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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关雪羽这么快速的复原,大家均表惊异,幸亏他的及时伸手,已托住了黄通直直下倒的身子。
然而,这样并不能便使得事情变得更为乐观。
凤姑娘吃了一惊:“他怎么了?”
关雪羽虽然已能行动,那是仗恃他早已具有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内功根底,要是谈到功力的复元,距离尚远。
“黄兄……他不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对于饱受惊吓的麦家各人来说,心情之所能承受,几乎已到了极限。
麦玉阶“啊”了一声,率先抢步过去,紧紧地捉住了黄通的一只手。
一只冰凉的手。
一阵心惊,麦玉阶几乎要昏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关雪羽道:“他……怎么了?”
关雪羽神色黯然地摇摇头,轻轻地把黄通身子,放在了长案上,转脸看向凤姑娘。
“姑娘,劳驾。”
凤姑娘默默地点点头,向前靠近一步,缓缓伸出手,切住了黄通脉道。
其实,无须切闻其脉,凭着她敏锐的观察力,只在黄通脸上扫了一眼,已知其大概。
“太迟了。”
缓缓地松开了切住黄通腕脉的手,凤姑娘摇摇头,一双眼睛盯向关雪羽,苦笑了笑:“真气已散,六脉俱开,我是无能为力了。”
各人聆听之下,无不神色黯然,尤其是麦玉阶,忍不住落下泪来。
关雪羽轻叹一声道:“士为知己者死,看来这位黄兄确是如此了。”
说话时,只见长案上黄通的身子,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一双原本深锁的浓眉,忽然往两下里一分,倏地睁开了双眼,却把一双昏浊泛黄的眼睛,盯向表玉阶,嘴唇蠕动了一下,未闻其声。
关雪羽神色颓然地道:“黄兄像是有话要说——”
一言甫出,麦玉阶已痛泣出声,道:“兄弟……我害了你……你是我麦家生生世世的恩人,我对不住你。”紧握住黄通的一只手,麦玉阶声泪俱下,闻者无不动容。
凤姑娘一霎间也似为之心酸,垂下头,紧紧地咬了一下牙,却把噙在眼睛里的泪水,硬生生的忍了回去,长久以来,在她出生的那个神秘地方——“七指雪山”,那里长年难见日月,所见皆是冰雪,再加上幼承的严厉调教,冷酷的武功淬练,琢磨出她看似无情的偏激个性,生为女儿身,却像比男人更要强好胜,她是不轻易流泪的……
看着黄通待死挣扎的脸,她冷冷地道:“他像是有话要说,我就助他一臂之力吧。”
右腕轻启,一只素手,已经贴在了黄通右胸心腔之上。
像是触了电也似的,黄通身子一震,乃自大口呼吸起来,一丝惨笑,挂在他黄蜡也似的脸上。
对着凤姑娘他微微点头,表示了他由衷的感激,这才把迟滞的目光,转向麦玉阶。
“有件事,在下要告诉大爷……”
“兄弟……你可别这么称呼我……我愧死了……”麦玉阶老泪纵横,声音沙哑地道,“有什么话说,你就只管说吧……老哥哥今生不能回报,来生变狗变马,也得为兄弟你办到,黄……兄……弟……”
末后三字出口,麦玉阶大声抽搐不已,一张脸白中透青,显然悲伤到了极点。
“大爷不必伤心。”黄通讷讷道,在下此来原就存有必死之心……有件事,大爷还不知道,当年横行京都的大盗黄虎,就是在下的先父。”
麦玉阶不由为之一愣,勾起了三十年前的往事,一件一件的却有些记忆不清,只管愣愣地看向对方。
“大爷莫非忘怀了。”黄通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接着道,“先父被擒之后,论罪当斩,各方会审皆道先父罪有应得,惟独大爷独排众议,声言先父之义行三件,以之功罪相抵,乃是免其一死,发配西疆。那年,在下年方稚龄,于襁褓之中,随父流落边荒,父子相依,备尝人世辛酸,先父在有生岁月中,无日无时不念及大爷赐生之恩,要在下刻刻谨记,不可稍忘……到先父去世之后,在下苦练武技,重入中原,曾三度察访大爷踪迹,不得要领,直到去年,才探知大爷原来归隐此乡……这才辞千里……前来投奔,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得能……拜……”
说到这里,话声中止,只见他上胸频频起伏,一双眸子怒凸如珠。
凤姑娘心中一惊,忙自把俯按在对方胸上的那只手向后快速收回,却已难止其势,即见黄通背脊向上一挺,一口血箭,直喷而出。
由于力道至猛,这口血足足喷出了丈许来高,砰然作响直击于顶壁之上,怒血四溅,洒下了一片血雨。
各人触目惊心,无不骇然。
黄通这口血一经喷出,诚所谓“灯枯油尽”,双腿一伸,便自去了。
却只见麦玉阶一声狂呼,紧接着也倒了下去。
凤姑娘眼明手快,举高手一抚,麦玉阶猝呛一声,才苏醒过来。
她虽冷漠成性,眼见了这一切之后,亦不禁为之动容,叹息一声,转身步出室外。
关雪羽乃自张罗着吩咐眼前各人,将小乔、麦氏夫妇搀扶内室休息。
各人离去之后,他重来到黄通尸身之前,注目片刻,心中难以释怀,有件事他不大明白,想到了自己传家至宝“护身宝甲”,便伸手向死者胸间探去,一模之下,竟是空无所有。
这件事其实也不难理解,深精武技内功的黄通,若真的穿有燕字门至宝护身宝甲,即使是金鸡太岁过龙江掌力惊人,也不致便为此送命,反观之,并不诸武功又复年迈的麦玉阶,却能在身中过龙江掌力之后,并无大碍,岂非有些于理不合?
如此看来,答案便似乎只有一途,便是,关雪羽虽有借爱黄通之心,将传家至宝护身宝甲,私相借与,无如黄通报主心切,却暗里又将宝甲转借与麦玉阶,如此一来,麦玉阶幸运地得以保全了活命,黄通却自丧其命,生死有命,端是关雪羽始料不及了。
伫立在黄通灵前,想到了此人之大义节烈,不愧顶天立地一条汉子,他既是早已有报主捐躯心意,求仁得仁,命有所归,外人便难以左右其间了。
关雪羽这么想着,真有置身冰炭之感,他随即脱下外着长衣,将之覆盖在黄通灵体之上。
秘室内的热闹厮杀景状,一变而为眼前的冷清如斯,瞬息万变里藏匿着人生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从而像似悟出了什么,却又是那般飘渺不着边际,关雪羽侥幸地逃过了一场大难,想到了出云和尚的行前忠告,竟然含蓄有几许天机,设非是凤姑娘的及时现身相救,自己眼前只怕也已作了古人,从而对于那位凤姑娘,生出了无限感激之意。
一想到凤姑娘,才使他警觉到对方的不在眼前。
关雪羽转身踱出秘室,正逢着麦家的管事麦丰张惶而来。他手上掌着一盏灯,身后紧跟着老奴麦贵。
双方乍见,麦丰哆嗦着道:“那不是关先生……么?那位凤……姑娘呢?”
原来麦丰原本跟小乔在一起,眼见金鸡太岁现身,一时心胆俱寒,不待进入秘室,就地先掩藏了起来,事后才自现身,兀自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关雪羽摇摇头道:“我也正在找她,七爷仔细料理黄兄的后事去吧。”
麦丰听到了黄通之死,忍不住唏嘘出声,一面用衣袖拭着脸上的泪,频频点头道:“关老师你放心吧……我家老爷已有交待……我这就不耽搁了。”
说着拱拱手,随即同着麦贵匆匆赶向里面秘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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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义士埋黄土 仁侠闯江湖
冷月下,所见凄凉。
几片桐叶,由干枯了的枝丫上凋零落下,作响地在地面上移动着。这里……那里……月光泻处,照见着横七竖八无数的倒地尸体,偶尔拂面的夜风里,夹杂着浓重的腥血气息。
麦家的那只老黄狗,独自周旋于死尸之间,不时发出的胡胡哀吠声,十足的“丧家犬”模样,景象悲惨,赚人热泪。关雪羽在麦家四下里踏行一周,一面运功活血,一面留意着四下里的形势,金鸡太岁暂时去了,下一步究竟是如何,谁也难以预料,此时此刻,不要说强敌金鸡太岁的再度出现,任何一个黑道二流人物的乘火打劫,麦家也只怕吃受不住。
凤姑娘芳踪无迹,自非无因,想不到小店邂逅,一点前因,种下了此刻的缘分,设非是这位姑娘的及时插手,不用说关雪羽的这条命以及麦家上上下下,都将难以保全。
关雪羽生平最不轻易承人盛情,哪怕是点水之恩,也极力避免,武林之中最重信义,所谓“受人点水之恩,当报以涌泉”,更逞论这是救命大恩,若是图报无门,便为终身憾事,试观眼前之凤姑娘,老实说,关雪羽除了仅仅知道她来自“七指雪山”之外,全无所知,这就够他不安的了。
使他不安的原因,与这位凤姑娘出身门户“七指雪山”有关,自然在事情未能进一步澄清之前他不便妄下判断,只是江湖上对于这个神秘的门派——“七指雪山”,传说得实在太可怕了。
凤姑娘既是来自这个传说中极为可怕的门派,是否在执行一项可怕的任务,关雪羽暂时不得而知,然而,他先已欠了凤姑娘的救命之恩,却使他在今后执行正义一面,是否会遇到若干阻力,不无可能。是以,对于凤姑娘的一切,他不得不留意观察,思维常常是微妙不易理解的。
就像这一霎,关雪羽脑子里方自想到了凤姑娘,凤姑娘的影子,便忽然出现眼前。
像是一阵风,飘动着凤姑娘美丽的倩影,先是在对面院墙匆匆一现,起落之间,已来到了庭墀当前,身法之轻灵,确实极流境界,即使关雪羽未受伤之前,也不见得就能胜过了她。
凤姑娘已经换过了一套衣裳,淡衫罗裙,更见秀丽,月下现身,有如出殿的嫦娥。
“原来你在这里?”凤姑娘略似惊愕地看着他,“你的伤势难道已经完全好了吗?”
关雪羽摇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只是暂时它也莫奈我何。”
凤姑娘十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接着她微微一笑道:“我几乎忘了你是燕字门的出身了。”
关雪羽顿了一下,道:“我们进去讲话。”一面说,转身向房中步入。
这间房子正是当日黄通所住,关雪羽特别挑选住在这里,似乎含有对于这位仁义可风的朋友,保持着一份沉默的哀悼与追思。房门开处,进来一片月光。
关雪羽声几上拿起了火折子,刚亮着了,却由凤姑娘坐处,袭过来一股劲风,把火吹熄。
“我喜欢今天晚上的月亮,”凤姑娘笑着说,“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就这么谈谈好么?”
关雪羽点点头道:“也好,姑娘居然还有如此雅兴,倒也难得。”
凤姑娘道:“为什么没有,我是一个不轻易向谁认败服输的人,而且,你信不信?这个天底下,只要我想要去做的事,很少办不到的……”
关雪羽点点头道:“姑娘壮志可嘉,我也希望你凡事如意。”
凤姑娘道:“我刚才已派人四下去察访,倒要看看这只老金鸡他藏在哪里?”
关雪羽道:“姑娘你以为他会藏在哪里?”
凤姑娘道:“这个很难说,他的狡猾狠毒,我是知道的。”
关雪羽微微地闭上了眼睛,随即又张开来道:“他确是十分狡猾,我猜想,他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了麦家……当然,还有我。”
凤姑娘道:“为什么?”
关雪羽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该明了他的用心。我一直在奇怪过龙江如果真想要钱,他大可不必挑上麦玉阶这个告老还乡、宦囊并不丰满的人来下手。”
凤姑娘点点头道:“你以为呢?”
关雪羽苦笑道:“麦家在临淮关,虽然号称首富,但是他的钱并不多,倒是他在地方上的善名远比他的财富更有名得多。”凤姑娘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向他注视着。
关雪羽冷冷地接下去道:“黄金万两命一条。姑娘请想,这个数目,勿说麦玉阶拿不出来,只怕当今天下,真能拿出这个数目的人并不多,明知其不能而强为之,姓过的岂非别有用心?”
凤姑娘微微在笑,月色里分外可人。
“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么,你以为过龙江他的真正用心是……”
关雪羽轻叹一声道:“这正是我眼前苦思而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但愿我能解开来就好了。”
凤姑娘一笑道:“我在小店初一见你之时,就知道你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你不但本事高,人又聪明,文武全才,确是难得。”
关雪羽摆摆头道:“姑娘夸奖了,比起姑娘的兰心蕙质我自愧不如。”
凤姑娘道:“我?”
“姑娘能够在一照面的当儿,看出来我出身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