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敢杀、敢打、敢爱、敢恨……无限多的“敢”字,就是姑娘的写照,爱就是爱,她不在乎。
一步一步,她走过来。
伸出来的一双皓腕,枷锁般地落在了雪羽肩上,锁住了这段“情”,锁住了这个“人”。
凤姑娘半边脸,紧紧贴住了他的胸膛,接受了眼前男人有力的一双铁腕。
忽然,关雪羽捧起了她已似迷离的脸。灯下,但已见珠泪籁籁。
“姑娘,我们不能。”
“为……什么?”
“为……”
紧紧地咬着下唇,就像是咬出了血。
“不……为……什么……”
两只手抖得这么厉害,对于一个“君子”来说,便只有良心的不安与罪恶,才能够使其颤抖与战兢。
关雪羽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己是犯了罪了,然而,他却已无能扳回。
风势悄悄地越过屋顶时,有几片落叶凋零。
关雪羽几乎已经崩溃了。
怎道是“断琴”的一摧?
那一声琴音来得好突然,好不知趣。
“琤琮”一响之下,紧接着的一抡乱指,更似万马奔腾地响了起来。
对于几乎痴迷了的两个人来说这阵子空如其来的琴音,简直有似当头棒喝,劈顶的一声焦雷,一惊之下,蓦地分了开来。
一念之间,却像是另外转变了一个世界。
在无限羞愧、窘迫的目光对视里,凤姑娘缓缓地坐了下来。
关雪羽显然已冷汗淋漓,暗忖了一声,好险。
两个人在醒酢灌顶的琴音万缕中,终于寻回了失去的冷静,对于这阵子突如其来的琴音,不免心存好奇。
琴音来自紧邻隔壁,正是方才双合琴瑟的同一个人,只听他那烂熟的运弦指法,便知是同一人,琴道中杰出高手。
关雪羽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对于隔室老人这般断情一摧,竟然使自己二人免于铸成大错,由不住收存感激,凤姑娘也显然恢复了冷静,是羞、是愧?抑或是百感交集?静坐一隅,深深地垂着头,秀发如云,长长地曳下来,几乎已挨着地面,看在关雪羽眼里,更是无限怜惜。
“你,还好吧?”
鼓足了勇气,关雪羽总算说出了一句话。
“嗯,很好。”
声音很低,紧接着她霍地仰起了头,深垂的长发,“刷”地甩回身后,脸上带着一抹红晕,掩饰在羞涩的笑靥里。
“我竟然是忘了。”她讷讷地说,“刚才我来之前,就听见了,好美的声音……还只当是你弹的呢!”
关雪羽摇头:“我哪有这等造诣。”
“是谁呢?”
说时,她站起来打开了房门。
关雪羽跟过去,原想指给她看,却在门开的一霎,那阵子美妙的琴音,竟然忽地又止住了。
灯原本就是熄的,这一次连映在纸窗上的人影都没有看见。
微微一笑,凤姑娘掠了一下长发,道:“我走了,不要忘记了明矢是上课的日子。”
关雪羽点点头,表示知道。
人影轻晃,带起来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凤姑娘已腾身而起,跃上了正面高墙。
月色里所显示的是那种淡淡的朦胧,凤姑娘便是朦胧中的一只凤,那般轻飘迷离,突振彩翼地去了。
也许是太累了,关雪羽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小二打来了洗脸水,侍候着漱洗,待去之际,关雪羽唤住他道:“隔壁有了客人?”
“嗯!可不是吗?”小二赔着一脸的笑,“你先生说的是八老太爷?”
“谁是八老太爷?”
“啊,”小二这才想起来,摇头笑着说,“我还只当你们认识呢?”
“是怎么回事?”
“这位太爷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店小二说,“每年都来一回,住上些日子,每一回都一定是住在这西跨院里,他老人家喜欢静,指定了要住在先生你这间房里,这一回却让先生你占了先,他气得不得了。”
“原来如此。”关雪羽一笑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谁叫我比他先来呢?”
“就是这句话呗。”小二说,“所以他老人家也只好将就着住了。”
关雪羽道:“这位八老太爷竟是弹的一手好琴,实在难得。”
小二眯着一双眼,笑嘻嘻地道:“那可真是,先生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位老太爷是有名的雅人,诗书琴画,无所不精,嘿!你先生还没有见他老人家写的那一手好字呢,画的那个画儿,真比赵子昂还强呢!”
他居然还知道赵子昂,这位前朝古人,以所画的一幅“八骏图”,饮誉天下,盛名之下,妇孺皆知,就连店小二也不例外。
这倒是又投了关雪羽所好,心实为之向往。
“为什么叫他八太爷,他姓什么?”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小二摇着头说,“不单我不知道,连我们掌柜的也不知道,反正认识他老人家的都这么称呼。”
关雪羽越加的对此人心存好奇。
“他是干什么的?”
“嘿,人家可是做大买卖的。”店小二说,“一年一次到咱们这个地头上来办货,听说是专办纸和墨的生意。”
关雪羽点点头,想起了一个人,问道:“这么说,他应该和鲍玉很熟了。”
小二愣了一下,眨着眼问道:“鲍三爷?”
矮金刚鲍玉是这地头上的大人物,他焉能不知道,对于关雪羽这么直呼鲍三爷其名,不禁有些奇怪。
关雪羽遂发觉自己多此一问,八老太爷认不认识鲍三爷他又怎么会知道?
二人又扯了几句闲话,店小二即自去。
这里关雪羽把自己拾掇了一下,顺手拿了一把折扇,看看自己确实是不带一些江湖味道,这才走向隔壁,专程拜访这位“八老太爷”。
他却是失望得很。
原来这位老人家敢情一大早就出去了,门上加着一面黄铜大锁,倒是两扇轩窗大敞着,由于设有格栏,不愁有人擅自偷入。
隔着窗户看见擦得甚是洁净的一面矮几,几上架着七弦焦尾——便是昨夜老人家消遣之物。
关雪羽是行家,一眼就看出那架古琴的身价不凡,正是“面圆底洼,首俯尾杀,左右双飞”,端的是千金不购,不可多得的前古良器。
这等名贵之物,对方老人竟然如此随便置放,也不怕被人家潜入偷窃,诚然是胆大心粗之至。
关雪羽正待转身回屋,耳边上却听得有人远远地发出了一声咳嗽,转身望时,只见一个锦袍长身老者,正自跨进院子,向这边一路行来。
由于昨晚,隔着一扇纸窗,关雪羽会见过对方一个轮廓,是以一望之下即知道这来人正是这间房子的客人,也正是自己意欲拜访的对象,不觉仔细地向对方打量几眼。
初冬的阳光,照射着眼前这片院落,更显得今晨的绚丽可爱,行走在阳光下的老人,看起来长衣飘飘,神采如仙,敢情老头儿,竟是如此一个体面人物。
皓发银髯,长眉细眼,高颀的个头,腰干直直地挺着,却是那种奇异少见的独特行走姿态,长手长脚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副样子像极了行走田陌间的长腿白鹤,样子实在很滑稽,但关雪羽却不敢取笑,往前面赶上了几步,望着对方抱拳一揖,算是执行了后辈之礼。
长身老人手上提着一个网袋,里面装着两个药包,像是刚从中药铺子回来。
关雪羽这一个动作,使得他愣住了,一只手抄着过长的长衣下摆,频频地眨着一双银眉,阳光下,他这样的打量着关雪羽。
“这个不敢当,兄弟这是……”
口音里参杂很纯的江南味道,听在耳朵里,倒是挺新鲜。
“晚生关雪羽,昨夜拜赏仙音,无限钦佩,特来造访,望能拜谒高颜,还未请教老先生高姓,大名是……”
长身老人呵呵笑了起来。
他却不急于立刻报出名字,探出一只留有长长指甲的手,只向着那一缕花白胡须上缓缓捋着。
“不敢当,不敢当,来来来。请屋里谈,屋里谈。”
边说边自前行,来到居室当前,关雪羽自后跟上,只见他探手杯内,摸了半天才找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含笑向着关雪羽点头道:“请——”
关雪羽拱拱手,迈步进入。
老人回身关了门,把手里的药包放在桌上,指了一下椅子:“坐坐……”自己随即坐了下来。
关雪羽近看这位八老太爷,大概年岁是不轻了,也许是保养得好,一张脸虽略嫌瘦些,但色泽很好,一只手不停地搓着一对墨玉核桃,叽呱有声。那对核桃看来要较诸一般人所搓玩者显然更大上许多,大概在手上把玩多年,黑光铮亮,光可鉴人,和他手指上的一只同色墨玉扳指,相互映衬得甚是有趣。
这位老人家坐着的身子,似乎不甚安宁,也不时的前后移动着,一双雪白长眉更是频频地眨动不已。
关雪羽正自奇怪,却发觉到老人家所着锦袍前胸部位忽地鼓起一团,又自陷下,里面像是藏着什么物什,遂见他呵呵笑道:“小畜生,又是要讨吃的了。”
一面说着,随手在桌上一个纸包里拿起了一块麦饼,却将一只肥大的袖子抖了一抖,即见由那只肥大的袖口里,探出了一个小小猴首,紧接着钻出了一只黑色的小猴儿。
那猴儿看上去大小不足一尺,通体黑毛,油光铮亮,却在颈项之向,生有细白的一圈白毛,乍看上去,像是戴有一枚银色项圈,十分逗人。
这类“墨猴”,关雪羽早有所闻,却还是第一次看见,据所知江南地方一般读书世家多豢养此物,擅于调教者,每能驯服为之磨墨抻纸,一待主人书写完毕,即将现内所剩余之墨汁赏食,由于墨猴性喜食墨,每能将砚内所余舔食得涓滴不剩,为此省事不少,正合了主人心意,由于其长相伶俐可爱,身材娇小,读书的相公戏之于掌肩上,任其在书房随便玩耍不加拘束。倒是像眼前老人这般将猴儿养之衣内,任其在身上四下爬钻,倒是未有所闻。
这只小小墨猴将所赏之麦饼匆匆吃完,呱呱地叫唤一声,随即蹿起,落在老人肩上,尽自玩耍起来。
白发老人随即不再睬它,只把一双甚为慈祥的眸子。视向关雪羽,点点头道:“那一天,这里店主说,一位读书的相公占住了老朽常住的房子,说是阁下喜欢清静,不喜欢为人打扰,倒是老朽不识趣了……呵呵……”
一边说着,由不往又自呵呵地笑了起来。
关雪羽不免客气一番,道:“哪里,哪里,老先生如属意晚生所居住的那间房子,晚生这就换过,不要客气。”
“不必,不必。”白发老人挥手道,“这里很好,这里很好,再说,我住不了几天,眼下就要走了。”
关雪羽道:“老人家要去哪里?”
“噢,我是个生意人,这一次除了办一些纸墨杂货之外,如有时间,也许闲中去看望一些朋友……”
“老人家家居哪里?”
“噢——远啦,”老人家含着微笑道,“在昆仑山……可远啦……”
“但是听你老人家的口音,却是江南地方……”
“不错,不错——”老人似有些凄凉的微微一笑,抬起的一只手,习惯地又揉着胡子,“我是个苦命人,很年轻的时候离开家,到了如今这个年岁,还不能落叶归根,客居昆仑,一住就是五六十年……如今反倒成了外乡人了。”
说到这里,由不住呵呵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又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叹息。
“小朋友你这是哪里来的?”老人一双眸子,在他身上缓缓搜索着,“看来你也不像是本地人啊,是南边来的吧?”
关雪羽微微一惊,含笑点头。
那老人说:“你的家乡……”
“啊是——”
“是余姚吧?”
“咦,你老人家怎会知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老人眼睛笑得成了两道缝,“我家就离你们县城不远,你可听过红树岭那个地方?”
“听过。”关雪羽倍感亲切地道,“原来你老人家是红树岭的人,那不也是余姚县吗?”
“是呀!谁说不是?”
说着老人家手拍大腿呵呵地大笑起来:“我们是地道的老乡呀。”
这几声大笑,称得上中气十足,震得屋子里余音回落,嗡嗡直响。
关雪羽倒是没有想到,问来问去,两个人敢情竟成了同乡,这一攀上了同乡,顿时便显得无限亲切。
“小友今年贵庚?”
“不敢,”关雪羽说,“二十六了,你老人家呢?”
“呵呵……”老人家捋了一下胡子,“老了,老了,不是占小友你的便宜,只怕比你爷爷还要大上一把子,老了,不谈岁数了。”
这敢情好,名字也不说,岁数也不说,到头来却占了爷爷的辈分。
关雪羽却是好涵养,微微的一笑,并不生气。
虽然是不过片刻相处,关雪羽却已由对方这个老人