人,且通医理,不屑求人,情形颇与今日之麦姑娘相似,后来毒入双瞳,以至于双目失明,这件事老和尚你谅必也有个耳闻?”
“哦——”老和尚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不是你提起来……老衲还忘了……那时老衲尚在稚年,金大侠的大名其时已是尽人皆知……啊啊,金瞎子,金瞎子……人家都是这么称呼他,原来他的眼睛是这么瞎的啊,阿弥陀佛——”
匡老人微笑了笑道:“老和尚莫非你只知道他眼睛瞎,却不知道他眼睛复明之事么?”
“这……倒未曾听人提起过……”
“这便是我要与你说的。”匡老人讷讷说道,“那金胜衣双目失明后,遁迹深山,遍尝百草,希冀能清除目中之毒,无如一番苦心白费,却因误食毒草,险些丧命,眼看无救之时,却因身上所藏的一种药草,引来了一种头小身大,遍体如银的‘冰蚁’。竟然意外地得到了救治,非但解救了他身上所中的毒症,更把他眼中的毒质,也清了个干干净净,你道是怪也不怪?”
出云和尚呆了一呆,简直难以置信。
二人已来到了老和尚的禅房。
坐定之后,小和尚献上了香茗。
出云和尚喝了一口茶,讷讷道:“冰……蚁?”
“不错,”匡老人点点头道,“一种择毒而噬的怪蚁——”
一面说,即见他探手由身上取出了一个扁扁的木匣,打开来,送向老和尚的面前。
出云和尚将信将疑地接到了手中,只见木匣中置有一白土蚁穴,却不见有什么“冰蚁”。
——他用奇怪的眼光,向匡老人看了一眼。
匡老人随即由药箱内,取出了一个小小纸包,打开来,其中是几根颜色朱红,望之极嫩的茎类植物。
匡老人甚是谨慎地用其长长的指甲,将嫩茎一端,切下来米粒大小的一点,缓缓送向匣中蚁穴入口。
说也奇怪,他这里手指方自探近,倏地自穴内窜出一只小小银色物什,只一口,已将老人指尖上那点朱红嫩草衔去,随即快速藏回,又自隐入穴口之内。
出云和尚却已看清了对方模样,不过是较诸寻常蚂蚁要大上一些的一种小小虫蚁,比较奇怪之处,是通体亮着灿烂银光,头端细尖如针,后身略呈肥大,像是一个尖锥模样。
他原以为匣中藏蚁甚多却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只而已。
匡老人苦笑了笑,盖上了匣盖,收入身上。
老和尚道:“只是一只?”
匡老人轻轻叹道:“这多年以来,我费尽千辛万苦,一共寻来了十只而已,原意望好好豢养,使之繁殖成群,却因为养殖失法,眼看着它们一只只不服水土而死,等到摸清了它们习性之后,却只剩下了两只,其中之一在十天以前,又以过老而死,最后便只剩下了这么一只。”
老和尚道:“这么说,麦姑娘还有救么?”
匡老人冷冷地道:“单凭着这一只小小冰蚁,即指望能够将麦姑娘目中之毒吸尽,那是妄想,如得雌雄一双,情形便不同。”
出云和尚呆了一呆,道了声“无量寿佛”,失望地道:“这么说来,你那万一的希望,便是在这石头岭,能够找到第二只‘冰蚁’?还要恰恰是雌雄一双?”
匡老人点点头道:“一点也不错,这也是惟一的一线希望,却要老和尚你助我一臂之力。”
出云和尚聆听之下,连连摇头不已:“这里乃是佛门善地,五毒不沾,况乎石头岭,甚少泥土,不要说这类怪蚁了,就是寻常蚂蚁,也难得找出一只,你踏遍千山万水,历时多年,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